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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断地问：“还要查下去吗？”
一定要查下去吗？
非要查下去吗？
随着调查的进行，有人也开始问这个问题。
“我感觉不太好，真的还要继续吗？”
“嗯……我不想查了，学校还有好多别的事情要忙，我退出哈哈。”
一个个名单上的人宣布退出。
杨力很高兴。
这样，事情就能停下吧？
但，加入的人也在增加。
“我们很可能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界，我认为必须查清楚。”
“要清醒的痛苦，我要知道真相。”
“或许，我们都是楚门，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我们应该找到真相，这是我们的使命。”
事情已经不受控制。
杨力日记里的内容变得简单，加入，退出，加入，退出，调查进度。
他再没有记录过那些闪闪发光的繁星，而是记录着他们走向魔鬼的步伐。
每天晚上蜷缩在被子里的时候，杨力能感觉到他们和魔鬼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越来越短。
有什么东西快要被打碎。
他开始频繁做噩梦，睡不好，吃不下，人越发消瘦。
身边的人很担心他。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杨力摇头，微笑着感谢他们的关心。
“只是最近有些失眠，很快就好了。”
他没有生病。
他知道。
调查队伍没有什么限制，想加入就加入，想退出就退出。
哪怕不受禁忌影响的人，只要感兴趣，都可以自发加入进来，一起参与调查，做力所能及的事。
期间，乔朵朵和他发过消息。
“如果难受，可以不继续。如果只是想知道最后的结局，等有结果了我可以告诉你，不要难为自己。”
杨力知道，他应该退出。
他知道他接受不了答案。
但是，在一次次询问中，他给乔朵朵的回答都是，他要继续。
在痛苦中，有一股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在支撑着他继续往前。
杨力说：“我不知道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我必须知道真相。”
他不愿意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就放弃。
那让他感觉到辜负了什么。
“嗯，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于是，杨力跟着调查组一起继续朝着魔鬼进发。
更多记不住的名字出现。
杨力每一个都做了验证，不止一次。
但真的，一个他都记不住，每一个都和高笑笑的姐姐一样，怎么都在脑海里留不下名字。
就好像，他们不存在。
可是，怎么会不存在呢？
杨力想不明白。
明明能见到，有体温，能记住他们的长相，他们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事业，各自性格不同。
他们那么鲜活。
怎么会不存在？
如果真的不存在，那他呢？
他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奇怪的是他们这些在调查的人，他们才是虚假的？
杨力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原本美好的一切变得可怕，为之努力的未来变得没有意义。
他的头越来越痛，以至于不得不借助药物入睡，保证身体能得到正常休息。
“我不知道继续查下去对不对。”
乔朵朵说这句话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杨力能感觉到，她也在迷茫。
调查组里很多人都在随着调查的深入而变得沉默。
这场好玩的“游戏”，正在变成一种无法摆脱的精神折磨。
他们没办法再惬意地享受这个世界。
亲情，友情，爱情，所有都被打上问号。
那是真的吗？
还是说，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虚假，他们该作何抉择？
问题打在每一个人心脏上，得不到答案。
而他们的步子，终究没有停下，伴着苦痛，他们找到了一抹真实。
那天，乔朵朵他们去到海边。
很多调查组里的人没有出现，杨力原本也不打算去，但就像他没办法停下调查一样，他也没办法躲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那天，他没有带爱人也没有带亲人和朋友，一个人出现在海边。
站在真实中，杨力看见了真相，记起了沙尘暴、烈日、魔物与异世小旅馆。
辛苦挣扎到今天的他，松了一口气。
徒弟已经带出来，新的生活模式已经形成，那个新手玩家的队伍不再只有他一个人支撑。
确认过这些后，杨力面向着沉下去的同伴们，往后退。
他退回沙滩，远远地朝离开的同伴们、朝海面之下真实的世界树挥手。
“能遇到你们，三生有幸，祝你们，前程似锦，无限光明。”
第68章 番外二
“店长, 他们……”
异世小旅馆的广场上，陈依依再一次欲言又止。
乔朵朵之前一直假装没有听懂她想问什么，但这次, 她朝陈依依轻轻招招手。
“给你看个好东西。”
那是一扇门。
彩色的门。
她们到的时候，门边已经等着其他人。
有高笑笑、云宝儿、夏茵等等。
陈依依和他们用眼神交流。
店长是要做什么？
门看上去除了颜色比较特别外, 和其他门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镶嵌在墙壁上，打开后应该是一个房间。
其他人眨眨眼睛。
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店长在过去半年里几乎闭门不出, 每天都待在家里, 只有白大佬能经常见到她。
“准备好了吗？”
乔朵朵摩拳擦掌, 打断他们的眼神座谈会。
“准备好了……吧？”
夏茵实在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她是被突然叫过来的。
店长神神秘秘, 只是把她叫过来，然后别的什么都不说。
“那我们开始吧。”
乔朵朵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走进去。
其他人什么都没想，跟着往前走。
反正店长从来都不会害他们, 最多搞点儿恶作剧吓唬人。
只是，这次不一样。
穿越过彩色门之后，里面并没有任何整蛊，也不是什么新的研究项目成功要和他们分享好消息，而是――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房间。
只是, 房间的单向可视窗外, 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欢迎回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茵眨巴着眼睛, 看见了他。
“扬、杨力？”
“是我。”
是那个看见真相后选择留下的他。
“你你你……我我我……”
夏茵语无伦次。
乔朵朵拍拍她的肩膀。
“走吧，出去看看。”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子，位于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街道。
但是, 那些留下的朋友们，都在。
“欢迎回家！”
他们欢呼着把穿过彩色门的大家围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茵急得不行。
她很开心，但也担心。
是那个东西又攒齐能量开始搞破坏了吗？
之前那种痛苦的分离还要再来一次吗？
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乔朵朵：“问他们啦，我们还有事先走啦，拜拜。”
她拉着白景星溜走。
今天回家，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爸爸妈妈应该已经定好她最喜欢的那家餐厅了吧？
不过现在不能直接去吃吃吃。
乔朵朵和白景星先去了商场。
正式的场合要搭配更正式的衣服才是，对了还要买戒指。
那边的戒指没办法带过来，要选新的。
被丢下的夏茵呆若木鸡。
这到底是……
杨力笑着摇头。
“跟我来。”
一座巨大的实验室，各种复杂的数据，夏茵一个都看不懂。
但是她认识那棵世界树。
这次，大树不再是倒着从海面生长至海底，它长出了别的枝丫，突破了海面。
“你们打通了两个世界？可是不对啊，这个世界不是假的吗？是它弄出来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的陷阱，怎么可以和现实世界相连？”
杨力摇头。
“不一样。”
以及，所谓的真与假，其实并没有那么绝对的分割线。
比如留下的他们，都认为这里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的花草树木与人，都真实无比。
“可是……可是当时不是……”
它的阴谋被击破，能量溃散彻底被毁灭，按理说这个世界会塌掉消失。
也是因为这样，当时离开的每一个人心里都特别难过。
他们知道留下来的人会死，以及那些陪伴他们长大的亲人朋友也会消失。
那种痛苦，不管过去多久都没办法抹平。
杨力露出怀念的神情。
“是啊，当时所有人都那么认为。”
但是，就像当初在沙漠中开出的蓝色小旅馆一样，店长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在这个世界即将崩塌的时候，一片新生的绿叶从海面下钻出。
而后，四面八方的裂缝开始缓慢修复。
后来，原调查组的成员一起把这里接手过来，开始搞研究。
绿叶也越长越大，最后长出枝丫。
裂缝修复，世界正常运转。
两个世界就像是隔着镜子的两面，一里一外。
夏茵听得脑袋发晕。
“我还是搞不明白……不过，是好事对吧？”
不是灾难再度来袭？
杨力笑了。
“当然是好事。”
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他们了？”
夏茵脑子终于恢复正常运转，蹦Q起来往外冲。
她曾经在这里“长大”，离开的这些时日并没有让她忘记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
她很快联系上朋友家人，买票回家。
“啊啊啊我回来啦！”
杨力看着跑远的夏茵，有些无奈。
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
一回头，他看见还坐在原处的高笑笑。
“队长。”
杨力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高笑笑抬眼看他，目光看似冷静，但实际上带着肉眼可见的迷茫。
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那天走的时候，不，是在正视姐姐的名字之后，她一直都陷在痛苦与摇摆之中。
离开的时候，虽然她和姐姐都没有哭，但其实……
那是高笑笑第二次失去姐姐。
第一次失去的时候，她几乎疯掉，第二次，也一样。
在土地里种出再多再美的酢浆草都没办法让她平静半分。
高笑笑不后悔选择真实，从小到大，她和姐姐都这么做。
她们一直都在直面生活，无论好的坏的，都不曾逃避。
面临永远的分别时也一样。
她们接受最坏的结果。
而现在，高笑笑回来了。
回到这个姐姐在的世界。
她……
杨力接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不说话，让她自己慢慢调整情绪。
他有些理解，大概是近乡情更怯。
但又不完全一样。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世界上没有谁能对谁真的完全感同身受。
高笑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杨力以为她不会离开研究所。
但在下一次回头的时候，沙发空了，杯子也空了。
桌上放着一张便签纸。
“我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
杨力不由地念出这四个字。
多美的四个字啊。
杨力嘴角飞扬，再次说出重逢时的那句话。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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