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师兄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眼前这个秦小姐那么厉害,我必定是打不过她的,师姐何不同我一起收服她?”
虞菱水没再说话, 她方才是太过担心了,师兄那么厉害,应当可以安然无恙的。
想着,她开始聚精会神地与秦珞荷对峙了。
秦珞荷挟持着林青垣,回头瞧着两人。
虞菱水看着那张隔着帏帽与她遥遥相望的双目,忽然就笑了。
“秦小姐,哦不,我是该唤你什么呢?”
秦珞荷竟也没有生气,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林青垣的脸,林青垣嫌恶地转过头去。
她轻笑道:“虞姑娘还是别顾着关心我了——”
她将目光投到已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声音里充满杀气:
“和你来的那位慕公子,只怕是出不来了——”
虞菱水脸色一变,她看了看被秦珞荷所挟持着的林青垣,刚要跳入湖中,却听秦珞荷再次道:
“你若敢跳,我便立刻杀了他!”
虞菱水回头,秦珞荷微微笑着,看不出情绪。
林青垣则是恐惧地闭上了眼,声音抖得不行:“水水别管我,先去救慕公子……”
虞菱水没说一句话,“哗啦”一声便跳入了湖水中。
林青垣固然需要保护,但是小师兄不知如何了!
况且,秦珞荷不是喜欢林青垣么?她怎么可能会真杀了林青垣?她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可是……
万一呢?
她信不过云不辞,他说不救很可能就真的不救了。
而这个秦珞荷也不知何时已换了芯,万一她真想杀林青垣呢?
秦珞荷凑近林青垣,覆在他耳畔轻笑道:“你看,你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她说舍弃便舍弃了……”
她话音还未说完,一股剑气便从后头袭来。
秦珞荷没防备之下,瞬间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匕首在林青垣脖颈上一划而过,一道浅浅的血痕霎时浮现。
他却没顾得上脖颈上传来的痛意。
林青垣愣愣地盯着去而复返的少女。
她全身都湿透了,湖水自她发丝脸颊上成股滴下。
虞菱水抬手拿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把桃木剑丢给林青垣,她的声音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急切:
“怎么?吓傻了么?!喏,这是金疮药,自己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这把桃木剑是我少时用的,里边有我阿爹的一缕精魂,你拿着,必要时可以保你一命!”
林青垣拿着瓷瓶和桃木剑的手微微握紧,仿佛是在握着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一般。
虞菱水见他不说话,又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师兄!”
说罢,虞菱水又一头跳入湖水中。
只剩下错愕无言的林青垣和脸色阴沉的云不辞。
林青垣愣了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之物收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近跌倒在地的秦珞荷。
方才还又惊又惧的少年已换上了另一个面目。
林青垣脸上的表情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云不辞的声音充满了玩味:“好大一出戏呀——林公子你的人也真是废物啊!”
林青垣没理会云不辞的冷嘲热讽,他在秦珞荷,不,应当是湘娥面前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抬手掀去湘娥头上的帏帽,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是在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一般。
然而,他的话却寒冷到了极点,
“湘娥,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帏帽下露出了那张貌若桃花般的容颜,林青垣伸手抬起了湘娥的脸。
湘娥感受着这冰寒的气息,不由得颤了颤,她带着哭腔道:
“阁、阁主……奴婢是想为你验明虞小姐的心的……”
明明一切都顺利,可她没料到虞菱水会半途折返救他。
林青垣缓缓起身,湘娥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面露喜色。
然而下一刻,青衣少年便猛然踩在了她的手指上。
林青垣面色冷淡,缓缓转动脚踝。
一声声刺耳的呼痛声在湘娥喉间传出。
“阁、阁主……奴婢知错了——”
“阁主,奴婢是真心爱慕——”
湘娥表白的话还没说完,林青垣手中一把匕首便伸入了她嘴里。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猛然传来,湘娥的嘴已鲜血淋漓。
她的舌头已被他拔去了。
林青垣掏出一块手帕缓缓地擦着手中充满鲜血的匕首,轻声道:“你姐姐就知道该怎么做,湘娥,我听不得这种话。”
“你可真没用。”
湘娥呜呜的低声呜咽着,林青垣却宛如高高在上的恶魔般宣告着她的死期。
“将她丢到夜冥泽。”
林青垣轻飘飘的话音一落,地底竟爬出了两个白袍男子,他们架着湘娥又消失在原地了。
云不辞皱着眉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青衣少年,冷声道:“给我。”
林青垣耸了耸肩,“给你什么?”
云不辞盯着林青垣,眼中即将喷出怒火:“桃、木、剑。”
林青垣无辜道:“怎么?你也想要,那你去像水水要啊。”
云不辞挥掌而去,“那本来就该给我的。那是少时我和她……”
林青垣却冷声打断了,“云不辞,你都说了那是‘少时’,你若真喜欢,你就自己去争取啊,咱们各凭本事!”
云不辞脸色难看,却又缓缓扯出一抹笑,讽刺道:“林青垣,你别把自己说得多光明正大。你说,若是慕惊尘死了,她知道是你害的,她会怎样?”
*
虞菱水在湖中找了许久,却没有半个慕惊尘的影子。
她不知道湖底是否有其他的结界,还是有什么传送口。
她没找到慕惊尘,却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湖底有一具女尸,还没开始腐烂,粉衣娇俏,模样水灵。
女尸上的饰品贵重而精美,一看便知是尊贵的大小姐。
虞菱水忽然想起碧云说过,秦幽兰十天半个月不在秦府,秦府中只有秦珞荷住着。
那么,真正的秦珞荷死了也是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秦珞荷”是谁?
虞菱水检查完女尸后,又开始去寻慕惊尘了。
*
慕惊尘只觉一道白影猛然朝自己袭来,下一刻他就跌入湖中了。
那道白影速度极快,快到肉眼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样。
慕惊尘下意识地要祭出无为剑,下一刻,那道哨子声又在他耳旁响了起来,而后那道白影不知给他施了什么术法,等他恢复意识来,他已经不在湖底了。
那阵哨子声忽高忽低,仿佛在引领什么一般。
慕惊尘只觉脑中仿佛万千根银针同时刺入,他痛得冷汗成股流下,额角青筋暴起。
可他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他的视线渐渐变暗,直至所有亮光消失殆尽。
他又失明了。
每当哨子声响起,他的双目就开始失明。
他就开始失控。
一条红绫霎时覆在他双目上。
慕惊尘的感官瞬间灵敏了许多,他能听见不远处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而后,那道哨子声开始尖锐的响了起来,哨声节奏极快,极为刺耳,仿佛要穿透慕惊尘的耳膜一般。
慕惊尘脖颈和手上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符文,而后他只觉得被巨大的痛意淹没着。
在哨子声中,他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十分敏捷,仿佛不是人——
慕惊尘的念头刚上来,一只灵兽便直朝他扑了过来。
慕惊尘立即祭出无为剑。
那道哨子声却越来越急,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
慕惊尘倒地捂着脑袋打滚。
下一刻,那只灵兽再次扑了过来,眼看它要咬到慕惊尘的脖颈上时——
一把雪亮朦胧的剑霎时刺了过来。
那只灵兽被击退了几丈。
慕惊尘惊讶于灵兽的牙齿为何没刺穿他的脖子,便听见一道“铮——”的剑鸣声。
而后是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扑鼻而来,少女的声音又惊又忧:
“师兄——”
慕惊尘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所幸,这次不再如儿时一般只有他一人在黑暗与痛苦之中了。
有人宛如骄阳般耀眼夺目,却又温暖逼人,叫他瞬间脱离苦海。
他无声地咧开了嘴,口中却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虞菱水看见慕惊尘浑身是血,那雪白不染纤尘的衣袍上尽是灰尘与鲜血。
下一刻,慕惊尘口、鼻、眼中都流出了血。
两行血泪自红绫下缓缓落下,慕惊尘口鼻之中皆是鲜血,叫他说不了一句话。
虞菱水眼中酸涩无比,她小心翼翼地想要为慕惊尘擦去那些血,却不曾想竟是越擦越多。
她哆哆嗦嗦地握着慕惊尘的手,口中喃喃道:“师兄……师兄,你是不是很痛啊……”
慕惊尘的手动了动,仿佛要抬起来安抚地摸摸虞菱水的头,却仿佛千斤沉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哨子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慕惊尘疼得满地打滚。
虞菱水缓缓站起身,寻找哨子声传来的方向。
然而,那道哨子声却是移动得极快,仿佛是在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那只狰狞无比的灵兽受到哨子声的催促又开始缓缓地走过来。
虞菱水红着眼,抬剑而上,然而,那只灵兽竟在短短的一会儿便修为大涨,虞菱水手中的镜花水月倒飞而去。
虞菱水捂着胸口,而后从体内祭出玉碎。
虞菱水衣裙烈烈,发丝飞舞,手指飞快地在箜篌上弹着。
那道妩媚的女声又再次在虞菱水识海中响起:
“这小小灵兽也用得着姑奶奶出手么?”
下一刻,那只灵兽被箜篌声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虞菱水看见一道白影缓缓停下来盯着她,神色未明。
下一刻,白影鬼魅般遁去。
虞菱水消耗太多灵力,手脚有些发软,她跌跌撞撞地走近慕惊尘。
哨子声虽然消失了,可慕惊尘的痛意依旧没有消失。
虞菱水温柔地牵住他捂着头的手,声音却哽咽得不像话,“师兄……对不起……”
她该早点来的。
这哨子声她在黄粱阁听过。
彼时是赫连夷用来对付慕惊尘的手段。
她不知道赫连夷为何如何恨慕惊尘,竟要接二连三的下死手。
她也不知道慕惊尘在去昆仑山之前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如此畏惧这哨子声。
虞菱水垂眸将灵力渡入慕惊尘体内。
许久后,慕惊尘才有些缓过神来。
慕惊尘反手握住了她,阻止她继续为他渡灵力,“师兄?”
慕惊尘方才疼得满地打滚也没开口呼过一句痛,此时开口,声音却沙哑到了极点:
“师妹,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至死,他都会孤独一人处于无边的黑暗中的。
可是,她怎么来了?
她来了,他就会贪恋这个世界的美好的。
他和林青垣说过,“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要抢她,我要与她两情相悦、携手同行。”
“否则,我只愿她无忧无恙。”
可林青垣不知的是,慕惊尘从未奢求过虞菱水会回头看他一眼的。
他只求,她能得偿所愿,永远无忧罢了。
虞菱水抬起另一只手为慕惊尘擦去脸上的血渍,她的动作很轻柔,她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他了。
虞菱水只觉心中传来阵阵钝痛,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师兄,我是来带你走的。”
而后,她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口处的阵阵痛意,声音里充满了无助与悲伤。
她喃喃道:
“师兄,为何我的心好痛啊?”
“我是不是丢掉了什么东西啊?”
第34章 尾巴 “阿菱,你在怕我?”
虞菱水把慕惊尘带回锦城后, 在外边租了个院子把慕惊尘安置进去。
慕惊尘此时尚在昏睡中,况且,他身上的符文还未消失, 眼睛也看不见东西, 他这副模样是无法回去秦府的。
但虞菱水还需要回去, 她得回去收拾一下烂摊子,搞清楚秦府中的谜团。
也不知道林青垣怎么样了?
温浮惜去追的又是何人?
虞菱水默然半晌, 又去雇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叫他帮忙照顾慕惊尘。
她还给了那个小乞丐好些灵石,叫他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乱说话、都别慌。
虞菱水还不放心, 又给小乞丐塞了一颗灵珠, 那灵珠中汇入了她的一缕灵力, 叫他出什么事就捏碎灵珠。
虞菱水便可感知到。
交代完所有事后,虞菱水才往秦府赶去。
虞菱水回到秦府时已经是傍晚了,漫天的霞光铺在天边,绚丽无比。
虞菱水走进秦府中时,秦幽兰依旧没在里面。
她顾不得思考秦幽兰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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