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阿姊一直都在西贺牛州, 哪怕到了这里也偏向西边,无法接触, 你若乐意,便与我讲讲吧。”
白浮见扎基有兴趣,也觉得高兴,便念起来:
“这首诗句其实是分三段来讲的,我先给你念第一段。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他日日抱着布匹来换我织的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但我知道他不只是为了与我做生意,其实还是想要我)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我感动于他的赤诚,与他相爱了,待到他要离开时,我不舍相送,从涉淇到顿丘,走了一百里仍然难舍难分)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我们难舍难离,他埋怨我,你何不直接嫁给我?如此便可不必分离,而我心中又是彷徨又是为难,因为他并没有媒人,如此不合礼仪。)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我的爱人啊,你不要生气,我和你约定在今年的秋天之时,你找来媒人聘我,在秋天时我就嫁给他。)
“这就是氓的第一段,是一对甜蜜的爱侣,在小伙子许下要娶姑娘的诺言之后,那姑娘就一直在等小伙子,我最喜欢其中的这两句,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白浮看着扎基笑道:“在阿姊看来确实挺没出息的,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就如这首氓的主人公一般,见得卿卿,喜笑开颜,不见卿卿,辗转难眠。”
扎基听着那朗朗上口的诗歌,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道:“未曾想到东边的大唐竟然有这样的韵律,哪怕是我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甜蜜。”
“我也觉得甜蜜,这首诗歌是以女子视角为主体描写的,所以我很容易带入进去。”
“后面呢?他们是不是琴瑟和鸣的度过了一生?”
白浮只是继续念: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桑叶未落之时,果实满满,你们这些斑鸠啊,不要将桑树上的果子全部吃掉。)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年轻的姑娘们不要和我一样对男人动情,男人很容易就能从感情中脱离出来,而女人若想从情网中退出,可就难了!)”
竟未曾想这首诗歌的中断部分描写会立即直转而下,这是那故事中女子的感叹,这段又似感叹又似警告的话后,接下来描写的便是婚姻生活中的的艰难。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
兄弟不知,A其笑矣
寥寥几句话,便将女子在婚姻之中受到的苦楚描写干净,对家庭的操劳,随着年龄的增长容颜的不再,丈夫的冷落暴力,以及想要寻求娘家庇护,却反而被兄弟们嘲笑的那种无力,都一一展现。
“你……你是明白的?”扎基看着一直都清澈明静的眼神瞬间明了。
“阿姊,我都明白的,你身为过来人,对这首氓的感悟一定比我更深,并且你已经走到了桑叶未落之时,而我还在不见卿卿,泣涕涟涟之境。”
“你既然都明白,那你不怕吗?”扎基看着白浮不解,她在听了白浮所读的氓之后,心中赞叹南瞻部洲的诗歌,要知道西贺牛州可不会告诉女人们这些东西。
“我为何要怕?事实上,这首诗歌里的主人公已经告诉了我正确的答案。”白浮看着扎基,念出了氓的最后一段。
“从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到最后的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这位女子在这几十年之中可以说是付出了一切,但是她仍然有勇气破釜沉舟,做出了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定,她要和丈夫离婚!”
白浮看着扎基道:“所有人读这篇诗歌的时候,都在嘲弄那女子脑子不清楚,以尔车来,以我贿迁,这诗歌里只写了男人将女子的嫁妆运回家,却未写男子给了女子什么聘礼,还有兄弟们嘲弄的神色,这就说明当初女子是倒贴钱嫁出去的,都在说女子活该。
但是我却看到了后半段,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她年轻时虽然冲动,但是在反思过后,却仍然有将痛苦剥离自身的勇气,君既无情我便休,君若有请我不负。
而这位女子之所以有勇气自己做出抉择,就是在这诗经开头的第一句话。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这位女子会纺丝,会养活自己,所以她能为自己负责。”
“阿姊,我也一样。”
白浮看着扎基笑道:“所以我觉得阿姊也一样,毕竟咱们都是会“织布”的那个。”
“调皮。”
扎基轻笑一声,眉眼间的戾气完全消散了下去。
“所以,阿姊可能告诉我,你去了朱紫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来就这幅模样。”白浮看着扎基一脸担忧,她与扎基一道回家后,就见她状态不对,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这幅模样。
扎基嗤笑一声,这回不再隐瞒,道:“你不知道吧,我和观音尊者打了一架。”
白浮:“……”
“加巴索!”
扎基狠狠的呵斥一声,那藏语白浮没听明白,但直觉告诉她不是啥好词。
“那个整日披麻的趁着我不在,让他的金毛杲朱紫国的王后挟去了,这缺德的!”
白浮看着头发上燃起火焰逐渐显忿怒型的扎基,连忙倒了杯甘露请她,这才稳定了她的情绪。
“那,那尊者的坐下瑞兽都是阉过的吧?”白浮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了,无奈只能挑个其他的话题。
“砰!”
喝了甘露的扎基将被子一把掼地上,咬牙切齿的讲述了先前自己去朱紫国时的经历。
那金毛晔茄斯的不假,但是这妖精除了将一国王后掳走,还透露出只有观音符咒才能制住他,这就造成了朱紫国为了必祸,家家户户都开始信奉观音,念妙法莲华经。
等到取经人将那金毛杲捣,并且将王后带回以后,那朱紫国的信奉对象当真要改为观音了。
所以扎基那么生气,她到了朱紫国见到那番场景二话不说,就与菩萨直接开打。
然后越打越激烈,观音菩萨嘲讽扎基:“刻薄寡恩,抛夫断情。”扎基也不甘示弱嘲讽观音菩萨:“虚情假意,故弄玄虚。”
简而言之就是观音用赤宗赞攻击扎基,而扎基则是用抛银选夫的事情刺激观音。
反正最后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扎基与观音菩萨现如今都悟了,和男人扯上关系那就是祸端的开始。
白浮暗中流汗,怪不得扎基回来之后那么不对劲,感情还是男人闹的。
“不过有了朱蛛儿你的劝解,我现如今是完全明悟了,心不苦则智不开,想想我这么多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完全没有你这种年轻人的冲劲。”
说着说着,扎基忽然啐了一口道:“我忽然想到,那猴子连点家私都没有,若是和氓里面的那个负心汉似的……”
“姨奶奶……”
这时,瓢和瓠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将手里面的名册呈上道:“我们大王早就在我们两个来时,就命我们将花果山的大印交给奶奶了,只不过因为这些日子见奶奶一直忙碌,且害怕奶奶不收,就一直由我两兄弟保管。”
原来瓢和瓠早就在旁边听半天了,瓠在听到白浮念那首氓的时候,就直觉不对,于是立即和哥哥回了住的地方,将能号令花果山山门的大印拿过来。
大王真是料事如神啊,他们两兄弟也没拖后腿。
扎基看着那大印,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缓过来。
她心里暗骂,那猴头当真会做鬼!这么早就知道派两个小鬼过来了!
“噗嗤~”
白浮接过那枚印章拿在手里上下掂了掂,道:“还行吧,勉强过关。”
扎基看着白浮面上的笑意,故意挑唆:“嘿,你就这般信任?”
“当然了,人家现如今可是把家底全都交给我了。”
有了这枚大印,白浮直接能调令花果山的全部,除了猴兵这些亲信之外,就连那七十二洞妖王也不得不听令。
“他不会让我失望的。”白浮自信道。
只不过白浮没想到打脸来的挺快。
因为朱紫国差点被抢夺了香火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扎基便一直拉着白浮到处巡视自己的领地寺庙,然后……
白浮看着孙悟空变成的小和尚被一女子一把搂住,两个人拉拉扯扯好不亲热。
“小长老,念的什么经?”
孙悟空变成的小和尚道:“许下的。”
女子道“别人都自在睡觉,你还念经怎么?何不与我快活快活?”
第88章 行者拔了根毫毛,吹了口仙气,变作三个行者
“呵呵。”
人在极度无语极度愤怒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笑一下, 简直是世间真理。
白浮抬头瞟了眼这间寺院,这是一间密宗寺庙传大乘佛法,寺里的阿克(对僧人的称呼)全部穿红衣,只有少数的喇嘛才回带上独特的黄色喇嘛帽。只不过这间寺庙不是特别大, 喇嘛也很少就是了。
所以说庙小妖风大吗?今天晚上白浮就是想随便出来走走, 就瞅见有人在这里月下相会嘞。
本来白浮是想直接走的, 省的坏了这对野鸳鸯的好事, 但是哪想到那阿克是个耳聪目明的, 在白浮刚刚出声时就听见了动静。
“谁?”
孙悟空听到暗地里有他人在, 以为是中了埋伏, 他一把将那挨挨栽栽的女妖扔到一边,双眼金光散射, 直勾勾的看向出声的地方。
“哦~”女妖精瘫倒在地上惊呼一声,而后大感不妙, 立即遁走。
此时孙悟空没空搭理那妖精,只因这猴子眼神不是凡人能比,哪怕是在黑夜里也能看得分明,当他瞧见月光下犹如一尊玉像的白浮之时, 心口一悸, 还来不及欣喜, 就忽敢浑身汗毛直立,大难临头之感席卷全身。
白浮见孙悟空发现了自己, 遂不藏着掖着了,她徐徐迈步走到孙悟空身边, 嬉笑着打量变为人样的猴子。
其实猴子模样的孙悟空模样相比起那些未开化的猴类已经精致太多了, 哪怕是按照人的审美都能赞上一句英俊,如今变成人的模样后, 与原型区别也不大,感觉之时微调了些,脸颊两侧少了些毛,皮肤更加光滑细腻了些,看着颇为爽朗,是个响当当的好汉模样。
难怪那妖精乐得痴迷,这猴子哪怕是是个光头模样,都怪诱人的。
白浮伸手在眼前的小阿克脸上摸了一把,后笑道:“猴哥哥,好生风流啊。”
孙悟空再察觉不到白浮的怒火,那就当真是愚痴蠢虫了,他动都不敢动,任由白浮的手在自己脸上从摸到拧,疼了也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白浮冷笑,觉得没意思,放开拧着脸的手,转身离去。
这把猴子唬得完全没了神,连法术都维持不住了,现了原形后忙拉扯着白浮的衣袖道:“我的好人儿啊,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咱。”
“诶~休要这般。”
白浮皮笑肉不笑的扯回自己的衣摆,看着那猴头道:“我这不是先与大圣腾地方?先前见你俩月下相会,难舍难分,我若是再不识相可不就是讨嫌?”
说着,白浮围着恢复成猴头模样的孙悟空转了一圈,啧了声道:“怎么变回去了?先前那副白净模样才能讨佳人喜欢嘞。”
孙悟空整个猴都要麻了,别看他现如今面上平稳,但其实心里很慌,心中一边唾骂刚刚那该死的妖精,又暗恨自己当真是昏了头,他干嘛自己亲身上场引妖精出洞啊!他就应该变个虫子待在一旁,等妖精出来祸害寺里僧人时一棍子敲死!
“我的好人儿啊,我再不敢了。”
哎,现如今便是再顶天立地气势无双,也得塌下腰软下膝盖来,如今可不是讲气节的时候,否则受苦的还是俺老孙。
孙大圣挡在白浮的去路前,拜了又拜,并且赌咒发誓自己和刚刚那女妖精无半点瓜葛。
“那妖不知是什么跟脚,俺老孙因师傅重病停留了三日,便知这三日之中,那妖已经吃了六人,俺老孙受这寺庙款待,承了恩情,这才变作僧人引妖出洞,只为降妖嘞。”
说完,猴子惴惴不安的窥探白浮的神色,他心里祈愿白浮素来明事理,在他解释清楚后怒火全消。
白浮认认真真的听着,面上笑容不变,在孙悟空说完之后一副很是赞同的模样。
“孙大圣当真了不得,想是为了寺庙僧人安危,百般手段不出,却反而干起了买卖自身的勾当,引人家妖精露面。你这种舍小我为大我的无私精神,可堪众人之楷模。”
白浮的语调柔柔的,她根本未曾说什么过激之言,但说出的话就是让人觉得浑身别扭,刺挠挠的感到揪心。
悟空被白浮弄得龇牙咧嘴,他只觉得浑身难受的紧,仿佛有蚂蚁再爬,但现如今他根本没有任何硬气可言,只能一味求饶。
“能,能别这样说话吗,俺老孙知错了,当真是知错了!你且容我一次,但且以后再犯,回头就让我脚下生鸡眼,鸡眼上再长疮,疮面上破了之后多个瘤,那瘤子将脚全吃了去,好叫我一步一疼!“
说着,悟空见白浮还不消气,着急忙慌的围着她再转一圈,道:“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叫俺老孙这颗头也不济,脑袋上再顶个包,包里贡了脓后,得了破伤风去,到时候不需什紧箍咒松箍咒了,成日的要我暴躁难安,没一刻消停!”
就离谱!
白浮抬眼瞥了那满嘴乱放账的猴头一眼,这猴头就是猴头,赌咒发誓都和人家不一样。人家男主都是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诶,一想到现如今猴子乃是金仙之躯,被雷劈了只当是挠痒痒,还是刚刚的那些诅咒实惠些。
白浮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啊,于是指着猴子呸了一声:“呸!你个头顶流脓脚下生疮的烂货!也不嫌埋汰。”
猴子很会抓准时机,他闻言立即笑嘻嘻的上前,握住白浮的手道:“好叫小福妹妹知道,俺老孙以后必定不敢再犯,凭他什么妖精仙女,在我眼中都不如小福妹妹半分,还请小福原谅则个。”
白浮长舒了口气,她见孙悟空都这样说了,如果再纠缠下去,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行了,这次就算了,我不追究了。”
白浮对孙悟空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但猴子哪里能让白浮如愿,聪明如他,自然察觉到了白浮还在生气,仍然拽着她不放。
“怎的这次那般快?你我见面都不到一刻,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竟是要走?”
白浮瞥了一眼孙悟空,道:“此间天色已晚,我和阿姊明日要去天竺主持祭典嘞。”
悟空毫无察觉,嬉笑着问:“什么祭典要这般急切?连与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是年轻男子的成年仪式呢,我阿姊要带我前去见见世面,到了那天有好多年轻人英俊的小伙子要向我阿姊展露自己的体魄,到时候若是有合眼缘的,我也能找一个贴贴爱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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