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浮看着织女如此乐观, 心中感到惊悸, 她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
神仙最忌讳心神乱动，似白浮这样地位的神仙尤甚, 这往往是在冥冥之中预示着有劫难将至，但白浮左思右想也实在是想不起她能经历什么样的劫难。
嗯, 难不成是朱母朗马阿林要断裂成两节了？
不不不, 不要想这么可怕的事情，当年不周山倒下可是预示着天崩的大灾啊。要是朱峰倒下, 这次岂不是要地裂了？
是不是因狮驼岭那次后，灵山的那群佛陀气不过，要组团来讨伐自己了？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也不是非常可能，毕竟，再来个几年，天竺就要战乱了，灵山也腾不出手啊。
那到底是什么呢？
“朱蛛儿，朱蛛儿？”
织女推了一把白浮，奇怪道：“你刚怎么了？这般无神？”
“哦，抱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白浮看着织女那张未曾经历过风霜，满是快乐明朗的脸，沉默片刻，还是问：“织女，我问你。”
“什么？”
织女看着白浮那严肃的表情歪了歪头，似乎是不明白白浮怎么忽然间那么正经。
“如果……你找不到牛金牛呢？”白浮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织女，毕竟，后世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对于现在单纯快乐的小仙女而言，实在是太令人痛彻心扉了。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织女愣了片刻，而后轻笑：“便是真找不到……我也会一直找下去。”
白浮睁大了双眼，她看着织女眼中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坦然，明白自己终究是小看了这位看似简单纯粹的仙女。
“其实……”白浮刚一开口，便被织女用指尖抵住了嘴唇，她笑着摇了摇头道：
“谢谢你，朱蛛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那些事情，我其实心知肚明。”织女说完，望了望天上。
“天道不公，总觉得什么都能在它的法网之下，但我偏偏不受控制，非要逆流而上。”
织女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从被牵牛星偷袭之后，她就察觉到了那种被操控之后的无能为力之感。当时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明明可以躲开牵牛星的偷袭的，但却不知为何，还是没能躲开。
再加上虚日鼠去求白浮上界搭救却失去所有的茜草，而后牛金牛下凡，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牛金牛的转世之后，织女就知道背后有人在操控着。
但是织女不在乎这些，她虽被娇养但也是一位仙人，是仙人就要接受那三灾利害。所以即便再难，织女都将其当成是修行的一种，她不会畏惧，反而迎难而上。
白浮轻笑一声，她觉得自己不用再劝了，人家天孙娘娘可是个心有计较的厉害人呢。
“那我们就出发。”
织女点头道：“走，我们沿着光走！”
白浮和织女一路飞行，直至那光源之处，见得城池，便自云端落下。
“玉华城？好名字。”
织女见这城中竟然没有宵禁，且夜间百姓往来繁华，城中皆有灯花装点，心中暗道，怪不得远远看去会将这玉华城看做光霞，原是这万家灯火将这夜色衬如白昼。
“小哥儿。”
织女随意对一路人笑着询问：“敢问这城中可有什么热闹事？我见这里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实在是稀奇，此地竟无宵禁吗？”
“你这女子，我见你是远处而来的生人吧。”
被织女叫住的男子对其美貌惊为天人，他见织女这样漂亮的姑娘一人在外，不由看痴了，喃喃道：“女郎，你与我家去吧。”
眼见那男的要伸手去抓织女的手，白浮走上前，挡在织女面前，而后睁开眼，血红色的诡异魔瞳冷冷的盯着那人。
“谁要和你家去啊。”
“妖怪！”
那男的惊恐之际吓得瘫倒在地，待还要惊叫，却忽然脑子一僵，已经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
诶？我怎的躺在地上？什么时候摔了一跤？
那男子疑惑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径自走了。
织女见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不由得拍了拍心口，道：“吓死我了，谁能想又是个登徒子？”
白浮点了点织女的额头道：“长点心眼吧，别到时候真的被人掳回家去。”
“知道了，我以后再不和他人随意搭话了。”
要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其实也挺好办的，白浮直接到个小摊贩前，买了点东西，而后摄他的神，询问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这里是玉华城，同在天竺治理之下。
而今天如此灯火繁华，只因现在乃是排灯节，这个节日里家家户户都要点灯庆祝，这个节会持续五天，所以白浮和织女也是赶巧了。
怪不得如今这些人都不睡呢。
白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着自己买来的小东西走到织女身边。
“拿着。”
白浮将手里的糖塞给织女，这些糖其实是椰子肉用糖裹了腌制后，再用颜料染成五颜六色的样子的，是一个节日甜品叫巴菲，是这的百姓在排灯节互相赠送的礼物。
织女尝了一口，就没啥兴趣了，虽然说椰子肉做的糖很特别，但是这个太粗糙了，味道不怎么好。
虽然说到了玉华城，但要寻找牛金牛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两人只得在街道上慢慢的逛起来。
“这排灯节还真是热闹，比中原的元宵节也是不差。”
这里的排灯节和中原的元宵节还不一样，这排灯节，除了官服在城邦中特定的位置点燃了火把，各家各户在家中窗户旁摆上蜡烛之外，他们的花灯多是摆在地上的。
就是每家每户贡献出一些蜡烛，而后将这些蜡烛沿着绘制好的图案摆放，有的是莲花，有的是祥云，还要大象，各种神明的标志，所以走在街上还得小心。
“这里的习俗和你熟悉的中原不一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白浮没见过古代的元宵节，也没见过什么灯会。第一世，那个元宵节的……庙会？应该是这个名字，还有那个什么赶大集，她没资格去，毕竟没人乐意给她花钱。第二世……悖灯火没有，炮火挺响亮的。因而白浮觉得这地方灯会还挺有意思的。
“你看这里的女人，她们额头上都贴花黄，还有点眉心痣的。”
那些花黄全是用姜黄粉，或者是檀香混合朱砂研磨碾碎涂在额头眉心的，白浮记得那个，那不是妆面，好像叫眉心轮，据说是为了开启灵海，以便更好的修行。
真不愧是佛教文化的起源地，男女老少都学佛法。
织女拉着白浮悄咪咪的根白浮道：“还有，你看到那边了吗？那个画师给那个年轻女郎手臂上绘制的花纹还别致啊。”
白浮看了一眼，拉住了兴致勃勃的想要去凑热闹的织女：“你别画，那个是结婚的女性才能画的。”
“啊？”
织女闻言一愣，她瞬间羞红了脸，而后恼怒的打了白浮一下，嗔怪道：“你怎的不早说。”
等织女平静了以后，又拉过白浮那条被自己打了一下的胳膊，轻抚：“抱歉，抱歉，疼不能疼啊，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织女那一下的力道和挠痒痒似的，根本不痛不痒，但是看织女这又是给自己揉捏又是呼痛的样子，白浮觉得有趣，就随她了。
“因为我与吉祥天女互称姐妹啊，这边的事情都是她告诉我的。”
“哇，吉祥天女？我知道，那是一位在西天与王母娘娘地位相媲美的女神，不过她现在去了吐蕃。”
“确实，不过阿姊比较懒散，虽然翻过了重重高山，但入住吐蕃以后，她不轻易在世间行走。“”
现如今吉祥天的女神像虽然经由松赞干布，传到了唐王的面前，且唐王也对吉祥天女的那样美丽祥和的形态十分崇敬。如果扎基乐意，她也能成为观音那样家喻户晓的神佛，只不过她不怎么出门就是了。
或许与如来世尊的约定有关？悖谁能说得清楚呢。
白浮本在游神想着其他，却被一股浓郁的特异香气袭得直冲脑门，她动了动鼻子，而后难过的以袖口捂鼻。
“真是……”白浮嫌弃的拧眉。
她鼻子灵敏，最讨厌驳杂或者太过浓郁的气味了。气味这个东西，当真是喜洁而淡雅的脾气，哪怕是再好闻的香味，浓烈了都会变臭。
“是苏合香油。”织女嗅觉不及白浮，但这么浓烈的香味她自然也能闻到。
“但是这数量也太多了，这得千斤了吧？”
织女啧了啧舌，她可是知道各种香品皆是价格不菲的，就连供奉王母的香案都少有这般奢靡的奉香，该说这天竺不愧是香料盛地吗？一个小小的节日庆典，可动用千斤的苏合香油？
“这玉华城这般富庶吗？”
白浮看了看四周百姓，见他们穿着俭朴，且多有补丁，脸上也多是消瘦灰暗的，便摇摇头道：“羊毛出在羊身上 。”
顺着气味的方向寻觅，白浮终于找到源头，是前方那盏巨大莲花造型的铜缸，那香味就是从其中飘来的。
“快，莲灯要被点燃了。”
听着四周百姓们兴奋的声音，白浮与织女对视一眼不可置信：“这么千斤的油脂，就这么白白被点燃了？”
连个仪式都没有吗？
第114章 缠结
那奢华的苏合香油就这么夸张而浪费的被当灯油点了。不仅是白浮, 就连一旁的织女都看得咋舌。
“我……我……”织女看着白浮不可置信道：“我小时候曾听青鸟使者与我说过，当年西王母受诸侯敬仰之时，香火鼎盛，但给民间百姓的贡品大多只要一花三牲五果, 后来王母隐居, 诸侯统一, 皇帝祭祀天地也多是这些。”
顿了顿, 织女又道：“就这……还有滥竽充数的呢, 经常有上告天听的祭书上写着, 三牲中有一头白鹿, 结果祭祀给的是一头羊，或者说有香品几何, 但大多那些香烛的档次都差一档。”
噗嗤~
白浮没忍住笑了，她道：“那是, 好东西还是自己享用实惠些。”
织女没忍住翻了眼白浮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所有神仙都心知肚明，才懒得去计较这么多呢，只要不是干那种将香案掀翻的忤逆之举, 贡品几何没人计较, 心意到了就行。”
一般祭祀的时候就是捞油水的好时候, 只要不是太过分，不论是凡人里的上位者, 还是神仙，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我才咋舌。”织女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 她扯了扯白浮的袖子, 指着那大缸里的苏合香油道：“我真的可以肯定，那里面完全是纯正的苏合香油, 没掺假，这边的百姓对神佛这么敬畏吗？”
如此对比起来，中原那边的百姓简直就是滑头之中的滑头，就那千斤之数的苏合香油，它掺和香油凑数就已经是大大的虔诚了，不不不不，香油也贵，大概率是掺水。
哎！想到这里，织女就惆怅，中原百姓拜神仙都是很有选择性的，她素来只受年轻女孩子的喜爱，也只有在乞巧节的时候得到香火，不过她没有什么牛羊，只有点心瓜果，也不错了。
那厢织女正望着那苏合香油灯羡慕又感叹，这边白浮已经找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者，询问：“老人家，我初到这里，有幸见得玉华城排灯节的热闹。你们这节日当真非凡，那苏合香的油灯想是能燃月余吧？”
老者头戴围巾，穿着短褂，皮肤很黑却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他背着手，长叹一声：“哪可能燃尽月余啊，至多三天便会停歇了。”
白浮听闻后眨了眨眼，问“呀，这么说剩余的灯油便会被回收？”
“若是能回收也是好的啊。”山羊胡子的老人摇摇头，他不知为什么，看见白浮就忍不住想和她倾诉，于是便将心底里的真实想法完全倾诉出来。
“那灯油全是敬佛的，不出三天，佛爷就会现身，将那些灯油全部带走，如此就算是受了供奉，保佑今年风调雨顺。”说着，老者无奈的摇摇头，道：“看来我当真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佛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近年来为了凑那苏合香油，城中所纳的油税真是越来越高了，我这样的人家，哪里付得起啊。”
白浮听到这里，便知其中蹊跷。
灵山的佛陀再怎么也是要脸的，断然做不出亲自来收油的举动，而且还是给人一锅端了。
老者的话织女自然也听到了，她和白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猫腻。”
织女巧笑倩兮，上前问：“老人家，你们油税繁重实在是不利民，若是不供奉那么多香油呢？或者说，用其他的凑数？”
“不可，不可！”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老人脸上瞬间惊恐万分：“怎可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若是掺假，或是不供奉，那来年此地将会灾祸连连。大家伙都是靠天吃饭，虽然油税负重，但最起码还能活下去。”
织女听了这话后面色凝重，告别了那老者后，她拉着白浮走到一旁，忧心忡忡道：“那可能不是神明而是妖精。”
“怎讲？”
白浮也是好奇，要知道织女对西域这边都没有自己了解，怎的仅凭老者一句话，就判断出了收油的是妖不是佛？
织女则莫名的看了白浮一眼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里的人说，只要不给香油钱，第二年就会灾祸连连，这显然是妖精搞的鬼。”
“那你怎么那么笃定？”白浮还是不解。
“你不知道历法吗？”织女不可思议。
事实上，就算是神仙也是要收戒律的，最简单的例子，二十四节气便是时间规律最好的总结。立春，春分，立夏……万物随着节气变化而变化，不可轻易更改，若轻易改变，那会让灾祸降临，不论是人间还是天界都要遭到牵连。
对节气这种历法，这个时代的人都普遍掌握，因为农耕时代，掌握节气历法是非常重要的，但白浮她不种地啊，对这些都非常生疏。
“那你知道前些日子凤仙郡……”
织女点头，玉帝降旨让凤仙郡不下雨的事情她知道。
“即便是玉帝，那么干也会受到反噬，但是他法力功德都十分雄厚，那点业障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说着，织女凑近白浮，悄声道：“我跟你说，这是王母告诉我的，玉帝是个小心眼，但是他不得不装大度，所有人都骂老天爷的时候，他不但不能生气，而且还要轻笑而过表现自己的气量，那凤仙郡当真是赶上了，当着玉帝的面将香案推倒，贡品喂狗，终于让玉帝找到了发作的机会。”
“这样啊。”白浮点头，她有些明白了。
神仙平常的时候走流程，而对于人间的供奉，就和送礼办事一样，有些事情礼到位了，能通融就通融。
就比如，按照天地间的规矩，有风调雨顺之年，就有天灾人祸之年。这是世间阴阳调和的自然规律。
而遇见大灾大难了，看在平日的香火情上，平日被供奉的神仙，若是乐意动用自己的法力帮地方百姓一把，那长年累月的供奉就是值得的。
94/104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