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估计以后,洛白榆不会再当她是朋友了吧。
于晚看着应樊渊和洛白榆,目光越发沉重。
洛白榆在质问,但无人回答。
他微仰着头看向天空,今夜没有月亮,万里无云,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天空。
原来当年许清漪不告而别是因为他,原来许清漪的右手再也不能画画,原来她右手被废是因为他。
而现在里面的omega正是当年的肇事者,她的手也会被废。
他该报警的,他应该报警的。
外衣兜里的手握紧手机,仿佛要捏碎。
但他该报警吗?
于晚就冷冷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至他出现没有说一句话。
她在替别人复仇。
杜若谷毁了别人画画的手,那就合该还回去一只手。
而这只手并不是于晚剥夺的,她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见死不救,一报还一报。
不救仇人有错吗?
有错吗?
洛白榆在问自己,但他却想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嗡嗡嗡。”
老年机的震动声。
另一边的事情结束了。
“报警吧。”于晚垂着眼睫,定定地看向洛白榆,两汪浅瞳,好似阳光下的深海,平静,又泛着海水质感的冰冷。
洛白榆紧咬着下唇,僵硬的手掏出手机,却死死按不下去拨通键。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为什么按不下去?!
抬头看向于晚,视线碰触,他却好似被刺了一下,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仿若死人。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冻住了。
如果自己按下去,杜若谷得救,于晚她,是不是会伤心啊。
应樊渊看着神情恍惚的洛白榆,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您好……”
警察快要过来,应樊渊作为报警的人,不得不过去随行。
小巷里只剩下于晚和洛白榆。
不知过了多久,于晚终于开口,却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奶茶都冷了。需要重新买吗?”她边向洛白榆走去,边说。
很正常的语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她的双眼流露出的情绪也能恢复往常的话。
“是吗?”洛白榆压着嗓子,也尽力装得正常,好像是真的在闲聊,但面上的苍白和破碎般的脆弱还是掩饰不住。
他的手碰上于晚拎着的奶茶,是温的,“还没凉透,应该不用。”
“哦,这样啊。”于晚低头看着自己拎着的奶茶,没有再说话。
手表上的指针在转动,一秒、一分,他们靠得极近,举起手能轻易触碰到对方;却好像隔得很远,远到不知如何开口。
“洛白榆,抱歉。”于晚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抱歉,但好像,他们之间,也只能说抱歉。
“最近麻烦你了。”
不论是她有意无意,他确实对她照顾良多。
但,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奶茶全部被换到一只手上,于晚稍稍弯腰,伸出空着的手俯身拉住洛白榆的手,蜷缩的手指被一个个展开,于晚将奶茶挂上去,又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扣上。
直起身子,后退一步,于晚抬头笑了一下,真挚却又藏着复杂的情绪,眼睛半眯着,有一点像月牙。
而后颔首垂眸,眼神恢复一贯的冷清,侧身离去。
一步,于晚第一次知道走路竟然也能这么慢,不过一步,却好似过了几个世纪。
又或许,是她本就放慢了脚步。
“于晚,你什么意思啊?”喑哑的嗓音,含着愤恨和明显的伤心,于晚身子一震,顿住了脚。
“于晚,你什么意思啊?”同样的话,终是带上了哭音。
回身望去,洛白榆已经转过了身,不到片刻,眼眶红透,水雾泛起,笼罩在他那双墨色眼眸,山水画色,烟雨蒙蒙。
怎么可以这样啊?
他在想着,因为报警,杜若谷得救于晚会不会失望伤心;他在想着,得知许清漪右手不能拿起画笔,于晚当时是不是很难受;他在想着,见死不救就见死不救吧,于晚也没做错什么。
但于晚她,怎么可以这样啊?
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句,转身就走。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连一句解释都不配得到是吗。
“我,”心里蓦然一阵闷痛,于晚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音,但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看着洛白榆。
“于晚。”
奶茶落到地上,无人在意。
洛白榆红着眼睛,轻轻朝前迈出一小步,而后缓缓低头,吸着鼻音,将自己藏进于晚颈项。
缭乱的发丝随风飞舞,警笛声蜂鸣入耳,于晚却只能感受到滚烫的泪水,直接烫到她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第26章
轻悄悄地抬起左臂,于晚环着洛白榆的腰,将他冉冉扣进怀里。
颈窝一片濡湿,洛白榆呼出的鼻息打在皮肤上,激起痒意,顺着汩汩流动的血液蔓延至心底。
泪水渐熄,洛白榆还没起身,往肩膀上蹭了蹭,眼睛蹭着内里的校服布,将泪水擦干。
刚才脑子发懵,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现在哭完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压着心里的难受,迅速将洛白榆湮灭。
他有些不敢抬头。
“洛白榆,是我的错。”潋滟的双眸裹挟着不知名的狼狈,睫羽微垂,因为洛白榆长得高,于晚眼前只有穿着羽绒服的米白色的肩膀。
于晚不知道她错在哪,但她惹得洛白榆伤心了,她直觉肯定是自己的错。
洛白榆喘着粗气,像是在竭力压制汹涌而至的情绪,他又在于晚肩膀蹭了蹭,才抬起头看向她。
眼角的绯色还未完全褪去,又因粗糙的校服被蹭得发红,两边嘴角都因伤心,委屈地向下弯着,他直直地看着于晚的眼睛,鼻音浓重,嗓音沉闷,追问她,“你错在哪?”
眸光闪了闪,于晚逃避似地瞟向洛白榆胸前的拉链扣。
她不知道她错在哪,但是她惹洛白榆伤心了。
她梗了梗嗓子,看着他胸前的拉链,很不确定地回答,“我惹你伤心了,是我的错。”
“这就是你想说的?”嘴角往下弯得更厉害,洛白榆的眼眶又变红了,眼泪要落不落,面部肌肉鼓动着,眼皮颤动,他好似想要尽力做出镇定平静的表情,却偏偏维持不了。
我怎么又把他搞哭了?于晚无措地看着洛白榆。
她可以冷静地处理一切麻烦,却在对上洛白榆时,总是陷入进退失措的窘境。
“于晚,你看着我。”洛白榆再次压下澎湃而来的难受,定定地看着于晚。
于晚抬起头,看向洛白榆乌沉的双眼,里面只有于晚一个人。
“我问你答,好吗?”
于晚凝着洛白榆,点了点头,“好。”
两人面对面,吐息在冬日凝成白雾,相互交错后散去。
“里面的omega是杜若谷,而你因为三年前的事,不想救她,对吗?”洛白榆看着于晚,含水的双眸,询问时却也带着一丝锋利的审视。
“对。”
表面的事实就是如此,洛白榆刚才已经听到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片刻的沉寂,于晚看着洛白榆,有些犹豫,她不知道他的标准答案是什么,而不同的答案又会得到什么不同的结果。
胸腔呼出一口闷气,于晚抬眸盯着洛白榆的眼睛,“没有。”
她没有做错,于晚从不会做错事。
“那你为什么向我道歉?”
“因为你哭了。”
因为你哭了,我觉得是我的错。
又回到了最开始时的问题,洛白榆强忍着又泛上喉咙的酸涩,没有不耐,循着思路问下去,“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哭?”
“因为我做错了。”
因为我做错了,你才会哭。
“不,是你觉得,我会认为你做错了。”洛白榆露出醒悟的苦笑,咽下嗓子的苦涩道,“但是,于晚,我没这么觉得啊。”
一滴眼泪从洛白榆眼角滑落,又被寒风迅速吹干,“于晚,你不信我。”一句话,压抑着沉重的悲伤,洛白榆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
她不信他会向着她,她不信他会认为见死不救没错,她不信洛白榆。
若是她不信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洛白榆眨着眼睛,想要将眼泪压下。
“洛白榆,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于晚听到洛白榆的话,瞬间醒悟过来,看着洛白榆黯然神伤的模样,她的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语气也急了起来,“我不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不该私自揣度你的想法,以为你会认为我做错了;不该自以为是地想要了断这段关系;更不该抛下你想要一走了之。”
“是我的错,洛白榆。”
最后几个字,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却含着春风灌耳般的温柔求全。
于晚她,认错。
明明眼泪已经被他压下,等于晚说完,却又好似抑制不住地落下。
于晚举起手,扶着他侧脸,轻轻拭去。
洛白榆吸着鼻子,隔着水雾看向于晚,“那你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了。”抽泣的尾音,带着撒娇般的委屈。
“恩,以后绝对不这样了。”
但若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我亲手设计,而非见死不救这么简单,你还会这样吗?
不过,你应该永远不会知道。
我会瞒你一辈子的,阿榆。
“奶茶都冷了,我想喝热的。”话说开了,洛白榆也不再哭,他咽了咽嗓子,平静下来,恢复平常的语气,但微抿着唇还是代表他不开心,说完就低下头不再看于晚。
只有脚尖轻轻踢着于晚的脚尖,像是撒气。
“去买。”
“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超市里的同学估计要等得着急了。”说着埋怨地看了于晚一眼。
“让他们等着,多给他们带一杯就是了。”
“花的是我的钱。”洛白榆嘟囔着,抬眸看于晚一眼,又用力踢了一下于晚脚尖,看着用力,也就是假把式,跟挠痒痒似的。
不过是一件小事,回去也会走学校的账,但他现在就是想找茬。
“我请。”于晚也低头看着洛白榆踢脚尖的动作,嘴角微扯,一抹微妙的笑,无人看见,却带着细微难查的宠溺。
你请,你有什么钱啊,一杯奶茶十多块,八杯将近一百块,这么多钱,不心疼吗,败家。心里吐槽,洛白榆却没有说出口。
洛白榆还在踢于晚脚尖,于晚稍稍往后撤脚,洛白榆就踢空了。
他立马抬起头恨恨地看了一眼于晚。
于晚抿着不太明显的笑,又将脚放回原位,方便他踢。
洛白榆继续踢她脚尖,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撒完了气,才收脚挺胸看向于晚,“去买奶茶。”
“好。”于晚见他消了气,蹲下来将地上的奶茶收拾好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洛白榆也跟着一起收拾,“我要珍珠啵啵奶茶,三分糖,不要珍珠,不要啵啵,另加芋泥芋圆麻薯和红豆。”不开心,要喝糯叽叽才能好,“听到没有啊,过去你点单,要是错了。”
奶茶被扔进垃圾桶,洛白榆皱着鼻子看向于晚,要是错了你就得再哄我好几天,洛白榆在心里轻哼一声。
应该得寸进尺的事,提要求时却听着可怜巴巴的。
于晚笑了笑,“珍珠啵啵奶茶,不要珍珠,不要啵啵,另加芋泥芋圆麻薯和红豆,三分糖,对吗?”
“对。”
“洛白榆,我记忆力很好。”
所以可以提点别的要求。
“哦。”
但是他没有别的要求,他想要的,她刚刚已经承诺了。
“那走吧。”于晚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
两人相携着出了巷子,洛白榆又突地停下了脚步,双眸透着一股哀伤,看向于晚。
“于晚,许清漪她,”
“她很好,有时间我带你去看她。”于晚回视他,轻轻握住他的左手,“就像应樊渊说的一样,这件事不怪你,清漪姐也从来没怪过你,别人更没有怪过你,我也从未怪过你。你不需要内疚,更无须自责。”
“我,”洛白榆看着于晚,眼神恍若失真,他很难不去想这件事不怪他。
“洛白榆,”于晚打断了他的话,“再次见到她,说不定她已经可以重新作画了。”
所以你没有葬送她绘画的似锦前程,不要难受。
“她的右手不是,”不是已经废了吗?
“她还有左手啊。”
右手没了,还有左手啊,想要画画的人,不会因此停下,若是没了左手,还有脚,没了脚,有肩膀,夹着笔也能作画。
“那她为什么离开?”
如果她依然能作画,为什么会离开这里?
“因为一直有人骚扰她。”于晚只提了一句,没有多说,转而道,“你可以见到她后亲自去问她。”
她若是愿意说便说,若是不想坦白,于晚也不会多言。
“好。”洛白榆心领神会,他明白了于晚的意思。
奶茶钱最后还是洛白榆付的,因为他说自己可以走学校的账,于晚想了想自己的社团,她好像没那个权利,只能让了。
——
杜若谷被职中的人揍到住院,这件事不到一天就传遍了学校,众说纷纭,还好案发不在附中校内,免了班主任和校长的焦头烂额。最多是个看管不利的罪名,但杜若谷当天请假可是得了家长同意的,想怨也怨不到学校头上,谁又能料想到会出事。
单纯被揍,现场也没什么好搜寻的,时隔一天,案发现场的警戒条就被撤掉,于晚取回自己的监控器,翘了课到122室,打开电脑,将视频导出,连跳好几个不同的国外ip,将视频发到网上。
而后抹去一切记录,包括监控器里的原视频。
之后只需要等事情发酵就好。
洛白榆刚才被校长叫走,若是再不回去,他回班不见她,又该着急了。
于晚心里想着,合上电脑,起身离开122教室。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视频在网上迅速流传。
新世纪了,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害怕,恐慌,惊惧,这是看到视频的omega们的第一反应。
不到一天,当事人的信息全部被扒了出来。
江城附中的omega,不知为何惹恼了旁边江阳职中的校霸,被废掉右手,而这个omega还是学画画的,还有一年,就要参加艺考。
谩骂,同情,愤怒,充斥于互联网。
有人质问学校为什么不做好保护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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