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皇后胖了些,团团的一张脸露出掩饰不住了喜悦之情,她拉着皇帝的手放在肚子里,柔柔地说:“皇上,我似乎能感受到皇儿的心跳声。”
弘历失笑:“这么神奇?”
皇后点了一下头,“真的。”
当上皇后的那一刻都没让那拉氏像现在这么幸福过,她望着皇帝的眼睛,深情款款道:“您封我当皇贵妃的次日,曾带我去坤宁宫拜祭佛朵妈妈,这么多年了,终于如愿以偿。皇上,我没让您失望吧?”
皇帝自问是非常懂女人心的,这种时候他乐得哄皇后一句:“你没让我失望。”
皇后心花怒放。
老天爷终究是待她不薄,她先前吃过那么多苦头,在这一刻老天爷全部都补偿给了她。
她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皇帝留在翊坤宫陪皇后用了午膳后才离开。
等去到养心殿,他令李玉按照先皇后怀七阿哥永琮之例将赏赐皇后。
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被送到翊坤宫,皇后的娘家人亦重重有赏。
该有的赏赐没有落下,至于其他的,弘历无能为力。
先皇后怀永琏时,那时候他还年轻,身份是宝
亲王,对这个孩子的感触不算太大;真正让他狂喜的是永琮的诞生。
他与先皇后热切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从先皇后怀孕,到生子,那段时间,他倾注了无数的期盼。
对于现在的皇后怀孕,他内心是高兴的,也希望那拉氏能生下嫡子,但是再让他回到期盼永琮出生时的那种心情,绝不会再有了。
……
无论如何,在外人眼里,皇帝对皇后的荣宠甚隆,无论是先前的舒妃,还是嘉贵妃,这两位怀孕时的待遇跟皇后比简直差远了。
熬了这么多年,皇后算是看到希望的曙光。
因皇帝重视皇后,皇后在后宫的威仪日盛,即使她怀着身孕,很多时候因身子原因无暇接见嫔妃们,大家对于早起给她请安丝毫不敢懈怠。
不过皇后也是蛮拼的一个人,虽然怀孕身子不适,对于请安这件大事非常重视,只要在紫禁城里,一天都没有漏掉过。
她如果身子实在不方便,就让米嬷嬷代替她见嫔妃们。
在皇后幸福生活的对比,无子的嫔妃们暂时还没啥感觉,只有纯贵妃与嘉贵妃显得分外惨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当年的后宫小透明娴妃竟然能有今天!
出了翊坤宫,鄂常在再次控住不住自己的小嘴,小声叭叭道:“啧啧,有的是金疙瘩,有的是土疙瘩……”
跟她同住承乾宫的主位舒妃瞪了她一眼,她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继而又道:“我说的是昨天看的一个画本子,不是娘娘心里想的那样。”
舒妃快被她气死了,“我心里想的怎样?”
鄂常在:“既然娘娘您心里想的,我哪里知道呢?”
这个小插曲,不过是让众人一乐。
对于绝大数普通嫔妃来说,皇后怀孕与她们的利害关系不大,反而是同舒妃有妨碍的。
舒嫔怕人说闲话,心里再生气,面上也只得笑着对鄂常在说:“我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倒是你,看的是什么画本子,等回宫后借给我看看?”
鄂常在不欲真得罪了她,连忙接了台阶,“我忘了是什么画本子了,回去给您找找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
其他的嫔妃们纷纷散了,只有令妃稍稍落后了一步,她最后回头似乎看了一眼翊坤宫。
皇后能熬足十七年,熬到称为皇后,再熬到怀孕,令妃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
皇上不太喜欢儿子又怎么样,后宫的嫔妃们总是需要有个儿子才能防身,没有儿子的嫔妃,就如浮萍一样,漂泊无依。
令妃在心里默默祈祷,先皇后,请一定要保佑自己啊。
对于现任皇后的怀孕,陆薇觉得暂时算一件好事。
新老婆怀新嫡子,后宫有了新气象,应该能平复一些乾小四在朝堂上积攒的怒气。
后宫气氛好一点,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今年是乾隆十六年,到了十一月份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太后的六十寿诞。
犹记乾隆六年,太后五十大寿,转眼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这些年,太后待陆薇实在不薄,陆薇很早就在想该送什么礼物给太后。
作为嫔妃,她的身外之物,一切所得皆是乾大老板给的。陆薇总不能拿皇帝赏赐给她的东西送太后吧。
那就太没有诚意了。
她想了又想,决定给太后做一身衣裳。
虽然可以预料太后过六十大寿时给她送衣服的人很多很多,但针线活儿确确实实是最能代表心意的。
后宫十几年,即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陆薇的针线活也练得能缝制衣服了,更何况她从去年就开始准备。
技术不算精湛就拿时间凑,慢慢得来,总能做出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进了十月份,送给太后的这身衣服基本上已经完工。
陆薇一面忙着为太后缝制衣裳,一面准备杏子出嫁的事情。
皇后因怀孕心情大好,在这一批宫女出宫的事情上没有做小动作,大度放行。
宫女们都是满洲上三旗包衣出身,在宫里服役多年,通常她们出宫时,内务府都会为她们挑选出未婚的年轻侍卫撮合婚事。
杏子这次运气还不错,选了一个三等侍卫,只等着回家后择日成婚。
过了颁金节,杏子就要出宫了。
陆薇有几分不舍,但没表现出来,能出宫总归是比在宫里当宫女要好得多,她问杏子:“你的那个未婚夫人品怎么样?”
杏子道:“我家里的人已经打听过了,他不嫖不赌,虽然家底薄些,但过日子是够了。我自己这些年也赞了些钱,您又给了我不少,不会穷到的。”
古代人不嫖不赌,确实不错,但陆薇还有一点疑问:“他打老婆吗?”
杏子笑道:“我还没嫁过去,等真嫁了她,就知道他打不打老婆了。”
封建男子家暴的肯定不在少数,陆薇连忙给她支招:“他要是打你,你别吃眼前亏,先哄着些他。等后面托传话给我,我想办法帮你治他。”
杏子连忙道:“这种小事怎么好麻烦您,他打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他白白打,我家兄弟们,亲的,堂的,表的,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人,不会让我吃亏的。”
反家暴最重要的是女人自个不软弱,杏子现在这个态度,陆薇至少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
颁金节对于满清宫廷来说十分重要,十月里宫里最热闹的就是这个节日了,然而前朝又出现了新情况。
孙嘉淦伪奏稿案愈演愈烈,前几个月皇帝还可以说是在“密查”此案,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全国各地劳师动众,轰轰烈烈地查案、抓人。
最倒霉的不是那些官员们,而是民间的文人们。
说来说去,汉人,民籍,读书人,只要沾上这三点的极有可能就会被当地官员们请进去衙门喝茶,被扒上一层皮出衙门的还是好命的。
异族统治中原,为了控制思想,对汉籍文人的监管很是严格。
民间有反清大潮,宫里渐渐出现了排汉潮。
在这个满人占绝大多数的宫廷里,蒙古人,或者其他少数民族的日子都没影响,汉籍民人出身的嫔妃们在宫里成了特殊的存在。
陆薇非常敏感察觉到了不同。
她在宫里的衣食住行暂时还没受到影响,但出了咸福宫,别人看她就是一副防备戒严的眼神。
她去给皇后请安,翊坤宫的宫女嬷嬷们拿她当贼防备,皇后离她远远的,似乎是怕她突然起了狂性,伤了皇后及龙子。
去到太后的寿康宫,她与这里的宫人们混得熟,没人说闲话,但那些太妃们,态度冷漠,有一回,她无意中听到裕贵太妃在劝说太后说:“她毕竟是汉女,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153章 二更
陆薇记得她与裕贵太妃没什么仇吧。
不知道她为何在太后面前说这样的话,但正是因为两人无冤无仇,裕贵太妃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更高,再加上她与太后相处了半辈子,比亲姐妹还亲的关系,陆薇都不敢肯定太后会不会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陆薇来太后处习惯了,有时候非必要的场合,都不用通传一声,所以今日才撞破了这尴尬的一幕。
她一个小年轻自然不如两位老太太镇定,太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裕贵太妃也淡定得很,起身,慢慢地走出去了。
陆薇犹豫了,她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但,来都来了,她肯定要给太后请了安再走。
太后深色莫辨地看着她,让她坐下说话。
陆薇从不认为自己身为汉人是一种错,她坐下来后,神色坦然。
太后问她:“裕贵太妃的话,你听到了吧?”
陆薇点头:“听到了。”
太后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对她表达,“裕贵太妃与我相伴四十多年,我们从来没红过一次脸,她今日说得话,并非是针对你……”
陆薇的心渐渐沉下去。
太后继续道:“她关心我,我领她的情,但我会告诉她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陆薇惊讶地望着太后。
太后笑了笑,反问道:“你以为我是一无所知的老太太吗?”
陆薇连忙摇头,“不是。”
太后神色郑重起来,“这天下的皇帝,谁有能耐谁当,朱氏王朝子孙后代不争气,才会被我爱新觉罗氏取代,这没什么好说的。满人入关已经一百多年了,若真是处处防备汉人,连宫廷都如此,那这皇帝不当也
罢,不如速速退回关外算了。”
陆薇赶紧奉承一句:“老佛爷英明!”
太后摆摆手,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态度,你不必说这些奉承话,更加别因此对皇上生了嫌隙,皇上做的是天下人的皇帝,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他的子民。”
皇帝是唯一的主宰,在这个大基调下,满人汉人实质上差不多,千千万万的汉人,皇帝最终还是要笼络汉人,甚至要依靠汉人去治理汉人。
在民间就不必说了,后宫这股排汉潮必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
太后最终没有告诉陆薇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只是让陆薇先回去,但陆薇知道太后一定会护佑她。
在顶头领导们还没有作出反映之前,汉妃们的日子不算好过。
陆薇、婉妃、大柏贵人、小柏常在,成了后宫二三十位嫔妃中的异类,纯贵妃的日子稍微好过些,因为她为皇家生了两儿一女。
陆薇与颖嫔作为吃喝玩乐的朋友,颖嫔私下偷偷安慰她,但当着众人的面却不敢亲近她。
人之常情,陆薇不以为意。
颖嫔很抱歉道:“这宫里众口铄金,我没办法,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咱们身为女子,进不进宫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事情,宫外的事情便与我们再无干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皇后的疏忽纵容所致,但凡她有所作为,事情必不会是这个样子。”
皇后?
皇后现在肚子里揣着金疙瘩,这才是真正的护身符好吧,嫡子护体,什么事情都借口推诿。
乱吧,最好这后宫混乱起来算了。
陆薇现在对这个皇后管理后宫简直一点期待都没有了,完完全全以我为中心。
乾小四看人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
陆薇烦皇后,同样烦乾小四。
好在有个太后老佛爷在,她的处境是安全的,暂时不必太过忧心。
至于乾小四,实则陆薇误会他了。
他在前朝搞事,但他从来没想过把前朝的风波带入后宫,他整治儿子们不算在此类。
他现在也有麻烦事。
皇帝说出来的话,金口玉言,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誓必找出伪奏稿案幕后的真凶。
真凶扑朔迷离,任凭他是权势滔天的大清皇帝,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捞针。
这件案子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大家明知道抓不到真凶,但又不得不抓,抓不到人,皇帝的面子搁哪里?
每到这个时候,弘历就万分思念富察皇后。
虽然富察皇后如果还在世的话,大概率也无法为他解决问题,但她作为妻子的关怀足以慰藉他。
他的心思全部放在朝堂上,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又令他挫败不已,这种情况下,他哪有心思管后宫的事情。
他以前好一阵子没有召见嫔妃了,这个嫔妃包括皇后在内。
这日傍晚,用晚膳时,皇帝在餐桌上看到了一道白糖油糕。
他拈了一块尝尝,熟悉的味道在口腔化开――这是先皇后曾亲手做给他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皇帝问道:“这是谁做的?”
李玉小心翼翼回道:“是令妃娘娘做的。”
李玉并不是轻易给嫔妃们开后门,皇帝主子最近甚为烦忧,时常感念先皇后,在令妃第四次给皇帝送白糖油糕时,李玉终于同意将这份油糕进献给皇帝。
他希望皇帝吃了心情会好点,这样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
皇帝没有怪罪李玉自作主张,而是道:“传令妃过来养心殿。”
她是先皇后旧人,或许他们可以一起说说先皇后。
两人关于先皇后的话题连着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令妃在富察皇后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又有富察皇后的亲自指点,她服侍皇帝时的那种细心周到,有一瞬间让弘历恍惚以为她就是富察皇后。
他苦笑道:“可惜你的容貌不像先皇后,不然你刚才跟朕说话的样子,朕还以为她活过来了。”
令妃温柔道:“在我心里先皇后娘娘是个十全十美的人,若我能有一丁点像她,那便是我无上的福气。娘娘的音容笑貌永远都在我的心里。”
弘历赞许道:“你对皇后这样衷心不忘,皇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
令妃却突然变得怅惘起来,“我真想念娘娘啊,要是娘娘还在的话,后宫必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弘历听出了不妥,定定地看了令妃一眼,冷声说:“朕平生最讨厌说话故弄玄虚的人。”
令妃连忙跪在他脚边,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向皇帝说明。
“妾身为普通嫔妃,原本没资格管这件事,但妾与庆妃交好,亲如姐妹,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罪。不管是满人汉人,还是旗人民人,那都是皇上您的子民,您常常说满汉一家亲,可这宫里不止为何,突然排斥起了汉妃,以前与妾同住一宫的婉妃姐姐,最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是伺候她的宫女们自诩是满洲上三旗包衣出身,竟完全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吩咐下去的事情推三阻四,言语嘲笑,无所顾忌。妾实在不忍心庆妃与婉妃两位姐姐被人作践,故而冒险将此时告知您,妾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皇上若是责罚妾,妾心甘情愿受罚。”
96/160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