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艰难从钟内的水深火热中闯出来。
却觉得夜色不对劲,月亮居然从进阵前的圆满变成而今的缺月。
他迟疑,以为是困阵之后又是一个阵法。
低头看,传音霜花在被金钟困到时碎了一块。
与此同时,墨妖的声音终于随着纹身流动焦急响起。
“少君,我急死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过去多久了?”祝今宵不安。
“七天。”
七天?
祝今宵脑子再次嗡嗡作响,他失约了。
*
祝今宵想都没想,飞速往与清梨约好的地方奔去。
在跑过去的过程中,他渐渐冷静。
想起来另一种可能性。
那夜白雪山局势扑朔迷离,霜降虎妖,蛰伏蝎子,牛首领主,光是妖兽就出现了三波,又是伥鬼遍布,更是不知道多少势力在浑水摸鱼。
若此时白雪山排查内鬼,他又失踪七天,岂不是一下子就排查出了是他?
他这番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祝今宵心中混乱不堪,步伐渐渐变慢。
倘若那夜仙草成熟了呢?
倘若他采到仙草,不若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回来了。
他步伐停下,站在绿草间,却又捏紧那枚被摔坏的传音霜花,再次飞速奔跑。
夜色越来越浓。
他终于跑回那日驻守的地方。
萤火虫闪烁飞舞,荧光柔和环绕,石头上坐着一个姑娘。
星子交错纵横,兰草晶莹拂动,夜间露水如九天的玉液倾洒,斑斑点点坠得草尖摇晃。
少女终于抬头,金珠面帘拂过月华。
“师兄,我数了好多遍蚂蚁搬家了。”
“真巧。”她笑起,像是蝴蝶花,“我正在想师兄,师兄就来了。”
祝今宵停下,此间静谧无声,他听见心脏的跳动,咚,咚,咚。
“为……为什么……”他呢喃。
为什么不怀疑他就是偷仙草的骗子之一呢,为什么就真的相信他会回来呢。
青草依然拂动,清梨已经快步奔过来,红裙随夜风飘扬。
她双手攥住师兄的领口,对着他反复检查。
“我真的真的急死了,我生怕师兄眼睛又出了问题。”
当天夜里出现的波动极大,很多弟子失踪,又有的误碰法阵散落在外面没有回来,清梨舞动红月伞,一个一个救回来找回来。
等所有事情解决,她回到和师兄约好的地方。
好啊,师兄也失踪了。
清梨想去找,又记得师兄答应的话,就在此处等他。
清梨怕走散,就一直等着,她心中浮现自责,当时师兄的任务是她布置的,明明知道师兄的眼睛刚好,真不该给他分配任务。
这几天里她焦心担忧,好在师兄如约归来。
她踮脚,查看师兄的眼睛。
师兄的眼睛真好看,比丹凤眼圆一点,比桃花眼冷一点,如今的眼眸,在萤火围绕的中央,还浮现自己的影子。
清梨看到师兄眼中有自己,她便高兴起来。
她攥紧师兄胸前布料,故意朝师兄脸上吹气。
祝今宵眨眨眼,长而密的眼睫毛扑动。却并没有避让开。
“眼睛好了。”他小声,“我没事的。”
清梨又检查,师兄身上确实没有伤口。她放心地扑在师兄怀里,熟悉的橘子香气,让她这些天的疲惫卸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片刻后,她却又诧异抬头。
“怎么了?”祝今宵紧张一瞬,担心是杀妖时的血腥气没有除尽,被她嫌弃了。
“师兄的心跳,太快了。”
祝今宵默默将手合在清梨的手上,不说话。
萤火依然静谧飞舞,合着苍穹星子闪烁,唯有他碰到清梨手时,那镯子清脆的击响。
“我觉得师兄的眼睛好看。”她不动。
祝今宵主动闭目,弯腰俯身。
清梨踮脚,亲了他的眼睛。
第27章 27心痒 哪有这样哄姑娘一笑的!
祝今宵便乖乖站在她身边。清梨手仍然揪着他胸前布料不放, 又晃晃:“师兄,为了等你, 我裙摆都被露水打湿了。”
红裙的边缘颜色变深,沾着夜露凉气。
祝今宵想了想:“我抱你回去?”
【我靠,直男开了窍?】龙傲天居然主动提出抱,系统惊掉了小粉扑。
清梨眯眼,却只看着他,不走。
“不, 我要师兄陪我看萤火。”
山林里静谧,一点一点萤火汇聚,上下闪烁间如明暗交错的
长河。露珠压低草叶,从草尖压伏滑落。
“萤火好看吗?”清梨坐在石头上靠着他。
祝今宵认真答:“还行, 没有灯笼亮。”
又补充一句:“都照不见路。”
【看来只是开了点窍,不是夺舍。】直男还是那个直男, 系统放心拿回来修眉刀。
夜风吹起来,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祝今宵偏头看清梨,试图分辨她的脸色是不是比前些天更苍白了些,担忧问:“你是不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嗯。”清梨只字不提这七天的焦虑和奔波,只朝他伸手,张开怀抱。
师兄今晚可真乖,清梨想, 不让他抱我我就亏了。
祝今宵主动走近,任由她环住脖颈, 而后蹲下, 一手扶住她的膝弯,一手扶在后背,把她抱起身。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抱, 却仍然紧张。梨子花香扑在怀中,风中吹起长发,墨色发丝拂过他的脸庞。
萤火不定时停在树梢上,花叶上,石块上,在回去的路上被途径。
祝今宵走了几步,突然双手掂了一下,把怀里人掂重量般,往上抱了点。
【他掂了一下!】系统尖叫,【他掂了一下!】
“怎么了?师兄嫌我重吗?”
清梨仰头,贴着他耳朵轻声问。金珠面帘下滑,气息如兰,语调看似婉转温柔,如烟般缠绕。
实则放在他脖子后面的手,却已经悄无声息掐住他的后颈皮。
涂满豆蔻的手指仿佛在听到回答的下一瞬就要戳他。
祝今宵对脖子后面的杀意浑然不觉,实话实说:“你的裙子轻纱太长太多,抱低了会沾到灰。”
他小声:“我记得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抱得高一点,裙子才不会碰到地面。
清梨准备掐他的手默默放下,安抚般亲昵拍拍他的后脑勺。
【直是直了点,】系统感慨,【面对你时,心却又真的细。】
*
舅妈一从娘家回来,就看到自己门派出了事,应有才挂了彩。
应有才大马金刀般坐在木椅上,正在思考如何处理舆论。
按照舅舅本来的性格,这种级别的战斗早已经找遍说书先生大肆宣扬。
犹如清梨斩杀二十四妖那场,修仙界到凡间全都知晓白雪山威名。
但是这次事件太过怪异。仙草没成熟,就有妖邪前来高调争斗,更有伥鬼让弟子们吃了大亏,山中阵法多处波动,白雪山需要调养生息,不能高调。
“那阴阳虎可是被我砍瞎了一只眼睛,狼狈藏云里离开!”
应有才在夫人面前不忘对自己大夸特夸,被包扎住的胳膊都不忘挥舞,拍拍肩膀。
“就是可惜,把你亲手做的衣服弄破了。”
舅妈调制膏药,倒是提了另一件事:“四方会试就要开启,你该让弟子们准备选拔了。”
“自然,自然。”应有才对此事没有忘记。
四方会试,百年一办,是整个修仙界中年轻一辈的选拔盛事,办得恢宏盛大,四海皆知。
各个门派派出入选弟子,打擂台,做任务,进试炼,一人脱颖夺魁,整个门派扬名。
举办者皆下重注,奖品中不乏有仙草同品的九转还魂花,更明晃晃放着各种名器仙器。
奖品其次,名声第一。
几大世家门派,例如昆仑,寒山等,更是将这种机会当做扬威之地,早早历练弟子,誓要取得头名。顶尖名次也常被大家族包揽。
虽然原则上鼓励打出并树立门派风格,彰显年轻风采,但私下里各家都叮嘱弟子不要留手,往死里锤对方。故而能参加会试的,也都是能力足够自保的佼佼者。
“名单没定。”应有才道,“这次风波过后,我已经叮嘱他们自觉加大练功难度,在四方会试上,好好争口气。”
舅妈抬眼:“清梨带回来的那小子,参加吗?”
*
那日的争斗耗费了白雪山太多资源,四方会试即将开启,届时繁杂事项更多,所要修炼的场地更多,白雪山需要尽快把法阵修补。
燕啼从应有才那里接过了任务。
“门主,”燕啼没忍住好奇,终于在一切都差不多平息后大着胆子问,“少门主带回来的那个祝今宵,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啊?”
他嘟囔一句:“我没瞧出他有什么胜过我的地方啊。”
“有年山门聚餐,你嫌弃过清梨做饭难吃。”应有才直来直往,不打算给大弟子希望,一针见血。
他合上扇子在弟子头上一敲:“她不记恨你就不错了,别想东想西。”
燕啼捂着头,颇有些委屈。
“少门主是完美,可她做的饭是真的咽不下去,弹的琴也真的要命。”
“你还讲。”应有才又一扇子追过去。
燕啼下山,径直去了最大的仙家资源交易场,仙易所。
“不巧了,仙长。”接待的人恭恭敬敬,“这补阵法的法石紧缺,得再等几日。”
燕啼点头,说再停留几日没关系。
街市热闹,昆仑,寒山,青灵,高家,旗幌招牌林立,各宗门各世家的东西都有售卖,真真假假混杂。
“燕哥,”有陪同弟子问,“我瞧见江家店铺也卖法石,价格还比仙易所便宜一半呢!”
“才不要江家的东西。”
燕啼常年跟在应有才身边,实则知晓门主对江家的态度,应有才身为门主面子上装装,燕啼此刻懒得装。
“谁家的都能买,就江家的不要。”
*
月泽,江家。
江家大伯身上带着伤,走路时隐隐有血痕透出衣衫。
“哟,”江二靠在轮椅上,黑纱蒙住眼睛,但早已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我们豢养的小东西回来就发了狂,还把大伯你伤成这样?”
他看似关心,下句却更凉薄:“可我瞧大伯你身体也挺好,毕竟这也没死呢。”
有小妾剥好葡萄,怯生生递过来,江二嫌烦也嫌脏,挥手让她滚开。
又扬手隔空把那盘葡萄全倒进湖里。月光蜉蝣争先恐后扑过去,激起一波水花。
大伯简明复述完这些天做的事情。
“白雪山果然派出弟子采购法石。”
“派的是应有才身边自小跟着的大弟子,燕啼,他心思颇深,半价的法石他都起疑心,没买。
“隔壁镇子闹出了大动静,出现了妖,燕啼自然是先处理妖,我们趁机把仙易所的法石调换,又快速哄骗了另外一个小弟子速买。
“而今,另位弟子已经把做了标记的法石拉回了白雪山。”
江二笑了笑,对做成的事情也没有体现多高兴。
“哟,一个小事情,你们绕几个圈子,还准备来讨赏呢。”
失败了要被骂,成功了还被嘲讽,江家大伯深吸一口气,感觉被妖气侵袭的伤口更痛。
但是他又确实事事都要请示这位继任家主:“仙草还要吗?”
江二笑起来。
“和我们筹谋的东西比起来,仙草算什么。”
*
【你撩到现在,什么名分都没给啊。】
系统睡醒,看到清梨在祝今宵身边指导他调染指甲的花汁,它满意点点头,准备再回去睡美容觉。
又猛然想到,清梨对他亲了抱了,但还真的没给过师兄名分。
它戳戳清梨。
清梨抱住师兄的胳膊,美目流转,正严肃审视面前两碗花汁,比较后点点左边的碗边沿,说左边的颜色更浅,染出的指甲好看,更配她。
祝今宵端起左边的对光瞧瞧,又端起右边的放到同一位置仔细端详。
瓷碗里的茜色花汁波动,在中间晃出一圈一圈涟漪波动。
他越看越觉得两碗花汁颜色一模一样,但清梨说不一样,那就一定不是花汁的问题,而是他眼睛的问题。
系统又戳戳清梨。
清梨依然在计较染指甲的颜色。
“师兄,”她抬头,秋水眸波动,露出不满,“你怎么总看不出来区别呢?”
今天她戴了串流彩珍珠手串,每三粒粉色蚌珠间串枚鲛海贝壳,无风却有细微海浪声,抬手时总让祝今宵疑心有海浪的哗哗声响。
也可能不是海浪在响,而是清梨的每个动作都
让他心海起波动。
清梨伸手攥住他的指尖,把他整只手往前一带,拉到她胸前。
而后她低头,在手背印上唇印。
海浪又在响。
“你看,我今天涂的口脂,和昨天涂的口脂,就不是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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