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束发的灰衫青年站在前方山脚,正对着一处四方山洞。
他听到脚步声,也回过身来看向梨穆二人,目光略带打量。
“二位道友幸会,在下牧舟,不幸与师门散离落入此谷。此处山洞必有秘宝,可惜有结界阻拦,凭在下一人之力无法入内,不知二位可有兴趣搭个帮手,你我共分这洞内宝物?”
灰衫青年面目和煦,说话姿态稳重,衣裳虽素,身上挂着的法宝饰物却并非凡品,想来有些出身。
穆忘朝看向梨渺,梨渺微微点头,轻声道:“去看看。”
那青年尚在金丹后期,构不成威胁,看他苦恼于结界的模样,应是孤身一人不假。
似方才面对魔宫七星使那般失误,她可不会犯第二回 。
二人走近,牧舟客气拱了拱手,微笑道:“不知二位道友是何方人士?”
穆忘朝回之一礼,“我二人是唯我派弟子,幸会。”
“唯我派……”灰衫青年回想须臾,忽一抬眉,“噢!听过,听过。”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所耳闻,还是只在说客套话,但这些梨渺并不关心,
她看着青年身后的山洞,洞口无门,仅有一张散着暗光的结界,结界周围装饰着方正的石制门框,年代久远,已嵌入山体被青苔蕨叶所覆盖,仅能隐约辨个形状。
结界之内的洞窟亦是一方形石室,中有一碑,碑前有一桌案,案上放置着一只半尺长的方匣。
那孤零零的匣子毫不遮掩地展示自身,仿佛在告知过路之人那是不容错过的宝贝,当真惹眼勾人。
梨渺稍加观察,眼眸一转,“道友想要我等如何出力?”
牧舟:“我已钻研许久,这结界坚固无比,在下使出全力也无法撼动半分,二位尚在筑基期,即便与我合力强击,多半也无济于事。”
他指了指结界左、上、右三个方向。
“二位请看,这三处均有凹陷,向任意一处注入灵力,均可使结界流转,然在下一一试过,如何平衡这三处力道,都无法解开结界。”
“在下认为,要想入内,需得在这三处凹陷下功夫,还请二位道友与我一同尝试。”
梨渺抬眼提议道:“那便一人一处,瞧瞧是何模样。”
两男子点头,随即三人一同往周围凹陷处注入灵力,梨渺收着力道还未使劲,刚一试探,那结界忽然“咔”的一声,自中心蔓延出三线亮光,屏障转瞬劈开。
牧舟呆愕一瞬,当即欣喜若狂:“原来只需使上三道相异灵力便可轻易破除!好哇,好哇!哈哈哈!”
他还在放声大笑,梨渺已轻盈盈小跳了进去,打开了桌案上的方匣。
牧舟见状也赶忙跨进石室中,四下一望,洞内再不见其他物事,他又看向少女手中的方匣,那其中装着的也仅有一枚丹药。
丹药通体铜色,灵气极盛,他从未见过如此震人的药物,即便不是天上仙物,也是人间极品!
梨渺开匣的一刻便被这浑圆的丹药勾直了目光,她瞧见药匣内侧还压着张折叠的纸张,还没将它拿起观看,便捕捉到一股凶意,“啪”地一声关了匣,错开灰衫青年挥来的五指。
她抬起眸,平静如无风之湖。
牧舟一手落空,不悦眯了眯眼,凉凉笑道:“小道友,将此物交予我,我可不与你动手。”
梨渺略微歪头,目光透彻:“方才你说,三人合力,共分宝物,现在却要独吞?”
“谁叫这洞中仅有这一件宝物,小道友若是识趣,便乖乖将宝物交来,也好保个周全。”
青年唇角抬起,笑意愈发幽冷。
梨渺眨眼,“可我也想要。”
她说得平常,牧舟却被彻底惹恼。
“愚蠢至极……那便将你二人的东西都留下罢!”
青年杀心终显,单手掐诀,指尖雷光盛放。
第84章 若有故人之风
梨渺双瞳微凛,威压骤放,牧舟气血一震,方知是自己着了道,术法被灭,急忙翻滚出了石室,投出一只釉面小壶。
壶中妖气释放,梨渺与穆忘朝见到那乌紫的烟气,当即诧异,那熟悉又诡异的气息,与钟家豢养的邪兽一般无二!
烟气顷刻化作熊头,在灰衫青年操纵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向梨渺掠去。
梨渺凛神戒备,不料那熊首袭至她跟前时,竟露疑惑之色,耸动着鼻尖
不再靠前。
牧舟大惊失色,那女子不知何方高人,竟能以气势震慑那毫无灵智的邪兽?!
殊不知梨渺此刻亦是困惑不已,她还未发力,杀手便成了木头。
牧舟费劲催动灵力都无法令那熊头逼近半分,他暗啐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宝物,弃了邪兽转身便逃。
熊首似是此时才恢复意识,饥饿本能驱动之下,它放弃攻击梨渺,转而咬向穆忘朝,穆忘朝早有准备,手中夕星映照寒光,横剑扫向熊首上颚。
梨渺目光瞥向那溜逃的青年,飞掠上前将他踩于脚下,剑尖一点寒芒,直刺青年眉心。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牧舟吓得浑身直颤,惊忙呼喊出声。
剑尖精准止在他浅薄的皮肉之间,再近一分便要开裂他的颅骨。
“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前辈,还请前辈恕罪,日后必有报答!”
梨渺不听他求饶之语,冷淡开口:“那邪门的东西你从何得来?”
牧舟面色一震,瞪圆了眼珠颤巍巍瞄向那只与少年剑修缠斗的熊首。
见他惊惧不言,梨渺冷不丁将剑往前抵了半寸,牧舟只听得前额“咔”的一声轻响,登时痛得眼泪狂飙,扯起嗓子大喊:“是渡火宫!是渡火宫的魔人强塞于我!否则小弟怎会有那般邪物?”
“用了便是用了,还找甚么说辞。”梨渺轻笑一声。
“是小弟一时鬼迷心窍,糊涂犯了错事,日后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梨渺眉梢微抬,这厮腿跑得慢了点儿,口改得倒是快。
见梨渺无动于衷,牧舟狠心咬牙再顾不得其他。“小弟愿将一身家当尽数奉上,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话音刚落,女子剑气瞬发,利落刺穿了他的头颅。
“杀了你照样拿家当,我又何必给自己留一祸患。”
梨渺口中喃喃,看着青年死不瞑目的可怖面容,面无表情抽回剑,转身去助穆忘朝。
或许是这邪兽并未吞噬过多少人力的缘故,比起钟家邪兽的凶狠无常,这熊头的威力要弱了几分。
如今二人实力皆有提升,合力之下,不出片刻便将其击碎,梨渺依照先前的做法,释放赤日之力将紫烟燃烧殆尽,邪气消弭,再无重聚之机。
穆忘朝此时方看向远处的青年,那人直躺在地没了动作,鲜血在脸上分流而下,溅染了衣衫。
他眸光微晃,无声叹了口气。
梨渺拾起那枚被牧舟抛落在地的釉面圆壶,好奇观摩了一会儿,这东西似有禁制之效,那邪兽再过狂妄,只要封在这壶中,便毫无威力。
她翻弄壶身研究,视线掠过壶底的赤色纹记时忽而愣了愣。
这纹记她曾见过。
当初师尊含恨而亡,身边留下的那陌生的琉璃小瓶底部亦印着这般图案。
邪兽……渡火宫……
白哥哥是渡火宫之人?师尊自燃身殒,并非他本意,而是白哥哥一手促成?!
梨渺忽而思绪空白,耳中尖锐的鸣响穿透大脑,蓦然带来刺痛。
白衣剑尊的癫狂一笑似梦魇般浮现于眼前,想起他燃为灰烬的模样,她心中烧灼不已,恨不得自己也奔赴烈火,将一切摧毁殆尽。
“渺渺,渺渺……!”
少年的呼喊骤然唤回梨渺奔腾的意识,她平复呼吸,方觉自己方才的眼神何其狰狞。
“你脸色很不好,可是想起了什么事?”
梨渺抬眸看向穆忘朝,他担忧注视着她,明透的眼眸清楚映着她的模样。
她蓦地捧住他的脸,用双手试探真实。
穆忘朝霎时怔愣,感受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他神思一顿,无由泛起酸痛。
那并非他的情感,而是自渺渺心底传递来的波动。
他覆上她的手,略微启唇:“我在。”
梨渺失常的眼眸顿时清明了几分。
……他完好在此,不是那燃于火中的模样了。
她几番调整,平下了心境。
“那人说,邪兽是从渡火宫修士手中得来。”
穆忘朝面容微动,却并不意外。
渡火宫乃魔道之首,有能力制造这等威力惊人的邪门之物。
只是,若这些邪兽均出自渡火宫,今歌白便极可能亦是渡火宫门人。
……他究竟是何居心?
“你方才……为何会是那般反应?”穆忘朝静静看着梨渺。
梨渺沉默一阵。
“只是有些意外,渡火宫势力当真庞大,出山一路总有他们的影子。”
她不愿纠结于此,说完便走向牧舟的尸体。
穆忘朝眼角有些酸涩,忍不住眯了眯。
她如今连搪塞他的说辞,都愈发敷衍了。
露出那般惊惧而疼痛的表情,又如抓救命稻草一般触碰他的脸,她刻意隐藏的心事……又与清宵子有关么?
梨渺心不在焉地在牧舟身上翻找着,未察觉少年眸中掠过的阴戾与痛色。
她收走了此人的乾坤袋,又在他怀中寻到了一块令牌。
令牌一面刻着“天”字,一面刻着“衡”字,她讶异发出疑声,起身唤道:“阿朝,你来瞧瞧这个。”
穆忘朝敛了神色,若无其事走上前,梨渺举起令牌展示给他看。
“……天衡宗?”
穆忘朝疑惑拢眉,面色渐转凝重。
“此人当真是天衡宗弟子?”
梨渺摇摇头,“他不曾自报家门,我也不知这东西是他的,还是他抢来的。”
少年低眸沉吟。
“天衡宗实力强大,规矩森严,声名无出其右,称得上仙道之首,不可能与魔宫同流合污。”
“可此人若真是天衡宗弟子,能躲过宗门视线与魔道暗通款曲,亦不是个好征兆。”
“是呀,一个小小的钟家便罢了,连天衡宗弟子都遭了蛊惑,渡火宫的手伸得也忒长了些。”
梨渺将东西收起,边塞边喃喃:“可惜此人身上的家当,还不如钟家庶子呢……”
她抬面看到少年欲言又止的表情,歪头:“怎么了?”
穆忘朝抿唇盯着她,旋即沉了气,撇开眼睛平静问道:“渺渺方才得来那丹丸,是什么药物?”
他似是有话未讲,刻意岔开了话头,梨渺眼眸微转,也不去深究,正好她也想好好看看这东西。
秘境中的资源多是天生地长,而天启秘境中出现的成品丹药器物,必是非同凡响,说不定是上界遗留的宝贝呢。
梨渺打开方匣,取出那药丸下垫压的纸张展开一看,原是一张丹方。
九转乾坤丹,服用三年之内若遭致命攻击,则可自行发挥药力迅速疗伤化痛,并牵动坤舆灵脉,开辟空间通道,将伤者转移至千里之外。
梨渺愕然,这一枚丹丸的疗愈效用便堪比那凤凰髓,实乃起死回生的保命神药,而这牵动地脉的效果更是匪夷所思,据她所知,修真界内的珍奇药材均无此类药性。
再看那药方上记载的炼制之法,果不其然,其中几味药材她闻所未闻,恐非界内所有。
“这当真是上界仙药……”梨渺呆愣感慨道。
她欣喜之余,又不免惆怅。
“可惜得到了这般珍贵的药方,却无法将此药复制,除非我能飞升上界……唔,都不知要等几个千年呢。”
穆忘朝:“既然天启秘境藏有此药,或许在某些地界也生长着原材,此方未必白费。”
梨渺怔然看向少年,旋即明媚展颜,“有理有理!还是阿朝头脑灵光。”
穆忘朝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目光。
少女笑颜实在耀眼,可此刻他心内沉郁,竟惧于消受了。
前方“噗”的一声亮起火光,穆忘朝抬眸便见少女站在烈火前,男子的尸身在她脚下枯焦变形,迅速燃尽。
她回头冲他一笑,无邪只似寻常。
“虽然阿朝教过我,将人埋在土里亦是葬仪,可我想了想,还是一把火烧了更方便。”
梨渺笑吟吟走近几步,拉了穆忘朝的手,穿过空中飘摇的灰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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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另一处,靳无常与悉星河正与二魔修相持不下。
那魔修两个亦是师徒,双方狭路相逢,靳无常本想避之,那元婴魔修却狂妄得很,口中说着要拿他两个炼丹药,不由分说便带着徒弟攻将过来。
靳无常拦了那元婴魔修,悉星河便
与他的筑基期徒弟斗在一块。
悉星河剑术疾劲,魔修却身法诡谲,总爱使些阴招,她数次险些躲闪不及,每个回合都战得心惊肉跳。
而她的掌门还在翻着书本秘籍使着术法,念叨声与魔修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搅得她脑子都要炸了。
“掌门!你便没有甚么一击制胜的本事么?!”悉星河横剑格挡,暴躁喊道。
“莫急,我这不是正找着么!”靳无常飘在空中,一边躲避对手攻击,一边翻动着秘籍。
悉星河烦闷咂舌,都这等境地,他怎么还一副闲散语气,难道他当真是有杀招未使,故意拖着磨炼她心境不成?
“本君活了半辈子,却少见你这般有意思的人物!哈哈,本事未成,便趁早投降,本君保你死得极乐!”
元婴魔修放肆笑着,似是寻了莫大的乐趣,笑声尖锐又狂妄。
靳无常:“道友此言差矣,我若早投降了,怎能等来援兵搭救?”
“你说什么?”
元婴魔修挑着眉头刚一出声,忽然身形一滞,直直坠落,如遭巨山压顶,顿时七窍流血,再起不能。
悉星河愕然看着自己的对手瞬息被碾成泥块,她回身望向天顶,只见一魁梧男子悬立在高空,头顶天光,只一眼便令人胆战心惊。
好强的威压……即便不是冲她而来,她身在他目光之下,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
“天衡宗宗主,巫马裘。”
靳无常停落到悉星河身侧,端臂向天上的魁梧男子行了一礼。
悉星河张目愕然,难怪她还未反应过来,那两名魔修便暴毙而亡,原是渡劫期大能降临!
她连忙跟着靳无常行礼,躬身之时悄悄对身边人私语:“你莫非早便预料到这等场面?”
靳无常:“我又不会未卜先知之术,只是刚与那魔修交手不久,我便望见了山上的人影,那魔修目光短浅,只顾着扑杀,未曾瞧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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