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来问你什么。”邓布利多笃定的说道。
“我想应该符合你的口味,”格林德沃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推了推他面前的蜂蜜水:“如果你还和以前一样的话。”
邓布利多复杂的看着眼前同样苍老的“旧友”,像是身不由己的木偶一样僵硬的坐在了格林德沃对面。
“我们多久没这样单独坐下来说话了,”阿不思听见盖勒特的叹息声,像是穿透了时光一样来到他的耳边。
“不记得了,或许已经很久了吧。”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回答着。
格林德沃似乎看出了眼前人的窘迫,他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叹息道:“你不用那么紧张,阿不思,我们都已经变了。”
“我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是当初的你了。”
格林德沃注视着眼前的白发老人,很多时候,在纽蒙迦德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总在思索自己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绽放在戈德里克山谷的盛夏玫瑰?
是普度众生的白巫师?
还是那个能说出“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灵魂?
这个问题他想了几十年,或者说,从认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一刻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去亲近那个与自己完全的不同的灵魂。
格林德沃是自由的雷鸟,随心所欲,肆意张扬;
可是邓布利多却是只栖息于梧桐上的凤凰,克己守礼,自我束缚。
可偏偏是彼此,可偏偏命运叫他们相遇。
因为是你,因为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所以格林德沃注定会一败涂地,哪怕他拥有了老魔杖也一样。
高傲的雷鸟曾以为自己是永远自由的,哪怕当初转身离开的时候依旧如此,直到最后的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爱,才是最坚实的囚牢。
“我们都老了。”
他看着邓布利多那头白发,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火红的样子,就像他自己一样,曾经飘逸闪耀的金发,最终还是成为了银白色的模样。
“我们已经老了,阿不思。”
格林德沃再一次重复道,似乎不仅仅是说给眼前的人,也在告诉自己一般。
格林德沃的声音从木桌的另一端传到了垂眸的邓布利多的耳畔:
“你明明也很清楚,”
“这个世界的舞台早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邓布利多怅然的看着眼前似乎放下了的“宿敌”,熟悉的异瞳里闪烁的是陌生的平静——那双眼睛明明和年少时候的一样,却再也找不到那一份野心和肆意。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知晓——雷鸟自囚,是为自己。
“但我放不下,盖勒特。”邓布利多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恢复自己的冷静自持。
“但你必须放下,阿不思。”
格林德沃的声音打断了邓布利多的怅惘,“你和文达本质上是同一类人,其实你也一样的,阿不思,如果把目的换成消灭伏地魔——”
“你也会接受那些牺牲的。”
格林德沃的语气穿透了邓布利多的屏障,他确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邓布利多的人。
“——为了最伟大的利益,”他继续说着:“阿不思,这是你告诉我的。”
“文达和你一样,在为了最终的目标,她同样不介意牺牲,只不过她比你少了一份愧疚和自我的折磨。”
“她比那时候的我要更加理智,她很清楚如何才能用最小的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
“阿不思,你已经老了——有些事情,早就不该轮到你了。”
格林德沃的声音像是落石一般砸在了邓布利多的心脏,他何尝不渴望平静的退休生活呢,可是邓布利多有着一颗圣人的心脏,他无法不去为那些无辜者流泪。
“你知道的,阿利安娜不会和文达对上——她们不是你我,走不到那一步的。”
“文达她早就把你的退路都堵死了,阿不思。”
“她心里有数,她是比我更加适合做推翻革命的人。”
“如果我告诉你结局已经成型,你还要为自己再增加敌人,你还要增加伤亡吗?”
“阿不思,承认吧。你老了,也该退休了。”
回答格林德沃的是邓布利多长久的沉默。
第110章 雷古勒斯
属于夜晚的寒意将散未散,天空还尚且朦胧,白昼的光才刚刚驱赶走纽蒙迦德的黑暗。
邓布利多在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就离开了纽蒙迦德。
恰如他独自一人来,如今亦是一人离去。
格林德沃站在高塔上远远目送邓布利多的背影,真是奇怪,明明迟早都是幻影移形的事情,却偏偏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
文达知晓大抵是格林德沃对邓布利多说了些什么,圣徒最近的工作明显少了些阻拦。
她知道这是邓布利多无声的默许。
战争本来就是注定要发生的,而她充其量,也不过是可恨的战争商人罢了。
文达看着手下带来的消息,伏地魔已经差不多掌控了阿兹卡班的那些摄魂怪了——那些饥饿的、邪恶的怪物,摆脱了魔法部的束缚,很快就可以出来饱餐一顿了。
还有那些之前被关押的食死徒们,伏地魔在壮大自己的势力。
是时候该见一面邓布利多了。
文达考量着时机,看着被放在摆台上的挂坠盒,心想。
女巫借着月色在羊皮纸下写下简短的文字,猫头鹰享用完最后一只小白鼠,惬意的眯着眼睛,展翅前往苏格兰高地的方向。
【有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明日午时,布莱克祖宅见。】
———
翌日,阳光洒在伦敦格里莫广场上,穿过两旁茂密的大树,落下了斑驳的光影。
文达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大门前停下了步伐,在阿利安娜返回霍格沃茨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边。
邓布利多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宽大的巫师袍罩住了白巫师年迈的身躯,看起来依旧睿智而伟大。湛蓝的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他的身边站着西里斯和穆迪,看起来正好在商量什么事情。
“文达,你来了。”他打着招呼,蓝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文达。
文达勾起了唇角,说道:“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阿不思——看来蜂蜜公爵的糖果还没完全侵蚀了你的脑袋。”
说罢,她看向了站在邓布利多身边有些僵硬的小天狼星,再次开口:
“布莱克先生,好久不见——正好你也在,可以拜托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出来一下吗?”
西里斯看向了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索文达的目的,过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示意小天狼星。
“……克利切,出来!”
小天狼星叫到,伴随一个响指,克利切抱着自己的手臂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克利切不想服务低贱的狼人,可是克利切必须听从布莱克家族的命令……”
西里斯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克利切是吧?”
文达半蹲下身子,平视着眼前的家养小精灵——她当然清楚家养小精灵是不逊色于妖精的魔法生物,她不介意奴役它们为自己使用,但也不会抗拒在必要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尊重。
“有样东西,你或许认识——那是我在翻倒巷得到的。”
女巫摊开手掌,一条精致的挂坠盒项链被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西里斯和穆迪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邓布利多已经变了脸色——
“这是……这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而且它……”
邓布利多看向文达,文达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阿不思,这份礼,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打断邓布利多失神的是克利切的尖叫:“是雷古勒斯少爷留下的东西!”
“克利切没能销毁它!克利切辜负了雷古勒斯少爷的信任——”
它向着一旁冲了过去,尖叫着把自己的脑袋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上去,文达看到那根柱子都在颤抖。
“雷古勒斯?”
文达听见了一个全新的名字,西里斯命令克利切停止自己的行为——布莱克祖宅很久没有维修了,可经不起克利切的折腾。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邓布利多缓缓的开口,解释道:“他是西里斯的弟弟,曾经加入了食死徒,但是后来失踪了,直到布莱克家族的族谱显示他已经离去,我们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西里斯在一旁复杂的说道:“他是被伏地魔杀害的。或者,更有可能是在伏地魔的指使下被害的。他曾经也把追随黑魔王当做荣耀,大概是后来终于感到害怕,对别人要他做的事情感到了恐惧——但是那可不是说退出就可以的事情,要么为黑魔王卖命终身,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克利切突然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西里斯,一字一句的反驳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西里斯少爷——你是最没有资格评价雷古勒斯少爷的人。”
衰老的家养小精灵看起来很是痛苦,大滴大滴的泪珠流过他的鼻子,流进他长满灰牙齿的嘴里:
“16岁的时候,雷古勒斯少爷加入了食死徒。那时候的雷古勒斯少爷为此骄傲和幸福,那是唯一的证明布莱克家族依旧纯洁的办法……”
“然后呢?那个挂坠盒是怎么回事,我命令你告诉我所有的一切!”西里斯说道。
“黑魔王需要一个家养小精灵——雷古勒斯少爷推荐了克利切,他命令克利切服务黑魔王,在任务结束后回家……”
“克利切记住了雷古勒斯少爷的话——”
“黑魔王把克利切带到了海边的一个洞穴里。洞穴深处是一个山洞,山洞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湖泊,黑漆漆的……”
“有一条船可以到中心的岛上……”
“岛上有一个装满药水的盆。黑魔王让克利切喝掉里面的东西……”
“很痛,克利切感觉自己烧起来了……但是黑魔王不允许克利切停下,克利切要完成黑魔王的命令,所以克利切哭着喝完了所有的药水……”
“黑魔王把那个盒子放在了盆里……黑魔王用更多的药水装满了盆,他狂笑着离开了……”
“克利切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克利切是个好精灵,克利切记着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克利切回家了。”
“你回来后呢?”西里斯焦急地问:“在你告诉雷古勒斯发生的事情之后,雷古勒斯说了什么?”
它突然安静了,像是在回忆一样,过了一会儿才用自己嘶哑的声音说道:
“雷古勒斯少爷非常担心,他交待克利切待在家里不能被人发现——”
“又过了一段时间……雷古勒斯少爷找到了克利切,那时候的雷古勒斯少爷看起来很糟糕,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它的声音逐渐沙哑,带起了一丝哭腔,克利切呜咽道:
“雷古勒斯命令克利切带他去山洞,去克利切曾经和黑魔王一起去过的那个山洞……”
“克利切不能违背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
“克利切真没用,克利切不该带雷古勒斯少爷过去的!”
它尖叫着扑向壁炉,试图用烧火棍惩罚自己,但是被西里斯拦下了。
第111章 沉默的英雄
克利切痛苦的讲述完这件事情的全部,包括雷古勒斯是如何调换了挂坠盒,然后又被阴尸拖入湖底的悲惨结局。
有位世人所不知的英雄,还在背负骂名,在黑暗和冰冷的湖底长眠。
一时间布莱克祖宅里,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连带来斯莱特林挂坠盒的文达也没想到,原来背后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叫人震撼。
“他是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文达率先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她忽然有些遗憾没能认识这位独特的布莱克,女巫浅绿色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欣赏,她开口道:“他和他名字一样,都有着一颗狮子的心脏。”
(注:布莱克家族喜欢用星座命名,雷古勒斯 / Regulus是狮子座α星——被称为狮子的心脏。)
“英勇从来不是只有格兰芬多才具备的特质,斯莱特林权衡利弊——但也有为了目标和野心做出牺牲的勇气。”
女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布莱克家族的人总是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疯狂,当他们认定了什么之后,就会执着的、不顾一切的奔向自己的目标。
西里斯·布莱克,文达叹了一口气,她虽然看不上抛弃家族的人,但是不可否认,她也同样羡慕过那些单纯、鲁莽的狮子。
因为眼里只有黑白,所以可以只凭借自己的观念来行事;
因为脑子一根筋,所以不用前瞻后顾;
理想主义的狮子,从来没注意到自己的决定需要多少人来付出代价。
所幸,文达·罗齐尔不是那样的狮子,她是在旷野里也要独自盛放的玫瑰,在屈服和逃避之中,她拉住了格林德沃的手,杀出了那条独一无二的属于自己的道路。
“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去了格兰芬多后,布莱克家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文达幽幽的开口了,她垂下自己的眼眸,不让任何人看到其中翻涌的情绪:
“领导者最忌讳手下之人二心,对于领袖而言,背叛者是不可饶恕的。”
“我无意谴责什么,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和性格都决定了一切的走向——”
“但是西里斯,你的弟弟无愧于家族的培养。”
“而你,配不上布莱克的付出。”
文达闭上眼睛,缓慢的用大脑封闭术清理自己翻涌的情绪——或许是看到了一个同样矛盾于责任和内心之人的绝望,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再次变得滚烫,文达过了很久在睁开自己的眼睛——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坚不可摧的法兰西黑玫瑰。
西里斯像是石化了一样,这位在斯莱特林家族诞生的格兰芬多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弟居然做出了如此选择,背叛伏地魔,独自一人赴死。
他回忆起自己和雷古勒斯的过去——雷古勒斯从小就很崇拜他,像是自己的小尾巴一样到处跟着自己;哪怕是自己闯祸被沃尔布加关起来的时候也会偷偷来探望自己,可是那个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雷古勒斯的失望是多么的可笑,他怎么可以用自己为标准去衡量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原来他一直坚持的正义勇敢背后,有人在替自己去承担代价。
雷古勒斯……我的弟弟……
迟来的后悔和苦痛快吞没了西里斯的灵魂,他从没有如此的割裂和绝望过——他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与家族背道而驰是他自己从始至终的选择。
可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一个灵魂,生在泥泞里,却比自己更勇敢、更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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