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回想这活爹闹出来的所有事,冬宁邦他感觉不止手痒了,他牙也痒痒了,身上哪儿哪儿都痒痒了。
这病,必须胖揍一顿这小混蛋才能治好。
胖揍!
咬着牙笑到吃晚饭,他把人拎去厨房,小心看了眼外面,低声:“你跟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什么了!”
冬烈一脸无辜:“就说些实话。”
“你小子的实话都憋着坏!”
嘿,被你发现了!
眼瞧冬宁邦同志再不哄,就要气得打破底线,真抄起家伙事来揍他了。
厨房里趁手的家伙事可不少。
冬烈看看形势,“善良”地抚了抚他的背:“爸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你最近不是在捣鼓“阵地控制”那一套理论吗?是不是被上面看到了?注意到了?”
阵地控制,原本是冬父大后期才提出的反诈理论。
电信诈骗其实需要非常大一片灰色地带才能生存。
从灰色地带的购买设备、使用灰色地带的不实名电话卡,到灰色地带各种借出卖出甚至死亡老人的银行卡……可以说电信诈骗的每一步,都需要有灰色地带保护。
反诈难查,被骗的受害者几乎提供不了什么有用信息,相当关键的一部分问题,就在于犯罪分子躲藏在这些灰色地带。
警察查着查着,电话卡都是不实名的,再查,发现收钱的银行卡,那老人竟然已经死了,或者银行卡主人是个村里的瘫子。
这怎么查?根本没法查!
犯罪分子就游走在这些不规范的灰色地带。
就好像羊圈破了几个洞,光想着一个个去逮贼逮狼是不行的,先要把羊圈修好。
所谓阵地控制,就是将所有的灰色地带,一点点逼退,逼清,灰色变成白色,变成插旗的红色,成为完全我方掌控的阵地。
这样人民群众的安全性,就能大大提升。
其实很多基层搞反诈的民警,在查无可查,被各种人气得想摔桌的时候,都有类似的想法“就不该有不记名的电话卡”“不用的银行卡就卖了?就该把这些不用的卡都锁了!”“每次钱打进来两分钟不到,就被取款机现金提走了,每一次!!银行就没觉得有问题?”……
但凡任何一个环节灰色地带少点,但凡银行监管一下也不至于受害者的钱,就这么丝滑的被转走了,完全没了追讨的希望。
很多基层办案的警察都有类似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但凡办过几起电信诈骗案,都会忍不住在发现钱完全没希望追到后,气得骂几句类似的话。
冬宁邦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
他有幸,先一步走到了高处。
在天堂岛一案结束后,接触到了更多的资源,见识到了更高视野,有了更宏大的目标。
他搜集各种电信诈骗案受害者的困境,各种基层民警侦查时的困难,又辅以自己多年的一线办案经验,着手开始写“阵地控制”这一方案。
这很大胆。
这一条灰色的线,无论哪一步,都涉及全国百姓,几乎牵扯到举国上下。
不是每一个领导都有魄力敢干这些事的。
可以说,即使是冬宁邦在天堂岛案后又晋升了,他的领导也都还没有到达这个层次。
他只是抱着一颗初心写一写,整理一下思路,不管能不能成,总要有人走出这一步的。
然后吧。
上面就忽然看他了。
不是警队方面,是更有话语权的上面,搞国防那一批的。
冬宁邦:!
他的大活爹!!!这是给他干哪儿来了?
因为冬烈浪了这一把。
冬家一家,背景档案都被查了个底朝天。
冬宁邦这份“阵地控制”计划,自然也被看到了。
被冬烈提起这一点。
冬宁邦想胖揍人的手痒,又硬生生压回去了。
跟噎了个汤圆一样别扭。
冬烈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斜睨着他:“某人是不是要感谢感谢我?”
冬宁邦:!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句技术科张队调侃他的“亲生的!亲生的!这不正好说明是亲生的吗?你看明明让人有苦说不出,但心里又实打实念着他的好,还是大好事,盼都盼不来的惊喜,这不和你一个坑人的时候一个样?”
那忍笑的声音,都好像活灵活现的在耳边回荡,“尽得你真传啊!”
冬宁邦额头青筋跳了跳。
但他看着眼前少年人明媚嘚瑟的笑脸,不免心软,问:“你是为了我这个,所以才去见那位学者的时候……”
他甚至一时都没法找到语言,形容这小子干的那一摊子事。
“怎么可能?”
冬烈给了他一个“你想多了”的自作多情眼神,“我是为了杀马特家族的百年大业!”又嫌弃小眼神瞅瞅他,“也是,你也不懂杀马特这项伟大的艺术。”
亲生的。
不气不气。
冬宁邦在心里默念,吸气忍、使劲儿刷碗忍。
忍不了了!
这倒霉儿子,今天必须胖揍一顿!!
他抄起手边一个刚刚过水的锅铲。
冬烈一个滑步飞快溜走了,弹射起步比兔子还快!
冬宁邦同志武力不可小觑,先跑为妙!他还有外援!
“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冬烈发出一声嗷叫。
“站住!你小子给我站住!”冬宁邦几乎是同时气得出声。
然而,等冬宁邦追出来,脚步突然一个急刹车。
面对他的是四个怒目金刚。
完蛋。
被那小混蛋气忘了!
“冬宁邦!!”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敢欺负孩子了?”
……
被四位老人集火,冬宁邦有口难辩。
冬烈“上蹿下
跳”、“煽风点火”,还趁乱假装他奶奶的手,去敲了一下他爸的额头,一个脆生生的脑瓜崩!甚至胆肥儿地顺手拧了一把耳朵。
虽然代价是第二天清早,困意朦胧之际,被某小心眼的人在背后擒住双手,拿拖鞋扇了两下屁股。
但冬烈出门的时候,还是哈哈哈大笑的。
心情忒好!
他昨晚做梦都笑醒了两次!
不过这两天他得避着点他爸了。
老冬同志已经失去了原则!!
想想当初,多好、多正直、多有原则的一人啊!连背后偷袭这种事都不做的!想制他都琢磨着用计,逼他乖乖就范。
现在竟然开始耍武力流氓了,冬烈啧啧地摇摇头。
很是谴责冬宁邦同志这种行为!
提前吃了年夜饭,等到真正过年这两天,冬宁邦就不着家了。
警察过年都忙。
年年如此,冬家亲戚倒是都习惯了。
冬烈也还算习惯。
他跑去家族基地,然后一看,哟,除了潘晓岩,都在!
倒是很受他的熏陶,也都没亏待自己。
摆了一桌子吃的。
电磁炉煮着火锅。
石飞见他来,给他使了个眼色。
冬烈看向田招娣。
过年了,按理说田招娣的父母也该从打工的大城市回来了。
田招娣抬头冲他笑笑:“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冬烈坐下和他们一起烫火锅。
这样面对面的相处。
明显能感觉她和平时有些细微的不同。
好似灵魂在猛烈被拉扯。
冬烈心里一直有杆秤,看似石飞的情况是最严重的,但是一旦他自己立起来,挣脱那烂泥潭反而是最轻松的。
面对一个只会醉酒殴打自己的父亲,孩子想转身离去显然洒脱果断得多。
就算是潘晓岩,也能在重组家庭里,找到对他而言支离破碎的宣泄出口。他甚至可以理直气壮的想,那不是他的家,是属于那个被亲妈护着的姐姐的家,是那个被爹妈都疼着的小弟的家。
一旦学会了独立,自强,能相对容易的轻装上阵,去走自己的路。
但田招娣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也给她吃穿,供她读完了中学。
并不是没有爱,只是更多给了弟弟,而吝啬于给她。
“爸妈在大城市也不容易。”
“那边开销大,压力也大,实在是没法供两个都在那边读书,你弟弟还小。”
“你从小就懂事。”
“你看,给你买的新羽绒服,你不是说你喜欢粉色的衣服吗?妈特意给你挑的,喜不喜欢?”
那是一件粉色的羽绒服。
就像是小女生最爱的粉嫩文具盒那种粉色。
田招娣笑得有点像哭,她语气平静:“我是给她说过我喜欢粉色的衣服,可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她说着都觉得有点可笑,她也曾羡慕地看别的同学穿漂亮的小裙子,编头发,被打扮得像是小公主一样,但是直到整个孩提时期过去,她都没有得到一件漂亮的粉裙子。
她已经不喜欢了,却得到了。
她穿着那件粉裙子,被带去亲戚家拜年,即使听到的是各种夸赞的话,她也觉得浑身别扭。
她回到家,看到爸爸抱着弟弟去客厅,留妈妈在房间里跟她谈心,“妈知道你在老家受委屈了。”
她的委屈,她的愤懑,其实他们都知道,她心口酸酸的,眼眶都发红。
只是温情片刻,她就发现她妈妈想要她手头的钱了,她的妈妈说着在大城市的不容易,说着他们的苦和难。
田招娣只感觉心像是被细细的铁丝捆住,一点点紧紧收缩,下面坠了一颗重重的石头。
她透不过气来。
田招娣其实手头没多少钱了。
原本两笔奖金加在一起不少的。
但她先买了一台高性能的笔记本电脑,这时候便携式电脑非常贵,几乎掏空了他们几人第一次八成奖金。
她陆陆续续挣了些零散的奖金,又借给之前把钱都给她买电脑的石飞,一起买下了那间平房。
剩下的钱,是读书和生活的费用了。
即使没多少钱,田招娣其实一直都不害怕,她有大哥,有最好的朋友,还有学会的技术、和属于自己的电脑。
但现在,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客厅传来弟弟的哭闹,看着面前母亲的生生诉苦,她一颗心却无端的慌乱起来。
在这个看起来已经被全然入侵,不再属于她的房间,田招娣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和恐惧。
不该是这样的。
她见过骄阳。
真正的好,是让人心安的、自由的、大笑着奔向美好的。
她跑了出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直到进了他们的基地,这个略显破旧、还有点简陋的大仓库式平房,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田招娣想了很久,出来住吗?可还是会被找去学校的吧?
挣钱吗?可挣得越多,像是今天这样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会更恐怖吧?
给钱吗?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赚的钱要拿去给弟弟花呢?她吃了那么多苦,她连食堂的打肉菜的窗口都不敢靠近,但他们在大城市带弟弟去吃kfc炸鸡,她是个坏女孩,她讨厌弟弟。
她的脑海中,甚至蹦出了曾经没有当杀马特之前,有好心的奶奶给她塞了馒头,摸摸她的头,“等你嫁人就好了,可怜见的。”
嫁人吗?
像是电视剧里演得一样,会有人保护她那种?
田招娣有些奇怪的吃了口羊肉卷:“我觉得好像也不太靠谱的样子。”尤其是她想起那些在网上崇拜她,崇拜得嗷嗷叫,一口一个姐喊她的中二少年。
她自小是“招娣”,可偏偏又见过骄阳。
她的灵魂在撕扯。
在剧烈的撕扯和疼痛中,努力想向阳。
“那肯定不靠谱!”
冬烈指着石飞,这家伙听着,也不耽误干饭,一筷子夹走新烫好的一卷肥牛,“你看看,石飞都会跟你抢肥牛吃。”
田招娣:!
她烫的肥牛!!
冬烈又一漏勺挖走锅里剩下的火锅丸。
火锅当前,田招娣也顾不上什么忧郁伤心了,连忙伸筷子,赶紧从半空中的漏勺里戳了一个,“你们没有心!!我说着伤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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