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条呢?”门岗大爷走过来,也往外看了一眼,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瞅啥呢?这么乐呵。”
他寻思这马路伢子也没啥好瞅的?
“大爷你有没有觉得,外面的空气都透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这是自由的味道啊~”冬烈满脸享受,顺带跟大爷套近乎。
大爷眼神像看傻娃儿,往外一指:“这是烤红薯的香味。”
那里果然有个烤红薯小摊。
冬烈:!
“冬烈!”一道惊喜和不敢相信的声音传来。
冬烈闻声转头,看到马路对面正有个人朝他用力挥手,拎着一个有点脏的军绿色大挎包,朝马路这边过来。
定眼一看,是之前训练的场馆的胡大哥。
门卫大爷面色警惕:“你认识?大冷天的,这家伙在对面蹲了一个多小时了,还老往咱基地里瞅,也不知道在寻思啥。”
依大爷看,这人贼头贼脑的,不像个好人!
看着场馆大哥走过来,冬烈点头:“我认识。”他十分不要脸地给自己贴金,指了指自己,“铁杆粉。”
门卫大爷:“……”
你小子又不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连明星海报都没一张,还有铁杆粉?
大爷都为这份厚脸皮臊得慌,干脆伸手:“假条。”
“没有。”冬烈叹道,国泰同志最近跟吃了枪子一样,不好忽悠啊。
“那你说个啥劲儿,就这么聊着吧。”
说完,摆摆手走了,一副“你没假条,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的没商量样子。
这小子心眼贼兮兮的多,他可得溜快点!
冬烈:“……”
这世界难道不能多点信任、多点爱吗?虽然他确实打算做点什么,但这不是还没做吗!
隔着栅栏。
冬烈发现他确实在外面冻了很久的样子,不由问:“你来找我,怎么不叫人帮忙喊一下
?”
“也没啥事。”大哥道。
冬烈才不信,一副“你哄小孩呢”的表情:“没啥事你搁那儿蹲一个多小时?”
这家伙乍一看没事,但细看眼睛都熬红了。
冬烈被戳破了“空气都是甜的”的美好烤红薯幻想后,才发现路面上不少人都表情不太好,眼底有血丝,眼下有黑眼圈。
也不是全部,但十个里面有三四个的样子。
外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讪笑两下,定眼看了冬烈一会儿,才犹豫着问:“国内几场真是滑得真是漂亮,之后的世巡赛你会参加吗?”他藏着极深的渴盼,紧紧看他,“能赢吗?”
冬烈失笑:“合着不能赢的话,还不能知道你来蹲我是想干啥?”
没想到大哥真的点头,“是的。不行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训练了。”
冬烈:?
还有这种事?
冬烈显然不会承认自己不行。
听了冬烈如今的雄心壮志后,大哥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角瞬间发红,胸膛起伏,颤声喝了句:“好!!!”
他心头激荡,整个人脸上都散发着红光,但看到冬烈年轻的面庞后,他表情一僵,嘿嘿傻笑着道:“那你好好训练,我先走了。”边说边退,还叮嘱,“一定好好训练!一定!”
冬烈一把抓住他,气笑了:“装什么傻!”
逗他玩呢?
被冬烈逼得没办法,大哥才不得不伸手进那个有点脏的军绿色大挎包里掏啊掏。
动作慢得,乌龟看了都急。
“什么东西我不能看?”冬烈干脆自己动手,他一捞,捞出两根棍,扯着一块弯叠的白布。
他手拉着两根细棍,一扯开,摊开的白布上面写着“强烈谴责美帝霸权主义行径”
大哥笑容强撑不住,苦涩地摸出一份报纸:“你都看到了,就不瞒你了。”他有些后悔,不知道为什么,跟着那群爱国学生游行之后,心里堵得难受,想到世巡赛的举办地,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
冬烈好奇接过他递过来的报纸。
报纸报道的是,一艘名为银河号的华国货轮无端遭到美帝拦截,并以“掌握情报此货轮运输化学武器”为由,无视华国主权要强行上船搜查,并威胁如果继续行驶将军事击沉……
冬烈脸色也难看起来。
大哥面色铁青,愤恨道:“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欺负我们没有自己的GPS,欺负我们海军没他们强,切断银河号信号和导航系统,迫使我们的船停在深海,就是逼我们妥协!用船员的命逼我们妥协!”
他衣袖下紧握的拳头用力到颤抖,指甲掐进了手心肉里。
冬烈心头堵得慌。
他合拢报纸,重重喘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心里闷,问:“既然没查到,他们道歉了吗?”
“道歉个屁!”大哥怒火中烧,“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们轻飘飘地说自己没犯错,只是情报有误。窝囊!太窝囊了!根本没有一点尊重!”
一连说了好几个窝囊,这个大汉整个眼眶都通红。
他满胸膛的憋屈和愤懑无处可泻,心都被蛰酸疼发麻,却又没有任何办法,连国家都在忍。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冬烈,期冀道:“世巡赛首站就在美国,咱们争口气。”
头戴雷锋帽的记者,例行采访完之后走出来。
才靠近大门,他嗅到了冬日里烤红薯的甜暖香气,听到了一道清脆炽烈的狂傲少年声音——
“你看着吧,我们的红旗一定会在美国伊利诺伊州高高升起。”
谁?
是谁在说话!
宋培辰脚步一停,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他在业内看到的太多了,西方用强大的军事武力和科技实力一次次摧毁国民自信,航母直接开到渤海湾,战机依靠电磁干扰技术在他们国家领空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太多太多的人坚信,西方的月亮都是圆的,西方的空气都是甜的。
他循着声音看到隔着栅栏的两人。
他先是难以置信,但很快,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激荡在心头。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强烈地体会到什么是体育强国梦。
国力微小,虽然我们一时在军事、科技、经济上比不上西方,要隐忍发展,要受些委屈,但我们先争取在最好发展的体育上赶超英美法德,这会让人民相信,他们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胜利就是会带来民族自信!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怕什么怕,华国日后一定不比任何国家差!”
“说定了!”
两人抬手就要用力击掌。
少年人神清气朗,恣意昂扬,一双眼睛亮得像是这正午骄阳。
中年人眼眶发红,眼露期冀,手里攥着银河号的报纸,脚边放着“浩气长存”的布条。
见此,宋培辰心头愤懑与热血激荡,几乎要将胸腔震碎。
他张了张嘴,想高喝一声彩。
但比嘴更快的,是他下意识抬起相机的手。
“咔嚓”
宋培辰看着相机里定格的击掌画面,脑子里当即就浮现一篇报道的雏形,主标题和副标题都想好了:
【少年自有少年狂,一颗红心胜骄阳】
——祖国英雄儿女的坚强意志:一定要让五星红旗在美国伊利诺伊州高高升起。
宋记者心咚咚跳得厉害,他有预感,这篇报道必将点燃这片神州大地。
第16章 九十年代狂傲速滑小将16 少年自有少……
“同志!”
宋培辰连忙向前跑了两步, 他心在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膛,震得他声音发涩,“小同志, 你等等。”他单手托着相机问, “我能给你做个简单采访吗?”
冬烈愣了一下。
“你不是那个……”那个体育报的记者?
宋培辰赶紧拿出自己的记者证,他举起来给冬烈看, 并介绍自己:“我是咱们肃慎市体育报的记者,宋培辰, 负责冰雪项目模块的。”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兼顾冰雪项目, 平时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别的版块,真的是冰雪项目实在太弱, 除了短道速滑和花样滑冰在东北这片天然冰雪场有些名气,其余项目都是寂寂无名的小可怜。
见冬烈点点头,宋记者才有点紧张地询问, 他能不能报道刚刚自己拍到的那一幕,“我拍到了你们刚刚的击掌!”
他热血涌动为祖国少年之豪气心潮澎湃,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少年人总是这样热血沸腾不是吗?
他们一腔热血、他们满身孤勇, 他们拥有较之成年人千百倍的豪情壮志,连天都想去闯一闯。
但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为了一时之意气将其报道出去, 那是害人。
那样不符实的报道, 会害了眼前这个满身亮彩的少年人, 也会再一次给被唤醒的民族热血狠狠扇上一巴掌。
从九十年代初, 美帝在联合国提出要制裁华国起, 谁都知道他们的祖国有多难了, 足足两百一十三票附和票,仅仅只有2票反对!仅仅2票!!
想想就觉得前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举目皆敌, 偌大的一个世界汪洋中,只有两个国家给他们坚定的支持。
其中一个还因为这票支持,经济飞快倒退二十年,这算什么?连做他们的朋友都要被欺负!
宋培辰有时候也难免悲观,许多憋屈和愤懑无处发泄,有时候他甚至会羡慕那些不识字、看不懂时事的普通人。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虑,还可以乐呵呵的在百货商场挑选东西时赞叹,“还是西方的东西好啊!”
想想心口都犹如被毒蜂蜇了一口,胀痛难当,委屈得发酸。
这时,视野中忽闯入一道灿烂得意的爽笑,晃眼,像是燃烧的红焰。
“哈哈,肯定是我太俊了!走路上都有人拍我。”少年眉宇间一抹自得的神采,好不大方地说,“拍得好看就答应你报道!”
宋培辰哭笑不得,他只能解释:“这不是拍得好不好看的问题。”
“反正拍得不好看我肯定不答应你发。”冬烈哼哼道。
宋培辰:“……”
很难想象冬国泰这
样威严沉稳、扳直厉行的总教练和领队,手下竟然能有如此……活泼的运动员?
他忍不住问:“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以他多年的记者经验,这样的人在队伍里,不是教练的心腹,就是教练的心腹大患!
“我叫冬烈。”冬烈这才跟他互通了姓名,又指了指栅栏外的人,继续不要脸给自己贴金,“我铁杆粉,胡大哥。”
宋培辰第一反应和大爷一样诧异,铁杆粉?
大哥见记者看过来,顿时用力点头,拍拍胸脯,神色坚定:“嗯,铁杆粉!”
宋培辰:?!
这是多好的成绩,才会连铁杆粉都有了?
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刚刚从总教练那里采访得来的信息,还真的好像提起过这个国家集训队成员,将其称之为“500米项目的强力选手”
他眼睛霎时就亮了,是真的有实力的!
又连忙询问了冬烈的成绩,且询问他愿不愿意让刚刚的对话见报。
这其实是“敢不敢”的一种委婉问法,或许是怕年轻人脾气激烈,为了意气应下,所以改成了“愿不愿意”
冬烈当然听出来了。
没有什么犹豫。
他觉得宋培辰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不愧是体育报的记者!
记者就该这样的人来当!
比那些天天吆喝大家赌他什么时候会被揍的可恶记者好多了!
宋培辰当即拿出笔和随身的小本子,来了个现场采访。
听着冬烈和大哥的话,真的是让他身上血都一点点滚烫起来,烫得他心口酸涩又砰砰直跳。
大哥还嘿嘿笑着附和“你可别不信”然后举了当初亲眼看到冬烈练不降速过弯的例子,“谁想到,他就真的练成了!连他教练都吓了一跳。”
当时看那一下下摔的,他心都跟着颤。
宋记者飞快地记录着,还下意识打趣地去看冬烈,他知道很多人面对这种当面的夸奖,都会脸红,然后不自在地摆手说些谦辞。
然后他就看到冬烈表情美滋滋的,那眉眼间的光好像在说:“啊,夸得真好听再来点!”
那小嘚瑟的表情分明表示:这都是我应得的。
宋记者瞧明白了。
这多半是教练的心腹大患!
他不免边记录边调侃问了句:“你教练可不是这么说的。”
冬烈当即一脸义正言辞:“他不诚实!”
宋记者不免呆住。
然后就听冬烈双眼诚恳且真挚地同他分享:“上次我还看到总教练偷偷在他那小本上写,他觉得我蹬冰节奏非常值得大家学习。”
宋记者试着点点头。
冬烈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然后!重点来了!!他写完转头就对我挑挑拣拣,冲我虎着张脸,还说什么‘你看看你’!”
他啧啧摇头。
俨然一副“我都替他害臊”的感叹表情。
宋培辰明知道不是这样,也知道冬国泰的性格,但在那双贼亮亮的眼眸注视下,鬼使神差地在笔记本记下这个训练趣事,且简短备注:口嫌体正直(冬国泰)
好了,这稿子一旦写出去,全东北都要知道冬国泰教练威严表象下的“真面目”了。
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宋培辰心虚地合上笔记本,咳咳两声,冲冬烈夸了句:“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他喜欢这样的精气神,就好像如今正午头顶的太阳。
冬烈明显很满意“独具慧眼”的宋记者,决定单方面将其引为知己,于是也夸他:“你真是有眼光!”
宋记者忍俊不禁,直接“噗”的一声笑出来,这小子哈哈哈哈。
他打赌,这是媒体的宠儿,整个新闻界都会喜欢他的!
宋记者结束这次简短的采访。
回去后,当即就灵感大发,将满心激荡而无处发泄的感情,尽数倾注于这条新闻的笔墨中。
中午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到下午下班的时间。
他带着手稿,还有冲洗出来的照片,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主编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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