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明明知道今日是忠义侯府跟梁丞相府定亲的日子,还拿着立后圣旨过来,跟“君夺臣妻”也就差个今天是姝姐姐跟梁三公子的定亲之日,而不是成婚之日了。
谢姝回想御花园那一次,眼睫像扇子一样轻轻的颤了颤,就是那日在御书房,帝王让人摆了前世她最爱吃的几道糕点,也是那日她从皇宫出来,碰到了春熙跟春锦,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帝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前世的记忆,若早知有今日,她应该在两年刚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就找个人嫁了,或者她可以一个人去江南,也好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在这备受煎熬。
因为谢姝是有拒绝的权力,她可以直接拒绝帝王,但她还有家人,她若是冲动了,那她的家人怎么办,还有梁丞相跟梁夫人,那人说的亏欠于她,便是将她给逼到了绝境上,他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反过来质问她是不是因为喜欢梁恒,所以才想嫁给他。
“姝姐姐,其实皇兄他脾气还是极好,相貌与能力都是世所难及,我觉得等姝姐姐入了宫,皇兄一定会好好待姝姐姐,姝姐姐与梁三公子能培养出来夫妻感情,想来与皇兄也会,姝姐姐不用想太多。”盛华公主有些心疼的握住谢姝的小手,有些话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可她又不能不劝。
姝姐姐成为皇后娘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想反悔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只能姝姐姐自己想开一些。
“要是姝姐姐觉得皇兄做的太过分了,那等日后姝姐姐入了宫,再好好将皇兄一军,我一定站在姝姐姐这边。”
谢姝被她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公主,臣女知道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不若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今日这半天忠义侯府发生的事比戏文还要精彩三分,本来谢淮予跟谢淮安还想着等会与梁恒一醉方休,最后都没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盛华公主也累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姝姐姐,所以不想走,谢姝唇角勾着极浅的笑意:“公主就放心吧,臣女是惜命之人,肯定不会做什么傻事。”
这事又不是她的错,她为何要因为那人反过来惩罚自己。
“那我就先回去了,姝姐姐今日且先好好歇息,等改日我在盛华公主府办个菊花展,到时候姝姐姐可一定要来。”盛华公主与谢姝认识这么多年,明白姝姐姐是个什么性情,她轻声道。
谢姝眉眼婉约,点了点头。
“小姐,梁丞相跟梁夫人他们已经走了,夫人说她晚些过来看您,小姐要不先歇息一会儿?”梅儿见状提议道。
“你替我磨墨吧。”谢姝这个时候哪里睡得着,她略微想了一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开口道。
磨墨……
“小姐是要给梁三公子写信吗?”梅儿愣了一下,试探道。
小姐为何要这个时候给梁三公子写信,难道小姐要跟梁三公子私奔,可是小姐现在对梁三公子不是没有男女之情吗,总不能是因为陛下这道圣旨,姑娘突然发现自家喜欢上梁三公子了吧。
“是。”今日的事情,她肯定要给梁恒一个解释,但如今她们已经不适合见面,所以谢姝才想给他写一封信,今日的事情并非她本意,她也希望梁恒能如前世一样,最后位及人臣,要是他能在日后找到一个两情相悦之人,那便更好。
梅儿见她坚持,连忙去拿执笔,替她磨墨。
谢姝也不避讳梅儿,抬笔就写,她习的是簪花小楷,字迹很美,等看到信里面的内容,梅儿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梅儿又有些为小姐跟梁三公子感到可惜,毕竟就像清妍小姐说的,小姐跟梁三公子看起来就像才子佳人。
“你将这封信给哥哥,让他将信交给梁三公子。”写完之后,谢姝特意在密封的信笺上面模仿了兄长谢淮予的字迹,在上面写了个“无名氏,梁三公子亲启”,梅儿觉得自家小姐真的是太聪慧了。
妹妹的要求,谢淮予想也不想的答应,更何况是这时候,为了能快一点将这个事办好,也为了不引人注目,谢淮予用自己独有的信鸽将这封信给传了出去。
不过这封信在中途还是被人给截下了,但是等那人查看过之后,又原封不动的送到了梁丞相府。
梁恒从忠义侯府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到了书房,直到他的侍卫敲门,梁恒才走出去,问他是什么事,侍卫连忙将手中的信笺给他,说这封信是忠义侯府的信鸽传来的。
梁恒一听就愣住了,然后连忙拿着这封信回了书房,他快速的将信笺拆开,然后看到是姑娘家的字迹,他一下子就猜到这是谢姑娘写给他的,将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梁恒的心绪很复杂,因为谢姑娘根本就没有对不住他的,相反,今日谢姑娘要是说她不想做皇后,那在场的人全部得遭殃。
梁恒将这封信用烛光的灯芯给烧掉,然后飞快写了一张纸条,他想单独再见谢姑娘一面。
第35章 晓谕天下==
就在梁恒想着如何与谢姑娘再见一面的时候,在美人榻上靠着的谢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前世选秀的时候,因为她手中掌握着凤印,帝王将选秀之事交给她全权安排。
但是那场选秀是由慈宁宫的太后娘娘提出来的,她的目的便是让自己的侄女楚攸宁入宫,那时楚国公府的楚二叔在边关立下军功,楚攸宁入宫已经成为必然,谢姝不想沾上那蹚浑水,那晚在帝王怀里,她跟他说她身子不舒服,要不还是将此事交给太后娘娘。
她抬起如水般的眸子,斟酌着开口:“陛下,选秀的事情臣妾也不太懂,要不此事还是交给太后娘娘吧。”
昭楚帝一眼就看出她在找借口,一手揽着她的脊背,一手顺着她乌黑的青丝,像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为何要将此事交给母后,有些东西,贵妃也要开始学了,朕不能一直护着你。”
那晚,谢姝见无法扭转昭楚帝的心意,只得答应了。
似是看出她不太高兴,帝王隔日还派李公公来对她晓之以理:“贵妃娘娘,陛下他最信任的就是您了,陛下此番将选秀事宜交给贵妃娘娘,也是因为信任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跟陛下的情分摆在那里,就算有其他秀女入宫,也越不过贵妃娘娘去。”
谢姝还记得,那日李公公好声好气的与她解释半天,好像生怕她会多想,但谢姝真没多想,也没怪谁、想跟谁斗,她就是不想揽那个活,好像从前世起,帝王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完全不允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她那时候就该看出来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个人就没有真心。
再加上今日的事,谢姝懊恼的蹙了蹙眉,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跟迷茫,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就在谢姝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敲了敲门,开口道:“小姐,夫人来了。”
下一刻,云氏就走了进来,谢姝起了身,轻轻喊了一声:“娘亲。”
一看到女儿,云氏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轻握住她的小手,小手像美玉一样细腻,就是很冰凉:“姝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当今陛下在女色之上一向极为淡漠,她一直以为陛下不会喜欢上姝儿,这才不急不缓,谁知道还是棋错一招,而且最让人无法预料到的是当今陛下就没有给人后退的机会,今日那种情况,谁敢开口。一开口便抗旨不遵,灭九族的罪,云氏知道自己女儿这次遭罪了,看向她的目光难掩心疼,陛下今日所为不就是在棒打鸳鸯吗。
谢姝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娘亲说这话:“娘亲,这件事跟你还有爹爹都没有关系。”
“傻姝儿,娘亲要是早知有这么一日肯定早点将你的婚事定下来,这样陛下想来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般绝对。”云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开口道。
谢姝沉默了下,不可抑制的想起之前她做的那个梦,在梦境中她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可是这人还是三番两次的请她入宫,甚至逼问她为何不体谅他。
她忽然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比起梦中的情形,现在已然很好了,至少他还留有了余地,不然今日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那些个大臣肯定要说她是红颜祸水,勾引了那人,他做如此不合规矩的事。
“怕是娘亲就算早点将女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也会有这么一遭。”谢姝觉得有些事情就是无解,她自己都茫然了,但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真打算做什么,没有任何外力可以阻止得了他,轻声道。
他为君,她们为臣,只有他想怎样就怎样,她们要是不愿那就是忤逆。可是凭什么那人就可以这么嚣张,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前世也是这样,谢姝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想,要是有一天能让那人低下高傲的头颅就好了。
当今帝王也才过及冠之年,锋芒毕露,他就没将谁放在眼里,云氏觉得就单论性子姝儿跟帝王就不匹配,这道立后圣旨放在旁的人家定是让人喜不自胜,但对忠义侯府的人来说,这道圣旨简直就是惊吓,云氏道:“娘亲记得陛下之前在你兄长的书房里见过你,陛下可是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
若不然,那这京城这么多女子,陛下为何单单要让姝儿入宫,要知道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
“女儿也不知道。”谢姝轻轻摇了摇头,帝王应该是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所以才想让她入宫,他总不能因为见了她三面就非卿不娶了,他对她也不见得有几分喜欢,只是不甘心她嫁给别人罢了,这些谢姝都看得明白。
“姝儿,母亲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是母亲还是要说。”云氏握紧女儿的小手,给她力量的同时也在劝她:“陛下既然立你为后,对你肯定是有几分喜欢的,娘亲知道姝儿你不想入宫,但是当今陛下少年登基,能力卓越,这京城有一半女子想要嫁给当今陛下,这些姝儿你也看到了,而且姝儿你一入宫就是皇后娘娘,这些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朝中还有你父兄在,定是不会让姝儿你受委屈,姝儿你不要害怕。”
“至于你与梁三公子,只能说明你与梁三公子没有那个缘分。”
云氏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她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姝儿的情绪不太对,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立后是件大喜事,女儿这样难免会引起宫里陛下的不满,陛下若是动怒,那遭罪的还是姝儿。
她希望女儿能够想通,好在姝儿与梁三公子相识时间甚短,不然云氏恨不得女儿跟梁三公子私奔算了。
谢姝:“娘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女儿想自己静一静。”
“那娘亲明日让清妍过来陪你。”云氏觑了觑女儿的脸色,摸了摸她的脸颊,点点头。
清妍跟姝儿姐妹感情很好,有清妍陪着说说话,女儿心情肯定会好一些。
“夫人慢走。”梅儿亲自送云氏到门口。
云氏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正房,她一回来就垮着一张脸,忠义侯朝她走过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今日事出匆忙,姝儿有些想不通也实属正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姝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就是外柔内刚,她肯定会想明白。”
“妾身就是知道姝儿的性子,所以才心疼她,今日在正堂中,要不是姝儿接了那道旨意,那今日我们跟梁家的人可能已经在大内监牢坐着了。还有陛下此举分明就是在欺负姝儿,老爷跟淮予也算是朝中的重臣了,陛下要立姝儿为后为何也不跟老爷您透露点风声,但凡陛下透露点风声,妾身也不会答应与梁家的亲事,幸而梁丞相跟梁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然我们忠义侯府跟梁家就要成仇了。”云氏心疼女儿,心里不好受,将情绪都给发泄在忠义侯身上。
“好了好了,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们家跟梁家到底不是没有成仇不是吗,至于陛下没有提前透露风声,那是因为陛下性情就是如此,当今陛下想做什么一贯不与人商议。”
刚开始也有大臣会觉得不服气,但是陛下以雷霆手段镇住了那些大臣,相反还稳固了皇位,后来朝中也没有大臣敢对陛下不服。
纵然陛下不顾及忠义侯府跟梁家的颜面,送了这么一道圣旨到忠义侯府,忠义侯也不能否认当今帝王是个好君王。
“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夫人该做的就是好好劝姝儿,我看当今陛下在女色上极为淡漠,不是个三心二意之人,姝儿入宫后过的日子不一定会比嫁到梁丞相府差。”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忠义侯继续道。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云氏脸色再次垮了下去:“宫里再好,那也比不上丞相府自由自在,姝儿要是在丞相府受了委屈,妾身还能去丞相府为她做主,姝儿要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别说妾身了,老爷能去宫里为她做主吗?”
“姝儿这次入宫做的是中宫皇后,就算陛下不会对姝儿宠冠六宫,但也会对姝儿敬重有加,这点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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