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入宫之后一直在太后与他这里周旋,秦煜甚至还记得上一世太后动不动就给她找麻烦,他后来是处置了楚国公府,也处置了太后,但她遭受的委屈无从抵赖,更甚至因为太后,还有他的疏忽,为此她丢了一条命,年轻帝王喉咙的莫名的有几分干痒,眉头皱得很紧,他竟然将她做的那些都当成理所当然,他思绪清明,顺着女子那些委屈的话语将上辈子的一切再给顺了一遍,他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自以为是,不顾及她的感受。
不过立后那件事,帝王也是没有与她商议,就直接带着立后圣旨去了忠义侯府,这事帝王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但离开他嫁给别人,这不成。
因着是寒冬腊月,殿外景色雾蒙蒙的,以至于殿中极其昏暗,帝王俊美的脸庞在这昏暗的殿中显得有些晦涩不明,但他的眸光极其清明。
就算那时他没有恢复记忆,她嫁给了梁恒,他也会将她抢过来的。
至于坤宁宫这边,谢姝安安静静的窝在美人榻上,那些话她其实没有打算说,谁让那人老是以那样的姿态对着她,她又不是软泥做成的性子,上辈子这样就算了,这辈子她才不要这样。
不过她本以为依着那人高傲的性子,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会甩袖离去,谢姝轻轻抿了抿唇,昨夜二人闹得本来就晚,加上早上又起了这么一道争执,困意瞬间涌上心头,女子眼皮耸拉着,慢慢闭上眼,睡容很恬静。
在乾清宫外候着的李公公时时刻刻注意着时辰,今日陛下心情不怎么好,他们做下人的可要好好伺候,眼见着时辰就要到了,李公公轻咳一声:“陛下,时辰到了。”
“嗯。”内殿传来帝王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
帝王仪仗很快摆驾坤宁宫,帝王来的时候,坤宁宫已经摆好了膳食,因为御膳房的人提前知道陛下要来,因此膳食准备的格外精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众人连忙向帝王见礼。
谢姝刚想起身,帝王便走了过来,凤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在朕面前,皇后不必多礼。”
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最后还是帝王先收回眸光,二人各怀心思的用完膳,侍女们上前奉上新鲜的荔枝跟果茶,冬日京城当然没有荔枝,这荔枝是入宫朝贺的藩王进贡的,除了深受陛下重用的大臣之家,这进贡的荔枝几乎都送到了坤宁宫。
即便皇后娘娘只入宫一月,众人还是能感受到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与喜欢。
帝王掀了掀茶盖,抿了口茶,让众人都退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连忙应“是”,齐齐退下:“是,陛下。”
等众人都退下,殿中再次恢复了安静,帝王眉目斜飞入鬓,凤眸微沉,他一脸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姑娘,温声道:“皇后,朕还有一事与你说,你听了之后不要太过激动。”
不管是以前,还是今生与她短暂相处的几个月,他鲜少见她掉眼泪,早上起争执那会儿她就已经忍不住红了眼,说话的嗓音都哑了,现在帝王已经不想再惹她掉眼泪了。
但有些事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他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更何况有些事她就该知道,帝王是习过兵书的,兵书里就有说,这路若是走到尽头,走不下去了,或许釜底抽薪,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帝王很确信,他想要面前的女子,也想要她的心。
“陛下请说吧。”谢姝小口的抿了下酸酸甜甜的果子茶,她想说的已经说了,至于帝王要说什么,那是他的事情,谢姝清眸潋滟,态度较之昨晚,略有些冷淡。
帝王唇角绷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知道前世的事情就是一个悬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旦落下,他们连表面上的夫妻恩爱都维持不住,但是帝王并不后悔,因为就算他粉饰太平,假装不知道她也是重来一世的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他也只会得到她这个人,而得不到她的心。
秦煜嗓音低沉,一字一顿道:“其实你前世之所以这么香消玉殒,并不完全是因为常年优思。”
谢姝:“……”
她清眸瞪得很大,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她便猜到了一些东西,她深提口气,问:“是因为太后娘娘?”
她一贯就聪慧,见她猜出来了,帝王也没有意外,只是伸手握住她冰凉、略有些僵硬的指尖,然后将静太妃死后太后是如何取得那个能让女子终身不孕的香料,又是如何提防她怀孕,还往里面多添了两位香,还有买通了太医院跟承乾宫的人,悄无声息的对她下了黑手,西域擅长制作香料,很多香料乃是西域皇室之禁药,若非静太妃擅长制作香料,也不会让人无所提防。
难怪她前世一直没有怀上身孕,原以为是没有那个缘分,没成想是这样。
谢姝下意识的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回忆起前世楚国公府覆灭之时,太后说的那一番话,原来她那时就告诉了她,她会置她于死地,她竟还没有听出来,姑娘微微蹙了蹙眉:“所以那香料不仅会让臣妾无法怀上身孕,也对臣妾的身子有影响。”
帝王:“确实如此。”
“不过那些伤害你的人朕一个也没放过,你且放心。”
为帝王者,性情本就凉薄,因为血缘的关系,上辈子昭楚帝没想对楚国公府跟太后赶尽杀绝,但太后跟楚国公府触碰了底线,帝王也没有放过她们就是了。
犹记得上一世他去送太后最后一程的时候,太后痛心疾首,捂住自己的心口道:“皇帝,你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生母都不顾及,就不怕遭报应吗?还有你舅父一家,为了你能够坐稳皇帝这个位置又付出了多少,你这般做可有念及血脉亲情,那谢姝就这么好,好到你可以为了她罢朝七日,好到你好赖不分,她人都已经死了,皇帝就不能看看攸宁吗,你要是不喜欢攸宁,那还可以择别的女子入宫不是吗。”
“母后,朕后悔了。”昭楚帝在太后开口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忽然道。
他后悔没有早一点让她做皇后,后悔没有保护好她。
帝王走之前留下一句:“母后与楚国公府做的事情,已同谋逆,朕一桩一件的都记着,今日朕过来,也是来送母后最后一程。”
太后的表情一时变得很狰狞,先是咒骂帝王冷血无情,这江山迟早要毁到那个女人头上,
然后又大肆咒骂谢姝是红颜祸水,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后,甚至是元后,不怕惹天下人笑话。
……
==二更==
这时,谢姝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她一早便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却没想到她会要自己的命,也怪她太过掉以轻心,说不怨怪那肯定是假的,谢姝深吸口气,问:“所以陛下让太后娘娘迁居到西苑,也是因为这个?”
“是。”帝王没有否认,伸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放低了语气:“朕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让任何人欺负你。”
哪怕那个人是他生母,也不成,他自己,那更不成。
原以为将前世的事情挑明就已经够让人脑子混沌了,这下谢姝脑子更加混沌,而且混乱,她抬起眼,与帝王打着商量:“陛下能让臣妾静静吗?”
“朕去沐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姝儿,不要胡思乱想。”帝王凤眸狭长,目光温和,道。
他担心她会想太多。
这是帝王第一次喊她小名,以前他不是喊她“贵妃”,便是“皇后”,虽说也喊的极其温和,到底不及此刻缱绻。
秦煜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堂堂一国之君,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为一个女子俯首称臣,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帝王摇头失笑。
一个时辰之后,帝后才沐完浴,上了床榻,今夜氛围很好,帝王没想欺负她,他将她抱到怀里:“对了,还有一事,朕想与皇后商议。”
以前他不知道要如何考虑她的感受,现下他知道了。
谢姝潋滟如水的眸子动了动,示意他开口。
“前阵子盛华入宫寻朕,说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朕细问之后,她说她的心上人是你忠义侯府的大公子,朕也有问过你兄长的意思,你兄长也说他喜欢盛华,朕想着他们两个既然两情相悦,不如就成就此良缘,皇后是何意思?”帝王修长的指腹抚摸着她柔顺的乌发,温声问。
闻言,谢姝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扶着帝王的手臂撑起来,清婉开口:“臣妾觉得要成全兄长跟盛华公主。”
毕竟上一世盛华公主跟兄长就错过了,她还记得盛华公主来找她的时候哭得不行,帝王见她激动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微微皱了皱眉,扶住她的身子:“怎么这般激动?”
她今日早上都没有这般激动。
谢姝此刻也顾忌不了这么多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陛下难道不知盛华公主上一世便喜欢哥哥?”
盛华上一世就喜欢谢淮予,上一世太后指婚盛华跟礼部尚书府的二公子,盛华当时还在坤宁宫喝醉了,当然,姑娘也陪着她喝醉了。
帝王闻弦知雅意,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朕知道了,明日早朝,朕就会在早朝上宣布盛华跟你兄长的婚事。”
“多谢陛下。”
帝王一直不太喜欢她对自己这般客气,他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她,嗓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姝儿,前世是朕的疏忽,也是朕没有顾忌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朕对不住你,以后朕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莫须有的委屈,你想要做什么,朕也会答应,只一点,你不许离开朕,也不用在朕面前伪装,你在闺阁时是怎样,在宫里就怎样。”
她刚嫁入东宫那会儿便是天真浪漫,很贪玩,那才是她该有的性情。
谢姝一时没有说话,因为她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是这样。
她不开口,帝王就一直盯着她,谢姝被他盯得有些无奈,只能点了点头:“臣妾明白。”
反正她也装不下去了,他不愿意让她装,那她就不装了。
隔日,帝王就在早朝上宣布盛华公主与谢淮予的婚事,各大朝臣面面相觑,忠义侯府已经出了一位皇后娘娘,这是又要出一位驸马啊,这下,忠义侯府在京中的地位可是直接赶超楚国公府了。
“微臣多谢陛下。”谢淮予一贯清风霁月,这是他第一次在早朝上面失态,他按捺住心口的悸动,向帝王拱了拱手,道。
等下朝之后,众大臣拦住谢淮予跟忠义侯,笑吟吟的向谢淮予道贺,恭贺他成为驸马,盛华公主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能做盛华公主的驸马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还得是皇后娘娘的亲兄长。
而圣旨也很快送到了盛华公主府,盛华公主一接到这个圣旨就跟只小麻雀一样进了宫,梅儿拂开帘子,跟自家娘娘笑道:“娘娘,盛华公主来了。”
谢姝:“快请公主进来。”
“嫂嫂。”盛华公主随着梅儿走进来,她眉眼是掩饰不住的欢快,道:“皇兄已经将我跟淮予哥哥的婚事昭告天下了,皇兄说是因为嫂嫂为我跟淮予哥哥说话,他才答应成全我跟淮予哥哥,盛华特意来坤宁宫向嫂嫂道谢。”
“公主跟兄长两情相悦,你们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谢姝还怔了一下,大抵是没有想到那人会这么说,但见盛华公主这般开怀,她莞尔一笑,轻声道。
“嫂嫂最好了。”盛华公主亲昵的扑到谢姝怀里,笑得可开心了。
能跟淮予哥哥在一起,盛华公主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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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年关越来越近,皇宫上下张灯结彩,午后,内务府的姜总管过来,问谢姝除夕国宴的安排,这一顿安排下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谢姝用完晚膳便翻开话本子,梅儿眼尖的发现,最近娘娘好像要更加恣意一些,姿态也更加清婉了。
酉时三刻,帝王仪仗还没过来,谢姝便去沐了浴,沐完浴她便要歇息了,梅儿颇为惊讶:“娘娘,您不等陛下过来吗?”
谢姝将话本子给搁下,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嗓音清灵:“陛下要来那是陛下的事情,本宫要歇息了是本宫的事情。”
梅儿觉得娘娘这话仿佛也有道理,便扶着自家娘娘去歇息了,只希望陛下不要不高兴,毕竟,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
帝王仪仗是在戌时一刻来的坤宁宫,帝王身着一袭墨色金纹长袍,外罩月白色狐裘大氅,身姿极为挺拔,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梅儿带人上前行礼,见里面的烛光非常昏暗,帝王问:“你们娘娘呢?”
她今晚不会打算将自己拒之门外吧,帝王衣袖拢紧,不动声色的朝内殿看了一眼,脊背都僵了。
梅儿担心陛下生气,连忙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李公公有些意外,今日陛下处理奏章好像也不是太晚,皇后娘娘怎么就歇下了,明明今日上午养心殿就派人说陛下今晚会过来。
李公公偷偷的觑了帝王一眼,却见陛下好似松了口气,颔首道:“朕知道了。”
帝王让人候在外面,他进去之后将狐裘大氅解开,缓步走向拔步床,谢姝原本想早些睡,但也没睡着,见他过来便喊了声,秦煜指腹刮了刮她鼻尖,声线低沉,带着几分笑意:“皇后这是在与朕恃宠而骄?”
第50章 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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