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倒是听过程司屿的名头,但毕竟不是一个行业圈子,只是略有耳闻而并不了解。
今日一见才发现他本人这么年轻,虽戴着口罩,但剑眉星目,气质不输任何男明星。不符合年龄的矜贵气场,又给他平添上位者的压迫感。
所以,导演心里也拿不准,万一综艺的拍摄形式或者邀请的嘉宾,程总并不喜欢,怎么办?毕竟中途撤资或减少预算这种情况,在他们行业也并不少见。
“谢谢大家愿意停下脚步听我唱歌,我是果茶,喝的那种酸酸甜甜的果茶……”
台上的茶茶高高举起话筒晃了晃手臂,笑得格外灿烂,随后,她深深鞠了个躬。
台下掌声雷动,或许很多人还不认识也并不了解这个女孩,但此刻都被她的热烈和真诚所打动。
她是海边耀眼的明珠。
以前只能被私藏的月光,如今倾洒在大地上。
“嗯。”
程司屿的回应骤然响起。
导演闻声看过去,男人的目光深邃,一错不错注视着茶茶蹦蹦跳跳地下台、被观众抢着合照、落座后又被乔如是几人轮番捏脸拥抱……
“确实捡到宝了”,他说。
-
舞台氛围如同潮水,在果茶下台后趋于平缓。
就在大家都以为今晚的狂欢将在此刻落幕,突然一阵浪打过来,祝余抱着吉他一跃跳上舞台,掀起新一轮的高潮。
他在万众期待下,不疾不徐调整好立麦的高度,沉眸看向台下的茶茶,很快又移开目光,“接下来,我想唱的是一首还未发行的新歌。”甚至是昨晚连夜写出来的。
海风溽热且潮湿,停留在皮肤上,仿佛会瞬间蒸发,留下黏腻的盐粒。
祝余的新歌一改以往的“苦情”“酸涩”和“致郁”,像留在人身体里的一粒盐,在无声无息中滋养着氧气。
……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祝余唱完最后一句歌词,精准地在人潮中找到给予自己无限灵感的那双眼睛。
谢谢茶茶。
他在心底郑重地说完这四个字,然后才说:“感谢猫猫会客栈,感谢如是姐、普哥还有……茶茶,没有你们就没有这首歌。”
因为茶茶,那天的月亮,终于不再是夜晚的伤口。
导演抹了一把泪,太他妈好听了,曾经的音乐才子终于又找回了状态!
“程总,这歌是不是也非常好听!是不是又捡到宝了!”
他激奋扭头,身侧的座椅上早已空无一人。
*
“程总!您就这么走了?!那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呐!”
张文勋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程司屿的步伐,面上的焦灼都快溢了出来。
程总连着好几日不分昼夜地处理公务,今天下午连轴开完宣传大会,又马不停蹄赶来烟汀海,张文勋作为他的特助,不是不清楚这种工作强度。
但想到程总每次只要和茶茶待在一起,甚至只要听听她的声音,就能满血复活,张文勋便也没有劝阻他“应当好好休息”。
结果没想到,一来这儿,看到的却是茶茶与别的小白脸“暧昧不明”,她满心满眼夸那人“好厉害”、说“喜欢”他。
更令人心寒的是,茶茶列举了那么多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有提到程总的名字!简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渣女!海后!
想到这里,张文勋更替程司屿委屈了,“程总你说,想怎么教训那小子?要不要还像上次那样让保镖揍人一顿……”
“谁说我要教训他?”程司屿直视前方,面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您跑那么大老远,就只是为了看她和旁的男人亲近……”
程司屿偏头,张文勋下意识噤了声。
半晌,他低沉的嗓音中难掩疲惫,“我近日身体抱恙,病倒家中……”
他微微抬眸,看向张文勋,“张特助知道该怎么跟茶茶说吧?”
第21章 寄给茶茶的第21封信 装病
海边live散场, 一行人散步回客栈。
踏上客栈侧门的台阶时,果茶扶着围栏抖了抖鞋里的沙子。
乔如是和崔普就跟看自家小孩似的,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 生怕她摔倒。
祝余正懊恼自己晚了一步。
这时,果茶的手机铃声响了。
还没说几句话, 她便火急火燎地套上鞋子,“不好意思大家,今晚我得回家一趟, 我哥哥生病了……”
说着说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吓得乔如是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抱着茶茶安慰几句后,便让她赶紧回家。
“要不要我送你?”祝余紧皱眉头,上前问道。
“对对,让小余送送你,”崔普也跟着点头。
果茶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有人来接我,回头电话联系……”
她边说边往道路上跑, 两分钟不到,就没影了。
其余几人忧心忡忡进了客栈。
没过几分钟,盛逢又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坐在露天吧台,不知在眺望何处。
直到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钻进一辆豪车里, 他才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施施然起身,进了屋。
*
半山。
果茶进屋后,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噔噔跑上楼。
偌大的房间, 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台灯。
她轻手轻脚靠近床边,蹲下身,程司屿就静静躺在自己手边。
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脆弱和孤寂。
犹豫几秒,果茶最终还是用手心贴上程司屿的额头。
还好,不烫。
天知道她在接到助理那通电话时有多慌张,她当时满脑子都被他开口那句“程总生病昏迷,意识不清”震到发懵,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听不进去。
在她印象里,程司屿是强大和从容的代名词,永远的运筹帷幄、云淡风轻。却忘了原来他也会生病,也会像现在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
果茶正心疼不已,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
一扭头,与一只边牧幼崽对上了眼。
小狗瞬间疯狂摇起尾巴,哒哒哒飞奔进屋,围着果茶嗅来嗅去,最后清脆叫了一声。
吓得果茶赶紧捂住小狗的嘴巴,用气声哄道:“崽崽乖,别叫,哥哥在休息呢……”
她弯腰想将小狗抱出去,刚起身,手腕被一股力量扯回。
怀里的小狗“嘭”得一声敦实落地,用愤愤不平的小眼神瞪了程司屿一眼,收到后者警告的眼神后,它喉间呜咽一声,委屈但听话地自觉趴到了房门口。
果茶懵懵回头,只见程司屿轻声问:“茶茶,你回来了?是梦吗……”
他仰着头,似乎还未清醒,神情里除了往常的温润外,还隐隐带着一丝可怜劲儿,跟方才蜷在她怀里的小狗如出一辙。
“司屿哥哥,不是梦,我回来啦!”
果茶瞬间母性大爆发,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助理虽然事后又特地跟她解释“已经看过医生,目前一切正常”,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得听到他亲口说“没事了”才行。
程司屿却疑惑蹙眉,“嗯?”
仿佛在询问:茶茶怎么会知道我生病了?我明明不想让你知道这种小事,害得你担心的。
果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身体不舒服要跟我说呀,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也能陪陪你……”
“那就足够了。”
即使她离开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视频通话,可当亲眼看着她的时候,程司屿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她。
隔着一个电子屏幕的相见,远远无法消解这种思念。
直到茶茶的视线开始有些闪躲了,他才移开视线,“茶茶不用担心,我并无大碍,也许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失眠?”
最近是又开始“地球磁暴”现象了吗?怎么司屿哥哥和祝余都失眠了。
按摩?唱歌?讲故事?果茶哄人的方式不多,但管用就行。
她趴在床边,“要不要我哄你睡觉?很有用的!”
凝视着茶茶的笑容,程司屿心中却酸涩不已。
这样美好的笑,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
他在节目组的监视器里看到了,昨夜茶茶和那个男人并坐在沙发上唱歌,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很刺眼。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旁人看来,他们或许是登对的。他们有着一样的青春,一样的才气,一样的默契。
而他,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即使获得重生的恩赐,也掩盖不了身体里那种腐烂而潮湿的气息。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好极了的一首诗,那人也将这首诗改编得极好,程司屿听得出词曲里流淌的缱绻爱意。
他会是未来陪伴在茶茶身边的人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脑中就仿佛扎进数千根针,刺得程司屿生疼。
但这一次,那道熟悉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有一种温柔的力量将他包裹。
“这个力度可以吗?”
果茶双手抚在程司屿的太阳穴,轻轻打着旋。
但她自己扭着身子有些不舒服,便佯装埋怨道:“司屿哥哥,你也太没眼力见了,快往我这里挪一挪呀!”
程司屿从愣怔中回过神,病也不装了,慌乱支起身,按住她的手臂,“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等会儿该手酸了……”
“诶诶诶你还生着病呢!不准下床!”
果茶拦住他,“按摩而已!小费周章啦,我按得可好了,真的不要试试吗?”
嗯……有些心动,但他绝不可能让茶茶来“伺候”自己。程司屿失笑道:“不用……”
眼见茶茶有些失落地瘪起嘴,他明白是自己扫了小姑娘的兴,便柔声说:“茶茶……给我唱首歌,便好。”
“唱歌?”果茶狐疑瞥了他一眼。
难道她察觉到自己是在吃醋、跟祝余暗中较劲了?就在程司屿一颗心渐渐悬起时,只听茶茶说:“那都是哄小孩子的,原来你喜欢这个呀……”
哄小孩的?!小孩?!
所以,茶茶给祝余唱安眠曲,只是拿他当哄小孩睡觉吗?
程司屿压住内心的欣喜,神色自然地顺势问:“那给人按摩是……”
“孝敬长辈呀!”果茶抢答道,说完还递给程司屿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好笨,这你都不知道”。
……很好。程司屿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果然就不该对“感情小白痴茶茶”报有太大希望。
果茶没察觉到他内心的弯弯绕绕,润了润嗓,轻声唱起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
这不是程司屿第一次听茶茶唱这首歌。
他甚至已经听过成千上万遍。
前世茶茶参与录制的那部医疗纪录片片尾曲,用的便是她唱的版本。
她虽像野草一样顽强,风把她吹到哪儿,她便能在哪儿肆意生长。可她也像野草一样易折,水的漫灌、鸟的啄食、山火的焚烧,都足以让她从世间消弭。
随着纪录片的播出,阴差阳错的,一直想登上荧幕被大众所看见的茶茶,竟在死后圆了这桩心愿。
人们被她患病时依旧乐观的精神打动,有很多很多人爱她、为她的离世而悲痛。
因为纪录片中程司屿也偶然露面几次,连带着他也成为“爱屋及乌”的对象。程氏集团公司股票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人人都道“他是个深情的好老公”:身居高位却不在乎妻子家境贫寒、妻子患病后日日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以祭奠亡妻成立慈善基金会……
可只有程司屿知道,茶茶离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被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凌迟。
他将自己锁在茶茶的房间,没日没夜反复播放着她留下的临终影像。他把茶茶的相片,包括他平日派人监视她时偷拍下来的照片,贴满自己的整个房间。
无法正常入眠,他便用工作和酒精来麻痹自己。但依旧不敢抽烟。
他又怕万一哪天茶茶回来了,闻到他满身的烟臭味,会更加厌恶他,然后再次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梦中再也见不到茶茶的身影,哪怕是以噩梦的形式,当酒精也无法再让他入睡时,程司屿开始动了别的歪心思。
他暗中招揽各地“玄学大师”,企图通过招魂、托梦等手段与茶茶重逢,但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沉溺于这种歪门邪道,他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也没所谓了。反正他一直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因为茶茶,他才有了一丝生气。
茶茶走了,便带走了他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缕气息。
“司屿哥哥……”
果茶沉浸式唱完最后一句,满意地睁开眼,正要让程司屿夸夸自己。
结果看到他满目布满血丝,悲恸的神色让她都忍不住心悸。
她的心猛得一跳,“你、你哭了?!”
第22章 寄给茶茶的第22封信 “往后,都听你……
“抱歉, ”程司屿慌乱撇过头,“茶茶,时间不早了, 你也快回房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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