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抱歉,姑娘你看我,人老了,就容易糊涂。”李老太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而后道“老身就是见姑娘舀枸杞时的模样,与我那小孙子特别相似,他也一样总觉得枸杞就是个装饰不能食用,每每都要扔到一边呢。”
“那令孙现今何在?”白浮端着碗询问道。
“他啊……想是今年已然投胎了吧。”
白浮一愣,她看着面露失落的老妇暗自打嘴,你说你怎么每句话都踩别人雷区上了呢。
“这,婆婆莫要伤心,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白浮放下碗安慰,但她这个人,说真的颇有些笨嘴拙舌,一点都不灵敏,能做的就只能是拍着李老太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诶呀,你这夭寿的老太婆,人家孩子刚遭大难,你却在这里先哭上了,且回且回,莫要在这现眼。”
李老汉见自己的老太婆如此不着调,竟在客人怀中哭起来,不由的呵斥。
“瞧我,真是无状了。”李老太擦了擦泪,讪笑着起身走到李老汉身边“天已凉,夜已深,老身便不打扰女娃休息了,且喝了那甜汤便睡下吧。”
“好。”
见白浮应的这般乖巧,两夫妇面上笑意更甚,他们又嘱咐两句,这才替白浮关了门相携而去。
灭了灯,屋中便只得于窗棂月光之下视物,但这对白浮而言却并不难事,没了旁人,她反而看得更清,白浮走向窗前,她睡不着,便打算开窗上上景色,于是――
屋外当空朦胧月,佳人当窗柳依依,红花映衬娇又艳,悄然夜色静相倚,忽闻墙头蟋蟀动,风棱瑟瑟扰清静,猴王临出偷捞月,对目笑时花近眼。
“大圣?你怎么在这?”白浮看着忽然出现的悟空还真有些惊喜。
“嗨,赶巧了,赶巧了。”悟空摸了摸鼻子,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怎的会在师兄弟们都睡了以后便循着蛛丝找到这来……
不,俺老孙怎会不知!这世上白毛丫头确实少见,但却天下之大未必常有巧合,此番前来不过是恐那李家夫妻带了个妖邪回去,俺老孙秉着慈悲为怀便前来查看一番罢了。
“就是感到此地有妖邪之气,俺老孙受那陈家款待,吃了他的斋饭便得巡逻除妖,也算是回报一二,可巧遇见妹子你了。”
白浮点头,她见大圣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怎会不信。
“我此番前来,是为寻那通天河底的鲤鱼。”
白浮恐大圣误会自己有异,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此这般的全都说了一遍,悟空嗯嗯啊啊的应了,再听白浮那两个小妖朋友下沉水路就一去不回时,便问“你可知那通天河底的妖物为何?”
“一条斑斓锦鲤,珞珈山的守山大神偷偷告诉我的,他收了我一坛子蜂蜜呢。”
竟是与南海有缘!悟空心中大惊,未曾想又扯出一菩萨来。顿了顿,悟空还是将自己所知全盘而出:
“你那两个小妖可是遭难了,可知那泼怪在此处兴风每年要吃童男女呢,你所住的人家,去年刚失了孩儿。”
白浮识海一懵,她先是担忧奔流星和风驰虎,后又为那亲和的李家夫妇感到痛惜。
“那泼怪我决不饶他!”白浮气势一变,杀心大盛,只将一旁悟空唬了一跳竟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而白浮乍一听这消息哪里还肯坐以待毙?竟跃窗而出,竟是要向那通天河岸飞去。
“你且休忙!”悟空一把抓住白浮袖子道“明日那泼怪将要吃这童男女,俺老孙与兄弟到时候会假变成祭品,你到时躲在一旁捡了便宜岂不甚好。”
“不行。”白浮眉头一拧,心中实在担忧那两条傻鱼的安危。
“我还不知奔流星风驰虎是否安全,若晚一瞬,他们就险一瞬,我怎能在此独守。”
嘿,未曾想这丫头发起性来当真是倔如驴。
悟空拉着白浮不知如何相劝,正在烦恼,却听外街一阵沉重的拖沓声,其中还有个女声哭哭啼啼的。
“白浮,呜呜,娘娘,风驰虎和我去找那鱼精,结果还未比试,就被那鱼精的结拜兄妹鳜鱼看上,将风驰虎抢去了。”
正是奔流星,只见她被托在一头大龟的身上狼狈归来,嘴上还清楚的讲他们的遭遇讲清。
白浮:“……”
啊这……
这是时悟空却笑道:“善哉善哉,这两个小妖分明是去结怨,却未想人主家大方,竟招了那鲸鱼留下做亲哩。”
白浮瞪了那个唯恐不乱的猴头一眼,没看那鲔鱼听完哭的更伤心了吗!
第31章 鼍龙
带着奔流星回来的大龟原是通天河的河神, 这位老鼋虽修炼了一千多年,能口吐人言却还未脱壳修得人身,自然而然的打不过后来者居上的鲤鱼精。
白浮见奔流星气若游丝的模样很是担心,她上前查看一番后发现奔流星伤的很重, 可对修炼过的妖怪来说并不致命, 但她已经脱力了没法奔跑灌气, 而这老鼋虽然拖着她走, 但乌龟的速度能有多快?最多只能保证奔流星不至于被憋死。
尤其是奔流星在说完风驰虎的去向后, 她心腹中残存的那点气全吐出来了, 导致这家伙直接因缺氧而失去了神志……
“真是多谢您了。”
白浮对这能出手相助的老鼋很是感激, 须知奔流星因修不出肺腑她的法力不说是鲤鱼精,就是那风驰虎都不如, 若是与人交战,能做的就是快跑, 但以奔流星的性格肯定干不出背弃战友的事情。
肯定是风驰虎将奔流星扔出来,然后才被这老鼋救了。
老鼋摇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是受那鲸鱼之托。因见这两位着实忠勇, 故而起了敬佩之心。”
说完, 那老鼋似有顾虑便与白浮交谈了几句后, 就趁着夜色爬走了。
这老鼋明明曾是通天河的河神,但却太过窝囊受制于后来的鲤鱼, 且被那鲤鱼精打败后便再不敢与之争锋相对,今次将奔流星送回已是下了巨大勇气, 但也仅此而已, 其他的就再不敢掺和了。
白浮见留不住老鼋只得无奈摇头,回头再一看奔流星的惨状, 为了不让着鲔鱼窒息而死,只得将这条傻鲔鱼背在背上绕着圈的跑起来,没办法,这条鲔鱼身上有伤,只能小心着点来。
一旁的悟空看着白浮背着个小妖精在那绕着圈的跑,只觉像是在看西洋景,眼睛跟着白浮不停的转啊转,终是忍不住嬉笑着调侃:
“我的好妹,夜半子时还这么精神,这般勤勉,你何不去这家后院拉着那磨跑,还能帮那老两口磨点粮食嘞。”
白浮咬着牙瞪了那泼猴一眼,真是显着他了!
被瞪了的悟空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一会儿跳上围栏,一会儿跃上屋顶,一会儿跑到红花旁掐花采叶一刻不闲,但眼睛就是没离开过白浮。
而且这泼猴嘴巴还碎,一会儿让白浮:“快点,快点,再快点。”一会儿又从院子里的果树摘个果,啃一口后咂么咂么味,不好吃,后对白浮道:“来一口?酸的很呢。”见白浮一直不搭理他,还揪了那看得鲜艳的红花扯成花瓣,给白浮下了场花瓣雨。
这下子直接把白浮惹毛了,她噔的停下脚步,扭头瞪着这个一直捣乱的泼猴咬牙“你!”
颦蹙蛾峰眉,玉面染红霜,皓齿切绽璎,故把心猿恼。金公迎面笑,掩花罪相赔,白女含嗔怒,碎祷ù蛉恕
见白浮真生气了,悟空不但不怕,反而笑得开怀“诶呀,俺老孙见你平日没甚脾气,时常一副菩萨面孔,还真就以为你是个面团捏的,此甚好,此甚好,见得活人气嘞!”
“别捣乱!”白浮见悟空一点都不知悔改还在那嬉皮笑脸更恼了,但她也顾及此时夜深,恐高声惊语,只得从牙缝里挤出句警告来。
悟空不但不怕,反而拦下白浮,将她背上的奔流星驮在自己背上道“不作鬼,不作鬼,俺老孙这是见妹子背了这么长时间早累了,特来替你。”
白浮站在原地看着那猴子背上奔流星后又跑又跳的背影,只觉心惊肉跳。
“诶,这可不是你路上遇到的恶妖,你可别把她掼了!”
那猴子头也没回的一甩手“晓事了,聒噪!”
就在这三步一颠,十步一跳的摇晃下,奔流星直接给晃醒了,当她发现自己竟被驮在一个猴头的背上时大惊失色:“想来某这是死了,竟被毛鬼背着!”
悟空瞬间不干了,他将奔流星从背上扯下来甩地上:
“什么毛鬼,你孙爷爷还未让你见礼呢!”
被扔到地上的奔流星顿时窒息了起来,没人帮她灌风,她就没法自己呼吸。一旁的白浮叹气,还是将这条傻鱼拎起来继续跑,并且给她介绍面前的“毛鬼”究竟是何许人也。
“竟然是齐天大圣!幸会幸会,某曾在西海龙宫当差时就对大圣爷爷您十分仰慕,可惜如某这般跟脚的小妖自不能再大圣爷爷面前丢丑,未曾想今次能瞻仰大圣爷爷的风姿,实在某之幸事!”
不得不说奔流星可真善言,哪怕身上没力气动了,那张嘴都能叭叭个不停,一下子就给气不顺的猴子拍舒服了。
“哦?想不到你这小小鱼妖这么有眼力,不错不错。不过,俺老孙倒是要问问你,你不在龙宫点卯 ,怎的非要拉着我这妹子到通天河找人晦气?”
之前白浮只略略交代她是带着两条鱼来找场子,但原因却未说。是故悟空一定要问问清楚,他那妹子不知事,万一被这鱼妖巧言令色给诓住可就不妙了。
“不瞒大圣,某本是西宫太子敖摩昂手下一名先锋,但却因与那龙孙贵戚起了冲突,那遭瘟的鼍龙竟想吃某,某自然不从,于是便从龙宫逃出,也是在那时恰巧遇到了白娘娘。”
“那条鼍龙啊。”悟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随即笑道“也罢也罢,既在龙宫过得不快,不若出来闯荡一番也是好的。”
白浮疑惑的停下脚步看着悟空道:“我怎听着,大圣仿佛知些缘由?”
悟空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悖∧歉鲈阈牡刮傅哪跣蟛惶嵋舶眨那小鼍龙本被他舅舅安排于黑水河休养生息,偏偏不长眼的想要抓我师傅,于是俺老孙便请了摩昂太子前去降他,俺老孙本想一棒子打死了事,但碍于西宫敖顺之面,这才放他一条生路。”
“如此说来,小鼍龙已经回归西海,那风驰虎是绝对不能再归了。”白浮叹息一声,未曾想这两条鱼可真是要结伴相行亡命天涯了。
悟空看着白浮无奈感叹的模样好心提醒“妹子倒先不必顾虑什么风驰虎虎驰风的,人家再如何也是被捉去做女婿的,反倒是你背上的那条鲔鱼,马上要憋死了。”
惊得白浮扭头一看,可不是!奔流星已经脸色发青口吐白沫了。
“抱歉抱歉,我马上跑起来给你灌风。”
……
等第二天,李家的两位老人醒来后,愕然发现他们家一计的青稞燕麦都磨好了,院中药材都已洗净处理,一切都井井有条,令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就如那个猴头所言,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块把米磨了,不算浪费一把力气。这些都是白浮一人杰作,那猴头狡猾,见之有活就立刻找个借口跑回去看他师傅去了。
“诶呀,你这娃子也忒诚实了!”李婆婆见了既感动又心疼,她拉着白浮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不停的拍打“那么重的活是你一个女子该干的吗?!让你李公公去!”
而那李公公则是去仔细的查看那些收好的药材,在确定药材炮制的火候比自己都老练成熟,不禁连连点头“诶,我的药材,好,诶,好啊……”
瞅着李公公的模样,李婆婆不禁啐了一口,而后拉着白浮回屋准备饭食。
“婆婆不忙。”白浮回握住李婆婆的手,轻轻摇头“我得走了。”
李婆婆瞬间红了眼眶,她上下打量着白浮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我知道的,你不是一般的孩子。”
“老身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面善,你明明与老身的孩子并不相似,但我看着你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在那河边徘徊就不自觉的揪心。我想你可能是天上的云,山顶的雪,蒲公英的种子就这么飘啊摇啊的一个人。”
李婆婆说着,轻轻抚摸着白浮的脸道“然后啊,老身就起了把你带回家去的念头,好孩子,你看得见对吗?”
白浮犹豫着,抓住李婆婆抚在她脸颊上的手,将其握在掌心,感受着手里老人粗粝的皮肤,白浮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缓缓睁开眼睛。
有异于常人的红色魔眼展现在凡妇面前,同时,魔眼也终是将老妇人的样貌看的清清楚楚。
“怪不得,好孩子,你真是辛苦啊。”
白浮微笑摇头“不辛苦,相反我很开心。”
说实话,这是白浮第一次在凡人面前睁开双眼,她其实随时都准备着,如果老妇人吓得心悸,便立刻让她忘掉这不愉快,白浮自认为妥帖,却未曾想,真正受到照顾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呀,这眼睛果真奇异,与我这花相似。”另一旁将药草都整理好的李公走过来瞥了白浮一眼后笑呵呵的插话道,随即将怀里采集的大把红花塞给白浮。
“老朽见到那片园子里的红花有被摘过的痕迹,想着你们女娃肯定都喜欢,诺,这些都给你作耍。”
白浮大窘,她想到昨天晚上那泼猴的杰作不禁心虚,“这不是您种的药材吗?不必如此浪费。”
“你可知这花名为何?”
白浮摇头。
“这红花乃是此方独有的草药别地不得见,且因她可补虚平喘,亦能除瘴疠,故名曰仙赐草。”李大夫看着白浮笑眯眯的补充“就和你这女娃子一样,缕槔落别具一格,也是这上天安排,才能让我们老两口与你有这一场缘分。”
白浮抱着那满怀的仙赐草笑得腼腆“仙赐草?真是好名字。”
“我名白浮,昨天略有仓促,敢问李婆婆跟李公公姓名?”
来时孑然一身,走时红花满怀。
这段缘分的主人公是一对老夫妇,竟是一对远房表兄妹同姓李,青梅竹马媒妁之言结为夫妻,李公公单名一个峥字,李婆婆闺名为罗娘,年轻时游走四方行医救善,有了孩子之后便定居在这陈家村,孩子长大了继承父母衣钵,同去外出行医,却未想最终客死他乡。
没奈何,老两口只得守着留下的一对孙子孙女本想安度晚年,未曾想九年前来了个灵感大王,要陈家村每年都献祭童男童女……
多么善良的老夫妻啊,即便失了儿子儿媳,但还有孙子孙女,且因老两口做人厚道,李大夫救死扶伤,在这十里八乡颇有人望,怎么就落得个晚年孤苦的下场呢?
白浮站在通天河边,看着经过一夜修整已经完全恢复的奔流星道:“你可准备好了?”
白浮见那鲔鱼跃跃欲试的模样再次提醒“那条鲤鱼可是南海观音的座下的,你若是跟我一同,便算是与观音尊者交恶,如此,你不怕吗?”
“娘娘再说什么?奔流星可从不是那种畏惧强权的孬种,若非如此,我早就进了那鼍龙的肚子里了!”
“好,那你一会儿便下去将那条鲤鱼引上来,你最善游,只要溜着那鲤鱼戏耍,将他惹急便能令他出水,而我则在岸上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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