陈茉对游乐场门票记忆犹深,那是附近以海洋为主题的游乐场。门票价格挺贵的,也只有期末考试完,爸妈才会带她去庆祝。
仔细看,可以发现祁清衍的正对面有扇老旧铁门,两边还有两盆枯萎的植物,应该是站在一楼某户人家的门口。
他低垂着头,湿润的头发贴着额头,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估计还没有发现自己正被人注视。
陈茉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她很担心祁清衍淋雨会感冒,就想冲上去递上伞。
可是,她想到“两张游乐场门票”又不敢,只能侧过身子,躲在墙壁后面悄悄地看,犹豫不决。
永远都忘不掉刚上高二的某个课间,她照常去六班的走廊,却遇到祁清衍。
好不容易等到祁清衍身边的同学离开,她才敢走上前去,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足够温柔动听,跟祁清衍道谢。
祁清衍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就大步朝着班里走去,回到座位。
很明显,祁清衍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不过也正常,随手在路边救了只蝴蝶,半年后再次见到,也不会有印象。
要是只有一张游乐场门票,她就敢上前去了,可问题是祁清衍手里有两张游乐场门票。
两张肯定是提前约人去游乐场,他没有特别要好的男性朋友,那就很有可能是约女生。
放学没坐车回家,偷偷跑来这个小区,是怕跟女生约会,被父母发现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呢,而且还放了他的鸽子。
陈茉盯着铁门看,继续回忆这个小区里的住户。
试图找出
女生的信息,可她脑子里毫无印象,而且记得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虽然不知道女生的具体身份,可她好羡慕,同时又很嫉妒。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接到祁清衍的邀请,肯定会早早地等在六班门口,而不是让祁清衍淋着雨追到家里。
陈茉的思绪蹁跹,下意识地握紧伞柄。
或许是等得太久了,祁清衍忽然把手里的游乐场门票揉成一团,用力捏在手心里。
他做这个动作并没有表情,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怒气和失望,还有累积很久的怨气。
在陈茉眼里,祁清衍的情绪从不外露,脸上永远只有一种表情,就像是极地里冻结千万年的湖水,现在却因为未知的人出现裂痕,让人感觉到多种情绪。
果然,祁清衍很在意今天失约的人。
像是吃了第一口的油柑,苦涩呛口。
陈茉在嫉妒之余,还感觉到无助的绝望。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站到祁清衍的面前,只能在背后做个看不见的影子。
然而下一刻。
“你在跟踪我?”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像是黑夜里的警笛声,做贼心虚的陈茉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
她一直沉浸在低落情绪里,都没有发现祁清衍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惊慌失措后茫然无知地看着对方,心都跳到嗓子眼。
都被抓现行了,该怎么解释啊!
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不可能挽救这个危险的局面。
可是不解释的话,肯定会被祁清衍讨厌!
陈茉就像是在站在快要断裂的路中间,往后退太远了,往前又有猛兽,情急之下只好压低伞挡住视线,胡乱解释:“我,我刚好路过。”
“刚好路过。”祁清衍刻意加重后面两个字,语气严肃,身上的校服在瞬间变成警服,像是在审问犯人,“上次在学校花园,也是刚好路过?”
陈茉听到他的追问,双腿发软,就像是坠入悬崖。
原来,他上次真的看到了!
那,那该怎么办!
早知道,刚刚就勇敢点去送伞。
虽然可能会误入祁清衍和他女朋友的修罗场,但至少被当成跟踪犯体面。
现在这个局面就非常尴尬,恨不得马上学会遁地技能,迅速逃离现场。
陈茉懊悔又害怕,只能靠着一把伞挡住半张脸,这才勉强站立,没有倒过去。
祁清衍没有逼迫人的习惯,更何况眼前的女生就跟个胆小怕事的兔子一样,再逼问反倒像是欺负人,只好叮嘱:“算了,下不为例。”
陈茉如蒙大赦,心情慢慢放松下来,连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跟踪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全力补偿你的。”
说完这些,陈茉抬高伞向他递过去,“还有,我刚刚是看你在淋雨,想给你送伞。因为我家在附近,你家挺远的,这把伞可以给你。”
祁清衍没有接伞:“不用。”
陈茉愣愣地抬头,她发现祁清衍的头发全湿了,水珠顺着高挺修长的鼻梁流下来,贴着薄而淡的嘴唇,淌过凸起的喉结。
平时漆黑的瞳孔,颜色变得柔和,就像是晕开的水墨,无端多出破碎感。
虽然没有表情,但他肯定在伤心!
陈茉认清这一件事,忍不住道,“这个礼物给你,希望你开心点。说得多,你可能会觉得我烦。但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天天高兴。”
雨势忽然变小了,天空的墨色随之变淡,路上除了雨声,开始出现其他的声音。
祁清衍的脸色微变,也没有接过礼物,“明天才是我生日。”
陈茉瞬间就听懂了,他在婉拒这个礼物,只能顺着话意走,“是啊,那我今天送早了,对不起。”
祁清衍转身离开,白色的身影融进雨幕里,很快消失在转角。
陈茉摸了摸礼物盒,心里倍感惭愧。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百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祁清衍真是个很好的人,不仅谦逊有礼,而且还有宽容的胸怀,居然能原谅她这种恶劣的行为。要是遇到别人,她估计得脱层皮。
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对不起祁清衍,很想找机会补偿,但这样的机会渺茫。
刚刚还有的嫉妒情绪完全消散,她只希望祁清衍能够和那个女生合好,不要再冷战了。
因为祁清衍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好事,不应该在恋爱中受苦。
陈茉看向巷子,发现门口还是没有人。她
忽然很好奇,明明记忆中这一片很少有人居住,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再三思考后,她还是朝着刚刚祁清衍站着的地方走过去。
这是个藏在巷子里的老旧居民楼,也就三层。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破碎,阳台积灰长草,已经五六年没人住了。
一楼的铁门生锈,锁也是老的链子。
窗户完好,但上面有污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没有窗帘,门口还有一堆绿色的碎玻璃片,散发着淡淡的酒味。
要不是阳台挂着两条男士长裤,她都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住在这里。
陈茉记得母亲的人缘好,街坊邻居都认识她,又经常喜欢跟周围的阿姨谈论八卦,肯定会知道这户人家的信息。
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很诡异,最开始还以为祁清衍的女朋友住在这里,但现在却不是这样想,可能另有隐情。
雨很快就停了,天色依旧昏暗,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各种香味传来。
陈茉刚到家门口也闻见自己爱吃的饭菜香味,推开门就看到父亲端着盘子朝客厅走去,于是边换鞋边打招呼。
陈父看到她放在鞋柜上面的礼物盒和蛋糕,“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啊,你怎么还买了个小蛋糕和礼物盒?”
陈茉换好拖鞋,把礼物盒和蛋糕抱起来,自然地撒谎:“哎呀,我知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但我自己攒钱买礼物犒劳我自己不行吗?”
陈父笑起来,他从来都是个尊重女儿意愿的父亲,不会反复追问,“当然可以了,女儿太厉害,这次进步了十二名呢,要是还缺钱,记得跟爸爸说!”
陈茉也由衷地露出笑容,路过客厅时跟母亲打招呼,把蛋糕放在冰箱里,抱着礼物盒朝自己房间走回去。
她的房间布置大都是以黄色为主,奶黄色,鹅黄色等等,总之就是黄色系大杂烩,但看起来还是很温馨。
房间里的摆设都是爸妈带着她去店里亲自挑选,完全按照她的心意。
礼物盒收进衣柜的底层,上面挂着冬天的羽绒服和大衣。
小蛋糕要明天晚上才会被她吃掉,到时候要在房间里好好布置一番,诚心为祁清衍庆祝。
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陈父拿着手机在看球赛,陈母看电视剧,陈茉躺着刷朋友圈。
她注意到屏幕出现广告,这才坐起来,跟母亲大人打听巷子口那户人家。
陈母最喜欢聊八卦,一开口就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哎呀,那里就住着一个醉老汉,你可千万别去那里,免得他发酒疯伤了你。”
“他没有女儿吗?”
“什么女儿,他老婆孩子都没有,快五十岁了老光棍一个,上个月刚刚搬来的。而且房子也不是他,是人家可怜他,才租的。”
“啊,还是单身的?”
“就是啊,不过我最近听人说,他是从北方搬过来的,以前娶过一个漂亮老婆,后来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吹牛。反正我是觉得吧,他爱喝酒,女的只要不傻,嫁给他都得跑。”
第5章 他好像有秘密
从母亲口中得知,那个中年男人叫做万鸿卓,偶尔会去帮工,赚几天钱又去喝酒打牌,输光了再继续去工作,没有积蓄,勉强能活,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
他这个人作息不规律,经常不见人影,就跟鬼一样到处飘,街坊邻居都不喜欢他。
母亲也不喜欢,还吐槽他邋遢,从不洗脸,蓬头垢面的,非常难看。
既然没有儿女,那祁清衍为什么要淋雨等在他家门口呢?
难道,祁清衍在等的人是万鸿卓吗?
可是祁清衍为什么要等万鸿卓呢?
按照母亲从街坊邻居里听来的消息,万鸿卓从遥远的北方搬过来才一个月,而且这个
小区偏僻老旧,远离市区的繁华地段。
穷苦酒鬼和有钱学生之间怎么会有所交集?
陈茉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想得头疼,抬手把灯光调亮,轻轻地拍耳侧,劝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先写完作业要紧。
夜深了,风涌进来,吹起浅绿色的窗帘,露出一方漆黑的天。
近处灯光稀少,远处全是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整座城市还在运转。
写完作业,陈茉躺下来还是会忍不住想。
没办法,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注意与他有关的一切,只要有缺口就会往里钻,无论是不是陷阱。
而且她总有种莫名的直觉,感觉这件事还跟祁清衍心中的忧伤有关,总想弄个明白。
祁清衍是绝对不会跟她说清楚的,但是可以试着接触万鸿卓。
只要不是在晚上,大白天过去,小心一点,应该还行。
陈茉没遇到过酒鬼,对这类群体毫无警惕性,更不会把母亲的话记在心上,打定主意明天要去巷子一趟。
万鸿卓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神出鬼没,哪怕她一天之内分早中晚去了六次,都没有瞧见人影,只能失望而归。
晚上,有人在朋友圈晒祁清衍的生日宴会照片。
陈茉没有祁清衍的好友,但她以前参加活动,加过高一好几个同学好友。
其中就有个男生考进六班,跟她关系很一般,平时不聊天,可是借他的朋友圈看到祁清衍的消息。
还有一个女生家境优越,就算不考进六班,也会被邀请去祁清衍的生日宴会。偶尔会跟她聊天,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这两个人在今天晚上发了很多张照片,男生收到昂贵礼物,配文也是表达了自己的幸福喜悦之情,就好像是买彩票抽中了大奖。
图片中可以看到生日宴会还是在别墅里举办,但是比以前的更为豪华,人数很多,大都是穿着礼服的俊男靓女。
女生的都是自己和旁人的合照,她有两张照片拍到祁清衍和他的家人。
祁母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顾盼生辉,旁边的祁父搂着她的手臂,稍微矮一点,可能是常年需要应酬,身上有西装都遮不住的啤酒肚,眼神中透出商人常有的精明,笑容和蔼。
他们的中间还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孩,正被他们两个人牵着手笑,露出白色的牙齿。
小孩的头顶歪戴着生日王冠,笑起来,眉眼跟祁父很像,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嘴唇像祁母。
而祁清衍站得位置距离他们稍远一些,在蛋糕正中间,穿着修身的西装,额前的碎发被分开几根,看起来更为精致。
他没戴生日冠,目光透过蛋糕看向远处,完全不在意这场以自己为主角的生日宴会。
祁父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他的家庭情况很难在网上搜出来。不过芷江中学的学生,大概知道基本情况。
陈茉记得,祁清衍有个比自己小6岁的弟弟,还在读小学,应该是照片里的小孩。
之前在六班的时候就听人讨论过,弟弟的颜值比不上哥哥,完全就是继承了父亲的缺点,而哥哥则是完美地继承母亲一切优点。
但她现在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总感觉祁清衍也不是完全像母亲,肯定还有其他部分像父亲。
然而现在的祁父何止是长相普通,已经快到难看的地步了,总不好比对。
想了想,还是要找祁父年轻时候的照片来比对,才能找到父子的共同之处。
人们都会说男人的花期短暂,年轻的时候多帅,中年会发福变丑。
可是翻遍全网,都找不到祁父年轻时候的照片。
陈茉只好放弃了,只把有祁清衍的照片保存下来,躺下来反复欣赏,恨不得把脸上放大成像素点,挨个挨个观察。
看照片很久,她发现一家四口的站位非常怪异,就好像是祁清衍在刻意远离剩下的三个人,故意站在前面。
可是祁清衍生日宴会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应该是一家人都站在一起吗,为什么会分开?
而且,歪戴在弟弟头上的生日王冠明显大了一圈,应该是祁清衍的。
他太淘气了,抢哥哥的王冠来戴,但全家人都宠爱他,所以都没有计较吗?
应该是祁清衍不计较,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跟小孩子计较的人,更何况是他的亲弟弟。
而且就算他想计较,估计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年长的哥哥姐姐都要被教育让小的弟弟妹妹。
隔壁邻居家就有一对姐弟,经常看见他们的父母偏心弟弟,要求姐姐让弟弟。
陈茉每次在小区楼下看见弟弟哭闹着从姐姐手里抢玩具,他们的父母还纵容弟弟,就会觉得生气,同时又无奈。
毕竟最亲的父母都不帮姐姐,外人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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