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说道:“继续查。还有,妖精保护会也留意着点。”
“是。”朔云领命离开后,没一会儿又突然回转。
“那个,主子……”他站在门口探了半个身进来,“这事儿如果涉及到妖精保护会,要提醒阿桃姑娘一声吗?”
免得她参与进去受什么牵连。
萧执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
朔云:“……”
行吧,怪我多嘴。
鹤台学宫里,阿桃正在试图炼丹,课堂上不时传来“嘭嘭”的炸炉声,到处是腾起的烟气,屋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先生讲完课早已摇头出门躲避去了,只留下几十个学生互相折磨。
这金乌丸说难也不难,材料虽然多了些,但都是些常用的治疗类药物,药性比较温和,并不像有些丹药那样,其药性相生相克,任何一步微小的误差都可能导致丹药失效。
但这种药丸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容易炸炉。
里面有一味重要的药经受不住高温,火候小了成不了丹,火候稍大些就是“嘭”的一声响,把里面的药汁炸了个乱七八糟。
按理来说,阿桃应该还不到学习炼金乌丸的时候,可她入学比其他人晚了一个多月,老师们也不可能为了她倒回去重讲一遍。
她的眼睛仍有些红,安静地蹲坐在角落里,一点也不受此起彼伏的炸炉声干扰。
面前的丹炉缓慢运转着,阿桃却盯着手里的丹方出神。
她伸出手在雪蒿、紫草这些材料名称上戳了戳,表情有些犹豫。
这些材料都很基础,这几天上课加上苏圆给她恶补,她已经对这些药的药性掌握得比较清楚了。
但掌握得越清楚,她越觉得……眼熟,总觉得这丹方的配比不太对,她想要改一改。
可是先生是这么教的,大家也是这么炼的,改掉一些会不会炼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在她苦恼思索时,旁边又是“嘭”的一声炸响,腾起的烟气带着烧焦的味道,熏得周围一圈人直呛。
炸了炉的同学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转头看到阿桃面前稳定运转了半天的丹炉,羡慕地说道:“这位师妹,你的丹炉怎么还没炸?”
“?”
阿桃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
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一个琉璃瓶,把里面的黑色液体往丹炉里倒了一点。
随着“呲”一声轻响,空转了半天的丹炉终于受到刺激,“嘭”地一声炸开了。
阿桃转身看向旁边的少年,“现在炸了。”
或许这样会显得合群一点?
少年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
阿桃没有再理会他,把炉子里的残渣清理掉,开始着手重新炼制。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反正她对火候的控制力还不够强,按照先生的丹方和流程进行炼制,结局也是给教室里的空气增加负担。
她减少了会导致炸炉的那味药的用量,把自己觉得作用不大的药删删减减,加了些东西,重新调整了个丹方出来,慢条斯理地起炉。
课堂上大家都在手忙脚乱,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阿桃,就连旁边的少年也没有再找她搭讪。
经她调整过后的丹方对火候的些微偏差有了更强的耐受力,阿桃有惊无险地按照预期将药材全部加了进去,也没见炸炉。
直到丹药顺利出炉,阿桃都是不敢置信的。
就这样成……成了?
她拿起那几粒褐红色的丹丸看了又看,不太确定是否成功了,或者说这炼出来的还是金乌丸吗?
先生进来巡堂,正好看到阿桃启炉取丹的全过程。
顿时欣喜若狂,一路疾奔过来,拿起那金乌丸仔细查看。
“妙哇,你个女娃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能够炼出如此完美的金乌丸,想必对火力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吧?”
阿桃突然被抢了丹,搭在桌边的手指心虚地抠了抠:“……其实也没有。”
她对丹火有什么把控力吗?
有一点,但实在不多。
阿桃不敢说自己擅自把先生的丹方改了,看起来这丹药表面上是跟金乌丸没什么差别,但实际效果如何……连她也不确定。
“莫谦虚,莫谦虚。”老先生摸着自己的长须,连连点头,“好好
好,老夫断言,下个月月考头筹非你莫属。”
阿桃:“???”
众人听得一片哗然声,都指着阿桃窃窃私语,打听这是哪号人物,什么时候出现的,居然如此低调。
阿桃懵了一瞬,想起后山上那些可怕的鸡,难得灵敏的脑瓜子一转,心虚地眨了眨大眼睛。
“那……先生,我月考可以免考吗?”
先生断然摇头拒绝:“那可不行。”
阿桃瞬间失望了,低头无精打采地收拾桌上的材料。
“不过嘛……”先生说着看向阿桃,沉吟片刻。
“以你的能力,上黄乙级也完全足够了,待在黄丁级无疑是浪费时间。可惜已经错过了前些日子的升级考试,这样吧,老夫帮你破格给你提一提,下月你去参加黄乙级的月考。”
黄乙级的月考?
阿桃一脸茫然的表情,她连黄丁级的月考都没把握,黄乙级岂不是更加完蛋?
先生还以为她缺乏自信,鼓励道,“放心,只是比咱们的‘稍微’难一些罢了,以你对丹火的把控力,完全不足为惧。”
老先生雷厉风行,不等阿桃想好该怎么办,立即把外头的书童喊了进来。
“既然你已经完成金乌丸炼制,就可以提前下课了,跟着我这书童去把跨级登记做了。”
课堂上又是一阵骚动,众人探着脑袋来看阿桃,互相窃窃私语,眼神中透露着羡慕、嫉妒、不可思议等各种情绪。
阿桃被架在半空,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稀里糊涂地跟着先生的书童走了。
直到拿到新的身份牌,她才回过神,悄悄握紧了牌子,问登记的老师,“先生,那我要是想听黄丁级的课,还能回来听吗?”
先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可以旁听。”
阿桃又可怜兮兮地问:“那月考不过的话,会被打回原级吗?”
先生心想这个妖精学生怎么如此古怪,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没有这个先例,若是考试不过,只需继续学习就是了,没有降级的说法。”
阿桃这下才放心了一些。
她从来没有忘记她来学宫的目的是什么,学习识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自救。
她需要接触更多关于妖丹的信息,黄乙级学生的身份,可以给她更高的权限。
至于月考?
阿桃绝望地脚步一转,往后山走去,决定趁着现在还没散学,先去跟那群鸡熟悉一下。
第37章 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荷月轩的鸡养在鹤台后山上,从学宫后门出去,大概走上十多分钟就到了。
负责管理的是个瘸腿的老大爷,正站在篱笆门口对着里面的鸡破口大骂。
阿桃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骂这些鸡到处乱跑,管不住,又骂学宫没事儿养鸡干什么,这么难伺候,半个月前就喊着要给他加人手,这么久也没见人来。
阿桃:“……”
大爷骂骂咧咧地转身,看到了抱着一筐馒头,一脸懵懂的阿桃,嘴上的骂声顿时歇了。
他看了一眼阿桃身上的丹道院制服。
“这会儿还没散学呢,小姑娘逃学去哪儿?”老大爷语气极差。
“没有逃课。”阿桃挠了挠脸,“先生给我提前下课了,我就过来看一看。”
“看什么?”大爷一脸莫名其妙。
阿桃:“……看鸡。”
鸡有什么好看的?
“你喜欢鸡?”大爷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阿桃抬眼看了看前方被篱笆圈起来的一大片区域,五彩斑斓的鸡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品种,在里面飞来飞去,大多站在枝头上,看着他们的眼神中仿佛带着鄙夷。
“还行吧。”阿桃违心地说。
“那正好!”老大爷顿时转怒为喜,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吃的。”他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竹筐,毫不客气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把旁边草堆旁的另一个大竹筐塞给她。
“好姑娘,给你个凑近看鸡的机会,正好去帮我把那树丛底下的鸡蛋给捡了。”
阿桃没有拒绝,她本来就是体验一下未来工作内容的。
看着大爷的嘴不停嚼动,阿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那馒头是自己带来给鸡的见面礼。
她抬头看向漫山遍野的鸡,还是低估了荷月轩的实力,估计这么几个馒头也不够分的。
想到几天后的月考,阿桃认命地拎起那个大竹筐,走向篱笆门。
身后传来大爷的喊声:“一会儿捡完了顺便用法术帮我运回来!”
阿桃转身:“我不会法术。”
“你一只妖不会法术?”大爷一脸不相信,“那你是怎么考进来的?”
要知道妖精进学宫可比一般人更要难上数倍不止,除非天赋异禀。
而且天赋高意味着更难掌控,按常理,这样的妖几乎是不会出现在云京城的,能够上学宫的,必定是哪个家族里从小养大,具有很高信任度的妖。
这类妖必然比普通人更加优秀,更精通术法,因为不优秀意味着没价值。
“我走后门啊。”
大爷:“???”
一只靠走后门进学宫的妖已经够稀奇了,走后门走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更是他平生罕见。
阿桃没有理会大爷的震惊,打开篱笆门走进养鸡的区域里,看着漫山遍野的鸡合手拜了拜。
“打扰了,我去给你们捡鸡蛋,不要啄我可以吗?”
众鸡站在高高的树梢上冷漠地俯视她。
“既然都不反对,那就说好啦,要是啄我,我可会打你们的!”
阿桃捡起路边的竹枝,一边往前走一边碎碎念,给自己壮胆。
这里的环境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上许多,虽然林间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鸡,但空气并不难闻,地面也没有很脏,连鸡毛也没有几根。
阿桃挑着没鸡的草丛翻了翻,捡出来几个白胖的蛋放到篮子里,回头刚好看到老大爷拿着扫帚扫地。
那扫帚显然不简单,随手一挥就是一阵轻风吹过,瞬间干净了一大片,想来应该是器院的杰作。
“看什么?你想干这个?”老大爷本来臭着脸在骂鸡,抬头看到阿桃,就远远喊道。
阿桃连忙摇头,转身去干自己的。
“看来这工作也不算特别难。”她嘟囔着弯腰继续去翻草丛。
虽然这些鸡个头大,飞得高,还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但似乎习惯了被管理,没有主动攻击她。
阿桃翻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个浓密的高草丛,不确定是否有鸡出没。
想了想,拿起手边的竹枝往草丛里用力打了一下。
浓密的草叶被竹枝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五彩斑斓的鸡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嵌在上方,鸡脖子上的毛炸起一大圈,显得格外粗壮。
阿桃大惊,竹枝收势不及,狠狠在鸡脖子上抽了一下。
“咯咯咯!!!!”
愤怒的鸡叫声响彻天地,正在孵蛋的暴躁母鸡扇起翅膀,朝阿桃的脑袋上扑了过来。
“!”
阿桃把手里的竹枝一扔,转身就跑,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大喊:“救……救命!!!”
等瘸腿大爷鸡口救人,阿桃已经被鸡爪子抓乱了头发,脑袋顶上挨了好几下啄,疼得她眼泪直掉。
大爷被她的倒霉样逗得哈哈大笑,工作的怨气都被驱散了。
“草丛里时常有母鸡抱蛋,脾气大得很。你得用竹枝轻轻敲,听到有动静就别去捡了。”
阿桃一点也不想学捡鸡蛋的技巧,为了不来伺候这些讨厌的鸡,她觉得她可以更努力一点。
她又惊又疼,但又忍不住好奇询问,“它为什么要抱蛋?”
“就是孵小鸡。”老大爷见她漂亮乖巧,哭起来还怪怜人的,便带她去看孵化出来的小鸡。
看着那一群毛茸茸的嫩黄色小团子,阿桃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触感软绵绵,毫无攻击性,被伤透透的心灵和□□总算被治愈。
老大爷在旁边看得笑了,“你这小妖精,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没见过这些东西吧?”
阿桃点了点头,她确实没见过,只知道鸡会啄人,那尖尖的喙一口能啄掉她半个叶片。
大爷重新拿起扫帚,“趁着新鲜劲来看一眼就行了,这脏乱的地儿可不是你们这些学生该来的。
”
阿桃见他神色似乎有些落寞,又看了看他瘸了一边的腿。
“这里挺好的,环境很好,这些鸡也养得很漂亮。”
阿桃小声说道,探手摸了摸小鸡。
大爷骂归骂,提到这些鸡时,神色却也有骄傲。
“那是,若不是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还能养得更好。”
“很快你就会有人手了的。”阿桃悲伤地说道。
离开后山的时候,阿桃依然抱着那个小篮筐,只是里面的白馒头换成了鸡蛋。
这是大爷给她的精神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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