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宁邦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苦笑道:“没办法, 心慌啊。”顿了顿,他神色担忧地叹道,“小烈找不见这么久了, 一点音信也没有。”
这种时候,即使理智上明白,可情感上也实在是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丝希望。
万一呢?
万一就是这么一个轻忽错过了怎么办?
他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弯腰,双手在身前合十,撑在膝盖上,疲惫着苦笑说:“有这一遭,才知道咱之前对受害人的人文关怀还不够。每次遇到被骗的,都在想人怎么会这么傻,这都信,这不明显是骗子吗?”
“尤其是老套的骗术,有时候真恨不得看看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怎么会一慌就把那么多钱都转出去了?真搁到自己头上,就懂了,才知道是真的心慌。”
张队也叹了口气:“还是那些骗子丧尽天良,把这些事都研究透了,普通人本来就见得少没防备,再心一慌可不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这会儿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是留下来加班的警员不少。
这个年代电信诈骗实在是太猖獗了,层出不穷的花招,各种各样的受害人,小到卖保险骗走几百几千,大到一村一镇的人被击鼓传花的套路骗走大半身家,嫌疑人又全部躲在网线背后,难找难抓,实在是忙不完!
这才一会儿,不少人都闻风而来,劲爆新鲜的八卦简直比风都传得快。
短信这事,着实有点稀奇。
骗子诈骗到反诈警察头上?
要知道,这可不是用车载移动基站随便群发一条垃圾短信。
这明显是定向狙击。
不少警察站在技术科张队身后,拧着眉头看着“爸”“被拐骗”这些精准靶向冬宁邦的词汇。
“这骗子也是胆子够大的。”
“真是胆肥,竟然骗到咱们头上来了。”
也有人宽慰冬宁邦,“冬队你也别太担心,派出所那边的兄弟们也都在帮着找,肯定会有消息的。”
提起不见踪影的冬烈,气氛都有点沉闷下来。
“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技术科张队一番技术手段检查过后道。
冬宁邦问:“是个什么链接?”
“不好说。反正不是静态的图片或者固定一段视频,这看起来像是链接在某个设备上的。”
张队做好措施,点开了这个附在短信里的不明链接。
旁边有警员架起录像设备,及时留证,避免阅后即毁。
“哗~”
安全设备屏幕一亮,忽然出现了好几个监控视角的实时视频。
分别是几条村中土路。
还有一个红砖小平房里,乌烟瘴气地十几台台式电脑,昏黄光线下屏幕光线照得人脸都显出狰狞,旁边数十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看管着。
冬宁邦:!!!
所有人:!!!
脑子好似被打了一闷棍,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是什么?
冬宁邦看到冬烈的背影,腾得一下站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屏幕。
室内一下嘈杂起来。
“真是诈骗窝点?”
“看着不像是假的,看起来像是这里面头目自己设置的监控摄像头?布置得角度都很巧妙。”
但是为什么骗子会给他们发自己窝点里的监控链接?
傻子都不会这样干吧?为了三万块赎金??
排除所有的可能,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出现在大家脑海里,这信息,不会真是冬烈发的?
简直难以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更没法想,如果冬烈真是被拐去了诈骗窝点,该受了多少打骂,吃了多少苦头。
冬宁邦面色一肃:“张队,你定位一下信息流来源。”
又命令:“让一队和二队的人都准备集合,我现在让人出调函,打电话过去给南坡村当地派出所,让他们探查一下南坡村的情况,一定要谨慎小心,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所有人员注意保密,随时报告情况。”
被点到的人接连应“是”,纷纷利索转身干活。
张队看着屏幕里实时的监控画面,尤其是里头的设备和几个摄像头布置的细节,皱着眉,“感觉这个窝点看着不大,但不太一般,不像是三瓜两枣随便凑起来的班子。”
“岂止。”冬宁邦面色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画面,道:“决不能掉以轻心,这套班子不论从用的设备,还是人员布置,你看那打手的站位和动作,像是直接在用一套已经成熟的模式!”
“冬队,已经给南坡村派出所那边打过电话了。”负责联系的警员过来,简短汇报道:“周所长已经派了两个经验老到的老警员去了,那边偏僻路不好走,答应一定尽快反馈情况。”
冬宁邦一听便也明白,思忖片刻,又道:“你再给特警支队那边也打个电话,请他们随时支援,减少风险。张队,你带着技术科的人,把视频一定盯紧了,任何情况,及时汇报。”
第33章 骗子儿子反诈爹5(含昨日补更) 年少……
南坡村。
三道身影蹿进单间。
他们兴奋到满脸飙光, 杀马特之魂亢奋燃烧。
压不住激动地跟冬烈汇报。
“好多钱!!他们一共骗了这么多钱!!够吃枪子了!”
“好多人的资料,鸡哥那边桌子上全是要被骗的目标资料!!”
“咱们今天还演吗?今天的剧本是什么?!”
太让人亢奋了。
兴奋得眼睛都要红了,兴奋得睡不着觉, 冬哥真的是要带他们一起, 端掉这个诈骗窝点啊!
光是想一想头皮都酥酥麻麻的,这不就跟《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一样, 英勇果敢,智勇双全, 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 是所有年轻人心里的偶像!
他们现在在做一样的事情啊!!
远远透过窗户看到这几张兴奋到颤抖,疯狂到眼里飙光的面孔, 村里土路上,带着两彪悍小弟去上厕所路过的刀哥:“……”
他纳闷的扒了两口烟。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邪门,我搞刚入行的小骗仔这么多年, 除了骗到几十万、几百万的大单钱到账的那一下子,没见过这么疯的。”
骗钱而已,凭啥冬烈就能把人忽悠成这样?
给钱?
给小弟、地位?
他刀哥又不是不给!
他难道没有这样糊弄过人吗?
这几天, 那几个仔疯狂想骗人的劲头儿,可把他都给吓着了。那眼圈黑的, 眼里狂热的, 简直跟他在澳门场子里看到那些赌疯了的赌徒没两样。
刀哥心有戚戚。
幸好他出道早, 要不遇到这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小骗子, 真是要被骗到骨头渣都不剩。
瞧那几个, 还一口一个“哥”, 一脸崇拜的看那小骗子。
被骗成什么样了都!
刀哥摇摇头,人往村里厕所去,心里却想着, 得赶紧找找机会,问问上面啥时候把这尊大佛送走。
冬烈正在屋里,余光看到路边刀哥匆匆的脚步,好像在躲什么脏东西,扬了扬眉毛,黑眸里闪过戏谑的亮光。
他看向身边三人。
这仨杀马特压根不需要演技。
看看这兴奋得睡不着觉,成宿不睡兴奋地交流套到的证据,熬夜“商量大计”的三黑眼圈。
看看这“咱们联手端掉这个窝点,震惊所有人,成为威名赫赫的杀马特贵族”的狂热眼神。
那股努力去学习话术,疯狂看肥羊资料,到处请教前辈成功案例的努力劲儿,谁说他们不是想摩拳擦掌骗一票大的?谁说他们不是野心勃勃想爬上去做大哥?
他们甚至没有底线!!
连老狗们都觉得丧良心的骗法,人渣都干不出来的套路。
“我要学!!”
他们两眼放光。
“这有什么?!就是这样才能干大事,赚大钱,成大哥!我要学,教我!!”
他们已经彻底没有底线,没有良心了!太可怕了!!
他们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让老狗都毛骨悚然、背后发寒的新点子,整个脑子好像都写满了“骗”塞满了“我要骗人”的可怕样子。
三杀马特:嘿嘿,大哥教的台词可真有用。
你瞧他脸都吓绿了!
哈哈哈。
老狗:!!!
他还笑!!
看他的嘴角竟然还在笑??
聊起这么丧良心的诈骗方法,聊起怎么在那些人绝望崩溃的时候抓准那股情绪再砍一刀,他们竟然还觉得满脸兴奋地发笑,竟然两眼放光。
老狗们搓搓胳膊,即使站在日头底下,也觉得通体生寒,浑身发毛。
这可不是淫浸此道多年的老油条,心都黑透了,这可是几个才入行的小鸡仔。
就能从脑子到眼神全都被洗成这样……?
那些手持棍棒的彪悍打手,看冬烈的眼神都变了,冬烈一笑,脑子里都不由浮现金乌笑着说“拉下去埋了”的那种恐怖表情,手下意识握紧棍。
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笑得眼睛还发亮,装成人畜无害的好人,怕是心里有八百个心眼子还全都黑得流油!!
要是不在这间红砖小平房里,不需要守着。
在别的地方远远看到冬烈,去厕所的路上,送饭的路上,腿脚都不听使唤地想下意识拐弯换条路。
冬烈倒是自然,亮出白牙,热情璨笑:“*哥!”
彪汉腿一软,强撑起笑道:“可别,刀哥都说了,您是二哥,该我喊您哥。”
这发展路线不就明了起来了吗?
套话的套话,牵扯视线的牵扯视线,摸技术的摸技术。
本就是刚刚恢复机房设备,整个小窝点重新启动的混乱时期,之前骗到一半的怎么搞?骗还是不骗?新的肥羊又选那些?怎么分配?懒散下来的风气怎么紧抓?要不要来个杀鸡儆猴的戏码震慑一下?
在这样的混乱之际,冬烈还有三个人帮他打外围,发个消息报警跟喝土鸡汤一样简单。
杀鸡,烫毛,宰块,下锅!
甚至连手机的伪装程序他都早早编写好植入进去了。
红砖小平房里。
冬烈大张旗鼓:
“今天,是该给新概念肥羊最后一刀了!”
“让肥羊知道,永远也不要小瞧一个懂技术的骗子。”
此后余生,提起电信诈骗,都要痛恨自己怎么没再多生个脑子,更不敢再相信任何懂技术的同行。
冬烈比了一个喇刀的手势,三杀马特简直眼睛都要冒光了。
七彩头红头紫头嗷嗷兴奋:“干他!”
周围所有骗子:“……”
可怕。
也不知道这个新概念肥羊是什么人。
居然倒霉催的被这群疯子盯上了。
就从之前吃烂菜叶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仨被选去学技术了。
就是那个懂杀病毒,听说技术还挺高的白净脸、黑心肝小子。
也不知道技术学得怎么样,反正心是黑透了。
脑子都还好使,背套路一溜一溜的,转头就想出一个更黑心的点子。
心又黑,没底线,脑子活,还会技术!
看看这双眼的兴奋劲儿。
骗子们都为被他们瞄准的肥羊捏把汗。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呢!
起码他们当初入行的时候,都是哭着被棍棒生生逼着走上这条路的。
这几个黑心肝自己嗷嗷叫着就要往上冲。
为什么会兴奋得嗷嗷叫,兴奋颤抖到眼睛飙光呢?
当然是因为想到了大哥昨晚给他们说的话。
警察今天就要来了啊!!
“机会就在眼前了,要是谁没有抓住,那等到闯出去了,可别看着其他人被警察表扬,被去家里送锦旗,街坊邻居好兄弟诧异的瞩目……”
杀马特:!!!
冬烈才刚刚让他们通过幻想自己是大英雄激起热血,又成功通过“自己强大的演技”吓绿了可怕彪悍的打手,吸引来了一干骗子三分震惊三分恐惧三分崇敬的目光。
正是最激动的时候。
发现自己不只能风光这一会儿,还能衣锦还乡!怎么能不亢奋到呼吸都微微颤抖,几乎兴奋到昏厥过去。
人呐,都是喜欢这一套的。
杀马特们,就更喜欢了!
为什么当杀马特?为什么喊着“与世界对立,做自己的颜色狂想”?
未尝不是想用杀马特的方式来引起旁人的关注,博得家人的关注。
你不爱我,我还不稀罕你们的爱!你们都不管我,我干嘛还要费劲巴拉地努力让你们满意?
葬爱!!现在就葬!马上就葬!必须葬!
可越是叛逆,越是往杀马特的路上狂奔,只会得到更多的责备和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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