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真是贤惠的妻子,能够爱丈夫所爱,就连弘历用钉耙翻地,她都能试着翻几下,最后因力气不够作罢。
这夫妻两个玩得蛮好,你耕田来我浇水,就跟天仙配里的恩爱小夫妻一样甜蜜蜜的,但陆薇很想提醒他们圆明园就有个杏花春馆,打造的就是乡野村居主题的景观,竹篱矮墙茅草屋,外加一大片菜圃,种植瓜果菜蔬,岂不比她这个随便弄的菜园子好玩?
估计是这俩觉得畅春园清净吧。
但畅春园现在的主人毕竟是太后,皇帝儿子偶尔过来临时办个公没啥,总是带着皇后过来,太后就不爽了,提了一回“需要静养”。
富察皇后秒懂太后的意思,之后就不大过来畅春园了,而皇帝也顺势结束了在九经三政殿的临时办公,夫妻双双把圆明园回。
这两尊大神一走,畅春园顿时清净了许多。
陆薇的小日子重新恢复平静,打打马吊种种菜,游湖钓鱼,观星赏月,过上了比陶翁还舒服的隐居生活。
只是某日太后见她太过游手好闲,突然想起来似乎从来没有见她做过女红,于是吩咐她绣个荷包。
这个难不倒陆薇,中式刺绣是功夫活儿,她基本功不到位,做出来不会好看。但西式的十字绣,完全不需要技术,找到合适的格子布,再找描上图,复杂的绣花可能不好弄,弄点不太复杂的图案还是没问题的。
等成品送到太后面前时,乍一看挺像模像样的,太后无话可说。
于是又让她学琴,特意掏出了压箱底的宝琴给她练习。
弹琴指法陆薇都会,但练琴是那种台上两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辛苦活,不合适她这样享受生活的闲散人士。
清宫有一个南府,就相当于现在的文艺团,里面什么样艺术人才都有,听专业人士弹琴就好啦,何必跨界抢人饭碗。
陆薇弹琴的气势大开大合,铿铿锵锵,三日过去,太后的月明沧海琴被她不小心拉断了一根弦。
最后,琴被送到内务府修理。
陆薇很惶恐,老实认错忏悔,太后看着她直摇头,“你不会是投错胎了吧,本该是男儿身才对。”
太后眼里的陆薇非常聪明,博闻强识,读过的书都能在心里记住,倘若去考科举,举人进士不在话下。
陆薇真没想到太后对她的评价会这么高,惭愧呀。
彩娟站出来试图转移话题,“老佛爷,咱们来打马吊吧。”
太后不接她的话,对陆薇叹道:“你以后该怎么办?”
琴棋书画诗花,她的皇帝儿子爱得就是这些附庸风雅的事,再不济女红做得好也很有用。
现成的例子娴妃苦学绘画,跟皇帝的关系远比以前要好,太后是希望陆薇也能有一技之长,光靠美貌很难长久。
陆薇嘴甜:“您肯定能活一百岁,我就像现在这样长长久久跟着您。五十年后,我就变成老婆婆了。”
那时候就更加无所谓皇帝的宠爱了。
娴妃进来时就听到陆薇在甜言蜜语哄太后,心道她怎么脸皮如此厚,什么好听的话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
偏偏太后还爱她这一套,娴妃自己是说不出来这些话的。
……
畅春园的日子总体轻松平静,圆明园却不怎么太平。
纯妃的贵妃之位没到手,她不可能追着皇上要升位,心里不免非常不爽快。
嘉妃作为她曾经的对手,最明白她的意思,劝她不要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纯妃姐姐再等等,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纯妃不解:“等什么?”
嘉妃笑道:“等贵妃啊。”
纯妃立刻就懂了。
贵妃长久以来身子病弱,可今年似乎病得更重一些,不但太医往返韶景轩的次数变多了,更重要的是贵妃的生母高夫人从直隶回京探望她,光这个月就进了圆明园两回!
除了女儿的病情加重,嘉妃再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高贵妃现在活着霸占贵妃之位,等她死了总不好意思再霸占了吧。
纯妃心领神会道:“本朝皇上定的就是两位贵妃,若不是有心人作祟,原本也不是现在的情况。但人究竟是斗不过命,命薄的人,自然福气也薄。”
在纯、嘉二妃眼里,高贵妃并不比她强在哪里,仅仅只因为她有个好父亲罢了,竟然在皇上登基后弯道超车,位份上压在她们头上快十年了!
在这十年里,纯、嘉二人配合默契,在争宠的事情上联手把贵妃打压毫无心气,继而心灰意冷,再也无意邀宠。
纯妃与嘉妃以茶代酒,轻轻碰杯,两人心知肚明,若是高贵妃去世,之后贵妃的位置再怎么也该轮到她们两人坐上了。
事实确如她们所想,贵妃的病势一天比一天重,连皇后主持的先蚕礼也不能起身参加。
她很惋惜地对皇后说:“皇后姐姐的好日子,可惜我却看不到。”
皇后安慰她:“明年吧,等明年你身子好起来,让皇上再办一场先蚕礼。”
贵妃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细细地打量皇后的神色。
富察皇后问她在看什么?
贵妃笑道:“我看姐姐你最近气色很好。”
皇后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周御医的医术了得,他开的药我一直都在吃,感觉最近精神好了许多。”
贵妃摇摇头,“姐姐面色红润,双目神采奕奕,周御医的药有用外,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心情很好。”
皇后不否认:“是。”
自今年起,她与皇上的感情变得更好了,两人在一起很有当初刚成婚那时的感觉,皇后非常珍惜现在的日子。
贵妃却觉得难过,“皇后姐姐难道还在寄希望于皇上虚无缥缈的恩爱吗?姐姐以前对我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敬爱’,不是‘恩爱’,有了‘敬’,怎么样都能过好一辈子,姐姐自己忘了吗?”
她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到了富察皇后心里,让她
怔怔无语。
再恩爱的夫妻也抵不过漫长时间的消磨。富察皇后刚嫁入宫中,与当时的宝亲王过了一段夫妻非常恩爱的时光。
自永琏过世后,她与皇上的感情渐渐转淡,是从去年开始因有魏贵人侍寝的契机,再加上两人都想再生一个嫡子,于是重新又变得恩爱。
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事件――怡嫔失宠,到目前为止没有新人冒出,可是皇上正当盛年,日后一定会有另外一个怡嫔出现。那时候她这位老妻也只得后退一射之地。
贵妃紧紧握着皇后的手,道:“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惹你伤心,可是正因为我曾经见过你那么难过,所以才不想你再次陷进去。”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日后就算皇后难过,她也陪伴不了了。
皇后沉默了很久,最终说道:“我想要生个皇子,等我有了皇子,心就能彻底安定下来了。”
帝王无情,他的爱来得快去得更快,但孩子却是自己的。
贵妃曾经希望皇后能有个太子,有了太子,她再也不必为自己的地位担忧,就算与皇上没有了感情,她也有一个永远的寄托。
可是贵妃现在躺在病床上,脑海中却想了很多很多。
就算皇后生下太子,能确保太子一定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吗?如果像永琏一样早早过世,到时候的皇后是否能再次承受一遍丧子之痛?
好,就算孩子能长大成人,当了太子,可那又好吗,圣祖康熙帝的二阿哥中宫嫡子,贵为太子三十年,最后又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别看皇上现在心心念念要嫡子,要太子,等太子真正生出来他可能就是另一个想法了,太子的长大意味着他的衰老。
皇权之争夺,不用看史书,只看本朝就有最好的例子,父子不成父子,兄弟不成兄弟。
除非太子有现在皇上的好命,否则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陪伴皇上十几年,贵妃很清楚皇上的唯我独尊的性格,他不可能愿意有另外一个人来分他的权力,哪怕这个人是未来的储君太子。
这个皇宫对于女人来说,就是金碧辉煌的牢笼。
贵妃不为自己病重而痛苦,只觉得终于快解脱了,她看了一眼皇后,罢了,还是不要再戳穿她的梦了,给她留一点希望吧。
“姐姐的孩子一定就在来的路上了,他会孝敬姐姐,友爱兄弟姐妹,他是大清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皇后不确定道:“真的吗?”
贵妃笑道:“千真万确,佛祖给我托梦了。”
皇后失笑:“那佛祖为什么不给我托梦?”
这时,小太监进来禀告道:“直隶总督高斌夫人求见贵妃娘娘。”
贵妃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又来了,我哪有那么多话跟她说!”
皇后劝道:“毕竟是你的母亲,你还是见一见吧。”
贵妃只得道:“好吧。”
第54章 贵妃是高斌与高夫人的长……
贵妃是高斌与高夫人的长女,最初将这个女儿送进宫时,高夫人非常不舍,但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她又生了一子三女,对于长女就渐渐淡忘。
母女俩二十年里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除了事实存在的血缘关系,不比陌生人强多少。
两人见面,高夫人循例问问贵妃的身子情况,贵妃懒得回答,便由她身边的心腹宫女代劳。
这是高夫人本月第三次来圆明园探望女儿,分明是嫡亲母女,但贵妃视她为恶毒继母,冷言冷语,高夫人寒了心,道:“为人父母,百般挂念子女,但子女冷清如斯。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回直隶了!”
贵妃讥诮道:“说得冠冕堂皇,若没有皇上的诏令,你也不见得会进京探望我。如今你要回直隶,没皇上的允许却也回不成!”
“贵妃娘娘!”高夫人忍不住道,“你别总是以为家里对不住你,你能有今日的荣耀与地位,那都是你阿玛辛苦治河,成绩斐然,皇上施恩在你身上的,这天底下没几个女子能有你这样的福气了!”
贵妃冷笑一声,“我不到十岁就进宫当使女,我当时那么小,不会干伺候人的活儿,嬷嬷罚我每天不许吃晚饭,三个月后,连怎么伺候贵人们洗脚我都已经学会了,这就是我的福气吗?自我得封贵妃,高家从一介包衣,变成真正的旗人,你们只是在用我成全高家的青云路!”
高夫人强自说道:“上三旗的包衣每个女子都会参加内务府小选,这就是你的命。”
贵妃冷冷道:“包衣女子十三岁才会参加小选。我不足十岁,阿玛想必使了不少人情手段吧?”
她脸色苍白,虚汗淋漓,身体那么弱,眼里却全是对父母刻骨的恨。
高夫人心虚,更担心的是她神志不清,会得罪皇帝,以至于祸及高家,于是放软声音哄道:“我与你阿玛确实对不住你,但也尽我们最大能力把你安排去伺候前途无量的宝亲王,女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是贵妃娘娘了呀,弟弟妹妹们都感激你这个大姐姐给了他们更好的前途……”
高夫人还在絮絮叨叨,贵妃却完全听不进去了,情绪剧烈起伏,高家除了她这个献祭品,每个人都活得好好,前途光明,凭什么,凭什么啊!
“闭嘴,滚回你的直隶去吧。”
高夫人:“你这孩子,好好说着话,怎么又生气了?”
贵妃嫌恶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今晚就上吊死了算了,你当知道后果。”
宫女嫔妃自戕,祸延家人,轻则都要流放发配。
高夫人再不敢说话,飞快地退出了屋子。
心腹宫女替贵妃擦汗,“御医说过您不能生气啊。”
贵妃道:“见到这些人想不生气都难。我会禀告皇上,尽早送她回直隶。”
宫女惴惴不安。
贵妃笑道:“你以为我会自杀?放心我只是随口说说吓唬吓唬她,叫她不要来烦我。”
……
三日后,高夫人离京,贵妃的病不可避免的加重了。
上至皇帝,下至嫔妃都去探病,陆薇自然不可避免去了一次。
她先是代替太后问过后贵妃的病情,然后代表自己再问候一回。
客套性的礼仪结束,贵妃请她坐下喝茶,问起了畅春园小菜园的事情。
“我听皇后姐姐说过,是个只有半亩的小园子,里面种了好多新奇的菜。”
陆薇告诉她,“有一种叫做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和鸡蛋一块儿炒最好吃了。还有苦瓜,适合与筒子骨一起炖汤喝。”
贵妃似乎在脑中想象这两种东西,“听起来就觉得有意思。”
陆薇道:“等您病好了可以去瞧瞧。”
贵妃只是笑了笑,“以后再说吧。”
即使陆薇不是大夫,但从贵妃的气色也能看出她病入膏肓。
贵妃今年大概才三十岁出头,多么年轻啊,虽然她与贵妃素来没什么交情,但仍有些惆怅。
回到畅春园向太后复命,太后问起贵妃的情况,陆薇实话实话。
太后有几分感叹:“我还记着贵妃刚进重华宫的时候,很是怯弱的一个小丫头,她确实是吃过一些苦头。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就不再提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吩咐彩玉摆上马吊,彩娟去请裕贵太妃、先帝周贵人过来。
陆薇陪着太后打了一下午的马吊。
圆明园的风风雨雨影响不了她,陆薇照旧是无知无觉过她的小日子。
种菜真是一门技术活儿,虽然吧,古代的害虫没现在进化得厉害,但古代植物的抗虫害能力也没现在的强啊。
那些个菜青虫她可以用手去抓,特别小的飞虫真就没办法抓了,她的小青菜被啃得千疮百孔。
陆薇与有经验的种菜太监商讨治虫的法子。
手段五花八门,例如兼种一些气味刺激,连害虫也不喜欢的植物;撒草木灰或者硫黄也有用,只是后者具有腐蚀性不可多用;更直接的是烧一种叫做莽草的植物,烟熏,直接就能把小飞虫给熏死。
弘历带着李玉溜
达过来时,远远就看见归田居上方缓缓冒着青眼。
李玉立刻警觉起来,“那边可能走水了,请皇上止步,奴才先过去查看。”
弘历笑道:“那里三面换水,也无房舍,不可能烧起来,必定是陆贵人在鼓捣些什么。”
待走近了,弘历闻到一股类似艾草的气味,于是问道:“这是在熏蚊虫吗?”
陆薇给他行礼,道:“不是蚊虫,是绿叶菜上面的小飞虫。”
这是皇帝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世界,他就像找了一个好玩的事情,比陆薇更热衷于驱虫,亲自上前烧了两把莽草。
末了,他还感叹道:“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若不是当了这个皇帝,朕一定会是一个隐居的农夫,种田之乐,无穷尽也。”
啧,何不吃肉粥的乾隆版。
真让他去种地,就能体会老百姓的疾苦了。
34/160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