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不远处传来雷声隆隆,不时划过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像是天空的怒吼和挣扎。狂风开始怒吼,卷起地面的尘土和落叶,形成一股股急促的气流。树木在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暴雨来临的前兆。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你们可仔细着些,走稳当了,莫要伤着了娘娘”宫女对着抬轿的人吼了一句。
虞槿栀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安静的端坐在轿子上面,现在的她心里也不知所想,只是此前关于谢瑜修的凌虐越加清晰。
正当轿辇路过宫门不远处时,她终于开口说了这三日里面的第一句话:“停轿。”
贴身伺候的宫女看向她:“娘娘……”
然虞槿栀可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就要起身。宫人们吓了一跳,为了防止她受伤只好赶紧停下轿辇。
“娘娘”宫女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她躲开。
“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不如吩咐奴婢们去做?”宫女明显开始紧张和担心了起来。
虞槿栀依旧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前面走,宫女害怕出现什么变故只得挡在她身前跪下,身后的侍卫也上前拦在了她面前:“请娘娘三思!”宫人们吼道。
虞槿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沉默良久后终于是说了一句:“我要见谢瑜修”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娘娘马上就能见到陛下了,奴婢们这边是送娘娘过去。”宫女劝道。
但是虞槿栀已经开始失控了,她摇着头:“我要见谢瑜修!我要见他!”语罢,她直接就将凤冠从头上摘下扔到一边,顺便扯下了发簪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让我见他!”时间要来不及了……
宫人们被吓了一跳:“娘娘您冷静些,奴婢们这就去叫陛下,这就去。”马上就有宫人赶紧去找了谢瑜修,但是虞槿栀这边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
她突然就要往前跑,侍卫们不敢拦,因为她手里面的簪子一直抵着脖子。等到了宫门口的位置,她看着门口的侍卫就直接往城楼上面跑去。
红色的凤袍外衣被她脱了去,头上的珠花也被她胡乱扯了下来。等谢瑜修到的时候,她已经站上了城楼的围栏上面。
谢瑜修看着披头散发的她身着一身红衣站在高耸的城楼上时瞳孔猛缩,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爬上心头。
“虞槿栀!你想做什么?下来!”他满身戾气,好像下一刻就能将眼前的人拆骨入腹一般。
空气变得湿润而沉重,道路上已经出现了小小的水洼,雨点开始稀疏地落下,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虞槿栀看着不远处的谢瑜修,泪眼朦胧:“谢瑜修……”她叫着他的名字。
谢瑜修看着她手里面的发簪已经刺破了脖子,鲜红色的血迹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朕再说一遍,下来!”谢瑜修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声音里面的颤抖,以往的虞槿栀不是没有拿死威胁过他,但却没有那一次这么极端过。
“谢瑜修,我用我的命换我爹爹的命好吗?你放了他,你放了他!”虞槿栀情绪激动,她别无他法了。
但她的这句话却像是提醒了谢瑜修:“你要是敢死,朕就让整个虞氏陪葬!朕最后一次警告你,马上滚下来!”
虞槿栀眼里最后一丝希冀慢慢散去,风轻轻的抚过她的脸,吹起她凌乱的发丝。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谢瑜修的一整颗心瞬间被抓紧:“朕没有要杀你爹,你先下来……”他终于软了语气。
虞槿栀的眸光又一点点凝聚起来,谢瑜修看见了希望,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下来,你下来了朕就带你去见你爹。”
她张了张嘴,握着手的发簪慢慢放下,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慌慌忙忙的从宫门处跑了过来,并喊了一句:“禀告陛下,罪臣虞晟已经伏诛!”
噔
脑子里面紧绷的琴弦瞬间四分五裂,虞槿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就连谢瑜修也始料未及。
“虞槿栀!”他正要上前却听见虞槿栀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句:“你不要过来!”她的簪子刺进了皮肉里,谢瑜修终于慌了。
“我不过来,你先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连自称都忘记了。
“虞槿栀,朕没有想真的处死你的父亲,他没有死,你下来,下来了就去找他,好不好?”谢瑜修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的处死虞晟,所以他又怎么可能死?
但现在不是他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虞槿栀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了。
“你还想要骗我,谢瑜修,我爹什么也没做,他什么也没做!”虞槿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谢瑜修现在有口说不清:“朕说了,朕没有下旨杀你爹,虞槿栀,你不要再胡闹了!”
虞槿栀哭得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我好后悔当时在那个雨天里遇见你……”她轻轻的说了一句。
谢瑜修身子一顿,那个雨天……
虞槿栀握着簪子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谢瑜修,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一生都将永远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生生世世都活在痛苦与悔恨中”她没有大吼,可是这样的语气更叫他恐惧。
“虞槿栀……”他开口叫道。
但就在这一刻,虞槿栀朝他伸出了手,随即便后仰了去……
“虞槿栀!”他伸手要去拉住她,可是就在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间,彻底错过。
谢瑜修冲到城楼的围栏处,艳丽的身姿刺激着谢瑜修的每一根神经,若不是被人拦住,只怕当下就要冲了出去。
虞槿栀跳下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慢了,她冷眼看着谢瑜修,心里竟奇异的生出一种快感,她这算不算赢了一次?这算报复吗?
可除此之外,她只觉得轻松,因为这罪孽的一切终于可以在今天结束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让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哪怕是疾风吹过她也并不觉得冷。风吹衣衫尽,雨打青丝结。此刻的她只盼着这风可以带着她去往一个最温柔的地方,那里有爹爹,有娘亲……
坠落无声却又震耳欲聋,她安静的躺在地上,身后一片血泊。她偏过头,看着毫无形象奔向自己的谢瑜修轻轻勾起唇角。
第4章 诀别,重生
那年她才五岁,第一次在皇后娘娘的门前看着大雨里面罚跪的谢瑜修,他卑微如狗,身后的太监用鞭子一直抽着他的后背,血水混着雨水流到了她的脚边,还弄脏了她的裙子。
谢瑜修,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遇见你,更不会救下你!我再也不想被你盯上,囚禁后再百般折磨。如果有可能,我想做个自由人……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雨滴落在身上,血水弄脏了衣服,恍若一切回到了最初。
她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是谢瑜修喊的她的名字……
“虞槿栀!”谢瑜修跪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想要将人抱起来却又不敢碰她。
“虞槿栀……”他的声线颤抖的厉害,连声音都温柔了很多。
泪意模糊了视线,他的眼眶湿润了起来,鼻尖的酸涩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助。
“虞槿栀……你醒醒,我带你去找你爹。你把眼睛睁开,这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也不罚你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起来……”此刻的他就好像做错事的稚子。
见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体,他竟然仓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妄图要替她遮挡,可惜怎么也遮挡不住。手掌的缝隙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裂痕一样,永远也不可能填充弥补。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谢瑜修将虞槿栀抱进了怀里,身后的宫人撑着伞叫着陛下,但他无动于衷,只是用手抚过她的脸颊,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谢瑜修的脸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身子慢慢变凉,他的眼睛就如同充了血一般。他不知在哪里跪了好久,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
“栀栀……”老人艰难的从喉咙里面挤出这么两个字,每一步路就如同灌了铅一样迈不动。这个人不是虞晟还能是谁?
谢瑜修没有理会来人,虞晟走到了他的面前,随即半跪在地,他颤着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脸,但见到自己满手都是脏东西的时候又停下了。
只见他慌乱的看了看,随后扯了身上的衣物就要去擦拭自己的手,他将谢瑜修推开:“栀栀别怕,爹爹带你回家。”语气坚定不移,泪水无所顾忌。
谢瑜修瘫坐在一旁,看到虞晟抱起虞槿栀的那一刻,他张了张嘴很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
虞晟抱起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女儿出生那一天便是他这般抱着她去迎接这个世界,而今他也想要这样抱着自己的女儿,带她回家……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就觉得双腿一软,他现在的身子又如何能撑得住啊?但……父爱如山,他这座山要是都倒下了,谁又能护着他的女儿啊?
戎马半生的将军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带不走了吗?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就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哪怕走上两步便跪上一次,直到膝盖全部被磨破……
“陛下”宫人撑着伞,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双目无神的陛下。
“她怎么敢?她最怕高也最怕疼了……”谢瑜修自说自话。
“朕没有杀她的父亲,她为什么不信朕?”
“她……”谢瑜修声音哽咽,脸上早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下一刻,谢瑜修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一阵阵闷痛,随即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这可吓坏了旁边伺候的宫人。
“陛下!传太医,快传太医啊!”宫人兵荒马乱,唯有谢瑜修的眼神逐渐迷离。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面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她扎着双丫髻,穿着精致的小裙子,软萌软萌的。
“他为什么要跪在这儿?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他会疼的。”
“哥哥,你冷吗?栀栀这里有吃的,给你,一会儿栀栀送你新衣服就不冷啦!”
她笑起来很好看,就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
后来……
传说中的嘉裕郡主在皇宫失踪了,皇帝下令封锁皇宫,而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心头一紧,最后他找到了那个满身是伤,神志不清的小姑娘。
他蒙着面,小姑娘看着他“哥哥,栀栀长大后就嫁给你好不好?”
他心口一缩,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再后来……
皇帝下旨,为她与太子定下婚约,她说:“栀栀喜欢太子哥哥,以后想要做太子哥哥的太子妃”
她怎么能嫁给太子呢?她明明说要嫁给自己的,此后他便如同入了魔……
他慢慢睁开眼睛,旁边的宫人长舒一口气:“陛下,您终于醒了!”
“虞槿栀呢?”他问。
宫人神色一滞,结果很明显了,到底不是一场梦……
但就在众人以为陛下会为了虞槿栀的离开而一蹶不振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家陛下终于在半月后恢复了正常,但行为处事却比以为更加的酷烈了。
终于,在顺德四十四年,景国国君谢瑜修驾崩。后世传颂,其驾崩之时与皇后合葬,然……举国皆知,顺德帝一生未曾立后。
有传言说,这位皇后身世显赫,曾年少时就与其定下婚约,两情相悦,却红颜薄命。
还有人说,这位皇后乃顺德帝强娶之人,最后不甘受辱,绝望自缢。
临死时,谢瑜修好像又看见了她,她站在城楼上对自己说:“我好后悔当时在那个雨天里遇见你……谢瑜修,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一生都将永远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生生世世都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虞槿栀,你诅咒灵验了……
谢瑜修阖上眼眸,只是很可惜,虞槿栀,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若有来世,我一样会将你留在身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你只能是我的……
黄泉路形单影只最是冷清,但谢瑜修好像又看见了她,是她走的太慢了吗?还是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他喊出了她的名字:“虞槿栀……”
虞槿栀回过头,眼里闪过一抹惊恐,随后转身就要跑开。
谢瑜修心里慌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她,怎么能让人走了?
“虞槿栀!”他上前抓住了虞槿栀的手腕,然就在虞槿栀回头的那一刻,周围的光变得格外刺眼。
他别开了目光,等再度睁眼时,周边的景致变得熟悉了起来。
这里是……紫宸宫?
“陛下醒了?”宫人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虞槿栀呢?他看见了自己的手,眉头轻皱,这手……
“陛下!”外面突然传来太监惊慌的声音。
“陛下!嘉裕郡主不见了!”太监说道。
嘉裕郡主?这一幕为什么这么熟悉?他撩开床幔看向贴身伺候的太监,这明明是四十几年前的样子……
他脑子里面突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没死?还重新回到了过去吗?他重生了?
第5章 出逃
但这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太过于离奇了?谢瑜修还有些恍惚,又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吗?
“陛下?”身边贴身伺候的王毅也是一脸疑惑?陛下今日怎么听到这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要是换做以前,陛下怕是马上就要动怒了。
谢瑜修思绪回笼,若真的是重生了,那这一次……他记得,前世这样的情景是发生在虞槿栀被自己困在皇宫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他父亲虞晟之前被自己贬去了秦州,后来因为虞槿栀屡次出逃,他便将人传召回了京城,并以此威胁虞槿栀乖乖的留在身边。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这一次虞槿栀出逃的原因应该是虞晟回京这一日,虞晟归京之时遇见了埋伏,所以受了伤。而她也是为了偷偷的想要去见他父亲。
但前世自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才刚刚到宫门的时候便被自己给抓了回来。不仅如此,将人带回之后,他便将人锁在了嘉裕宫。
“去宫门口”谢瑜修压制住自己心里错综的情绪。
虞槿栀……我说过,你永远也别想摆脱啊。这一次我再也不可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是”王毅应下。
同时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一次嘉裕郡主怕是又要受一番罪了,陛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放过的。
宫门处
虞槿栀穿着宫女的服饰,现在就坐在一辆狭小的马车不敢作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她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样。
“什么人?”宫门口的侍卫将人拦下。
“我们是嘉裕宫伺候嘉裕郡主的,现在正准备出宫采买,这是宫牌。”外面的马夫将宫牌递了过去。
马车被掀开,侍卫往里面望了一眼,虞槿栀跟着身边的宫女,她藏在后面不敢抬头,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行,走吧。”侍卫的声音传了过来,等帘子被放下的时候,虞槿栀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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