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对茫山有所了解,神情微妙,“难不成,你是有亲友被关在那了,骗我去帮你劫狱?”
阿桃微微一愣,想起那株被镇压在坑底的白蔷薇。
她摇了摇头,兀自说道:“茫山顶上有一个祭坛,我的妖丹应该就是被压在下方,不仅是我的……还有数百年来,被封印在茫山里的其他妖精的妖丹,应该都在那里。”
阿桃抬眼,果然看到黑袍妖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茫山里的阵法,可不是吃素的。”
“我也不知道。”阿桃眼中有些迷茫,“里面的很多阵法,我都能解,解不了的也能避开。”
黑袍妖面露古怪,那茫山的阵法,都是历代管理者一层层叠起来的。
而管理者无一不是四大世家的人,看来这丫头的背景远没有银面说得那样简单。
黑袍妖顿时更觉得不能轻易取了这女妖的性命,且先去茫山看看再说,小心一些,顺便还能探探云京城的虚实。
阿桃见他神情松动,继续说道:“那里常年没有守卫,只需小心行事即可。若是我骗了你,你也大可先一步杀了我。我只想活着而已,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黑袍妖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随你走一趟,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也不是不能吃了你。”
他解开兜帽,露出一张已经快烂成白骨的脸,露出阴森的笑容。
阿桃不适地皱起鼻子,低下头不看他。
黑袍妖以为她害怕,满意地笑了起来,冲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丫头带回去,收拾一番,明日一早上云京城。”
他们妖不走官道,脚程也快,有个一两日也差不多到茫山了。
黑袍妖暗中盘算着,忽觉不对,他那些属下走了多远,怎么没有人应声?
他回身向破庙外看去,山风吹散了云雾,一轮弯月露出面貌,撒下银白色的月光。
今夜似乎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山谷的声音,连夜枭也静默着,空气里似乎随风飘来一丝隐约的血腥味儿。
阿桃也觉出异常,抬头一看,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庙门前。
那影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茫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从她被抓到现在,才过了几天来着?
“何人在背后作怪?!”黑袍妖脸色一变,黑色妖气蒸腾而起,直直往那颤颤巍巍的庙门轰去。
残破的木头门经不住摧残,瞬间碎成一堆木屑四溅开来,腾起的灰尘散去后,门外空无一人。
第63章 得救
黑袍妖凭借着强大的夜视能力,看出门口的青石地面上,有两滴鲜红的血迹,形状圆润,溅开的痕迹均匀,不像是那人受了伤,倒像是刀尖滴落的。
他神色凛然,银面的人刚走,做生意银货两讫,没道理突然杀个回马枪。
听说最近人类那边不知发了什么疯,不少地方又掀起了一股灭妖的邪风,许多城镇附近妖的老巢都遭了殃。
难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势力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真当他跟那些徒有一身蛮力的蠢妖一样么,杀他几个手下就以为能够戏耍他?
装神弄鬼。
黑袍妖冷笑一声,回身一手刀劈在阿桃侧颈上。
情况急变,阿桃早就防备着他,瞳孔一缩,运起经脉中刚攒下的一点力量,在脖颈脆弱处挡了一下。
随即身体一软,重重倒在箱子里。
黑袍妖早已对她放下了大半戒心,加上情况紧急,没有仔细试探就盖住箱子,重新锁了起来。
接着一掌将箱子推到角落里,墙边垒起的稻草被撞倒,刚好将箱子遮盖住。
他扫了四周一眼,飞身窜了出去。
破庙重新陷入安静,很快角落里传来轻微的撞击声。
箱子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开,那锁虽然设计独特,但毕竟是凡铁,难以抵抗妖力,几息后就“咔哒”一声断裂。
阿桃从里面爬了出来,缓缓站起,她的身体依然有些虚弱。
好在刚才妖力灌体,让她痛苦清醒,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力量。
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尸臭味,
这是黑袍尸妖调动力量时产生的气息,月色已完全被遮盖,门外一片漆黑。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杂乱的动静,能量撞击的爆破声夹杂着兵器交接声,应该是刚才的黑影跟那尸妖打起来了。
阿桃的心跳变得很快,不敢靠近前门,沿着墙边小心地往后走。
这山庙实在破败,很多窗子都已经腐蚀掉落,她找到一个可以容纳自己出去的缺口,小心地不发出太大动静,以免吸引前门的注意。
她刚才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连男女都分不清,但她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刚才的人,是萧执。
他发现自己不见了,找了过来,但她不解的是,外面好像只有一个人。
他没有带人吗?
因这一点疑虑,本应该趁机溜走的阿桃,翻出破庙后迟疑了一下,缓缓挪到庙墙的拐角处。
这里堆积着一些木板杂物,不知原本是什么东西,但阿桃看到里面有一根小臂长的铁棍,周身被锈迹覆盖,看起来不怎么结实,但也聊胜于无。
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它抽出,拿在手里,然后借着杂物的遮掩,往外看去。
那两人都穿着一身黑,几乎完美融入夜色里,只偶尔借着能量碰撞时发出的火光,能看到两个身影飞快地交错而过。
之前那黑影手中的长刀闪着微光,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轨迹,连那身如鬼魅的黑袍尸妖也不敢试其锋芒,匆忙后撤避开。
阿桃凭借着优秀的视力,越看那黑影越觉得熟悉,微一晃神,想起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她不小心被丧鸟抓到了巢穴里,也曾这样在隐蔽处悄悄地观察萧执战斗,被那流畅有力的身姿动作所迷惑,先入为主地误认为他就是男主。
但是显然,今日的黑袍尸妖跟那些不太聪明的丧鸟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两人交手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各自都没占到对方的便宜。
阿桃屏息观战,敏感地察觉到萧执一双眼睛格外的沉静专注,他在观察那个尸妖的招式特点。
然而这尸妖乃人类所变,既具有恶妖的强大力量,又具有人类的阴险狡诈,浑身黑雾环绕,身法诡谲,招式莫测,极难对付。
缠斗这么久,那尸妖也曾因闪躲不及,被长刀划破外袍,伤及皮肉,但产生的声音却十分怪异,不像是划破血肉,倒像是砍到坚硬的石头一般,而他本人更是似乎已经没有了痛感,半点不受影响。
阿桃不禁心中一沉,发觉局势对萧执并不友好。
她还看得出来,萧执的动作并不如她以前见过的那样行云流水,偶尔似有轻微凝滞之处,出招也尤其谨慎小心。
她有些不解,但直觉这样拖下去对他没有好处,只会越来越危险。
就在她内心有些焦急,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萧执终于看破了黑袍妖的出招规律,在看到他手势的瞬间预判到他的动作,脚下瞬间移动,提前到达合适位置。
或许是发现了尸妖皮肉坚硬异常,萧执左手将长刀一收,右手成掌,带着残影狠狠击中黑袍尸妖的胸口。
整个天地间似乎停滞了一瞬,接着被打入体内的能量爆发,黑袍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破庙的墙角,震落无数碎瓦片。
巨大的碰撞声中还隐约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可见力道之大。
不巧的是,阿桃刚好就在躲在这个墙角的后面,两人相距不到两米的距离。
阿桃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一瞬间划过无数想法,还没来得及细究,她直觉地做出最优选择。
不过转瞬之间,她从杂物堆后面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摔懵了的黑袍尸妖后面,右脚踩住他骨头断裂扭曲的手,同时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后拧紧,一手快速将生了锈的铁棍怼在他眼睛前,距离眼球不过毫厘之差。
她手中的铁棍飞快地往上一挑,掀开了他的兜帽,露出下方一颗皮肉干瘪的头颅,然后铁棍迅速回位,更加准确地紧紧贴着他的右眼。
“别动,我可能会手抖。”阿桃不太熟地低声威胁。
他浑身皮肉已经坏死,唯有一双眼睛还算灵动,此时死死盯着悬在前方的尖锐铁器,果真一动不敢动。
阿桃不准痕迹地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这妖的修炼方式诡异,这短铁棍又实在没什么威力,她经脉中的力量也有限,稍有不慎就可能是白送到他手上当人质。
但若不动,凭那黑袍妖的功力,一旦回过神来,肯定会发现近在迟尺的她,到时候必然陷入被动。
她之前跟他拉锯的时候就发现,这妖浑身死气沉沉,唯有一双眼睛灵动闪亮,他如此执着于重塑骨肉,想必很珍惜这一双脆弱的眼睛。
黑袍尸妖喘着粗气,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口中不禁问道:“是你?你怎么出来的?”
“你不用操心这个。”
阿桃稳稳抓着铁棍,手背甚至绷起青筋,同时脚上也丝毫不敢泄力,死死将他压制住。
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这尸妖主要是忌惮眼前的铁棍,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她的这点力量不可能压制住他。
黑袍妖怒极反笑,“小妖精,倒是小看了你。”
阿桃并不答他,浑身高度警觉,一旦任何地方有异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把铁棍扎下去。
她余光注意到萧执已经迅速来到她身边,手中提着染血的长刀,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
此时黑袍妖就算想要牺牲一只眼睛反抗,也已经失去最佳时机。
黑袍妖也终于发现他们是一伙的,这杀神是阿桃召来的,顿时大怒,“银面耍老子。”
阿桃略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跟黑袍妖谈判了。
“你我本无仇怨,告诉我,银面是谁,我就放了你。”
黑袍妖眼珠一转,银面把自己藏得很好,在交易中从不轻易出现,即便出现,也用一张银色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别的妖或许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还真知道,只是……
“你们当真要放了我?”他的目光看向站在几步远处的萧执,显然不认为阿桃能做这个主。
阿桃仍盯着他,没有跟着他转移视线。
“我跟你合作是很有诚意的,之前如此,现在也是。”
她刚才就发现了,萧执状态不太对,这妖又太难缠,表面上他们现在占据上风,但其实已经外强中干。
如果把黑袍妖惹急了,拼着受伤跟他们动手,恐怕会很麻烦。
果然,萧执一身黑衣劲装,提着长刀一言不发,神色冷漠,看起来仿佛只是个听话的杀手,唯主人之命是从。
黑袍妖这才把注意力转到阿桃这里来,沙哑难听地笑了几声,“你这小妖确实有几分意思,银面应该后悔惹了你。但是说到合作,你现在可算不上是有诚意。”
“筹码不同,合作方式自然也不同,之前你对我也算不上客气。”阿桃将铁棍又逼近几分,肌肉绷紧,“少废话,快说。”
黑袍妖权衡了一下利弊,果断选择把银面卖了,吐出一个名字。
“苏选。”
阿桃神色不变,余光看到萧执的神色微动,看来这个尸妖并不是随意说出一个名字糊弄他们,于是微微松开禁锢住黑袍妖的手脚。
“合作愉快。”
话音落下,双方同时后撤。
阿桃迅速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脚下,撒开黑袍尸妖后瞬间往萧执的方向退去。
萧执反应极快地搂住她,几个起跃后停在远处的树梢上回头望去。
黑袍妖也已经撤离到远处,跟他们遥遥对峙,确定双方都没有追击的意思后,才放心地各自离去。
这一片到处都是山,显然还在黑袍妖的地盘上。
萧执没有半分放松,极速向前赶路。
两人久违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温暖的身体紧贴着,能够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阿桃积累的一点妖力已全部用尽,加上之前压制住的药力重新上涌,让她身上的力气渐渐流失,头有些无力地垂下,脸颊贴在萧执的脖颈处,犯困地数着他的脉搏。
为了让萧执省点劲,她的双手在他肩膀处环绕而过,隐约感觉到袖子处有被液体浸透的濡湿感,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
萧执紧箍在腰间的手也微不可查地轻轻颤抖着。
阿桃猜到他受伤了,却不知伤得多严重,但至少血流了不少
。
她心情有些从没感受过的微妙和复杂,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很奇怪。
来到人间后过于丰富的体验总是让她有些茫然,但她觉得自己成长得很快,总有一天,她全部都能弄明白的。
她暂时放开那些莫名的情绪,贴着他的胸口建议,“要不要换个姿势?你背着我可能会省力一些。”
萧执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闷头赶路,也不看她,一张脸崩得紧紧的,额角处的青筋明显。
阿桃猜测他应该是生气了,不是平时他们打闹时的生气,是很认真的生气。
她感到很抱歉,今日之事非她本意,但确实因为她给萧执添了麻烦,还害他受了伤。
她自知理亏,不敢继续说话,只努力伸手抱住他,给他手省点力。
可惜体内残余的药力不如她的意,她感觉眼皮变得很重,意识逐渐模糊,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察觉绕在脖子上的手臂慢慢失了力道,萧执脚步一顿,搂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低头看她脸色,见她虽然皮肤苍白,但呼吸平稳,不像是受了什么内伤,这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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