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嘛，终究还是要靠真本事在戏里分出高下。
旁门左道，带来的影响都是不可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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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洛凌的第一场戏，是敬若婚后跟随丈夫李隽在码头接他的朋友。女主角昭平是搭乘同一班客船回来的，她在下船的时候远远地就认出了妹妹。
在片中出演李隽的男演员，是楚慈。他是慕洛凌在电影学院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就没少出演情侣，毕业后还一起合作过电视剧。这次他又扮演和慕洛凌有情感纠葛的男人，用导演冯凯蓝的玩笑话来说，就是“再续孽缘”。
正式开拍。
慕洛凌饰演的敬若穿着孔雀蓝洋装绸裙，裙摆过膝，搭配灰驼色大衣外套。她从老式轿车上下来之后，茫然地处在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仰头看向面前的李隽，嘴唇有点儿过于显红色。她犹疑着抬手，动作迟钝而缓慢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镜头从远及近，由高到低，视角有如俯瞰众生一般地速推过来，将码头上的各式人等都囊括其中，最终着眼于轿车边这对衣着考究、但眼见着并不情投意合的年轻夫妇身上。
李隽面无表情地将敬若挽在他臂弯上的手指移开，然后他的手臂猛地靠过来，强硬地圈住她纤细易折的腰肢，将她半搂半挟持地携带着往码头的前面大步走去。
画面转向正在排队下船的队伍。
孔宓心扮演的昭平，一手拎着棕褐色手提行李箱，另一手握着长柄伞。
她脚上穿的是轻便好走路的皮靴，身上穿的是耐脏的风衣。
昭平站在队伍的末端，从船上往码头上看。
像她这样离经叛道、出逃婚约的姑娘，远赴巴黎念书留学，一走就是整整四年，回来时也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她理所应当地不指望有曾经的家人朋友会来码头上接她。但当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船下的人群时，她却蓦地顿住了。
细腻的情绪犹如潺潺的流水，透过昭平的眼睛，往外淌出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站在码头上的敬若。
但是敬若没有看到她。
反而是站在敬若身边的那个男人，像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注意到了昭平。
昭平的心瞬间冻结。
她看到那个男人用手指捏住敬若的面颊，然后低头，旁若无人地在敬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认识站在敬若身边的男人。
他是李隽，昭平曾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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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盛娱乐的总裁赵曼达特意来了剧组。
她作为出品方的高管，过来剧组这边也很正常。
但是她偏偏是陪同一位气质矜贵而冷漠脸的年轻男士来的。
她全程称呼对方为“孟总”，没有主动引荐任何剧组里的人士。
楚慈对此的评价是：“倒像是太子爷来选妃的。”
慕洛凌低着头在看剧本，也不搭理楚慈的玩笑话。
她等会儿要拍的戏份里，有一大段需要她全情投入地演绎发疯病的桥段。
林缇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把握住这部戏的机会，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非常明确，不要求她一定能做到艳压孔宓心，至少也要和对方平分秋色。星盛娱乐把她放到《情与债》里出演女二号敬若，目的就是要让在孔宓心离开星盛前物尽其用，用这部戏给慕洛凌抬咖位的。
正式开拍。
孔宓心饰演的昭平在贸易招商局偶遇李隽。
李隽看似已经不在意当年昭平逃婚的事情，反而还彬彬有礼地邀请她过府吃顿便饭。
他给出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敬若一直都非常记挂你。你如果能来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昭平对妹妹有愧疚，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当年逃婚在外，才导致妹妹代替自己嫁给了李隽。
如果妹妹过得好也就罢了。
但那日轮船到港，昭平看得清清楚楚，敬若和李隽应该不是两情相悦的。
所以昭平当然会去。
李家。
昭平跟随李隽走进底楼的客厅。
慕洛凌扮演的敬若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她随意地披着绛紫色的真丝晨袍，木然地看着大房子里来来去去走动做事的仆妇和丫鬟，仿佛她们都是与她没有任何干系的假人。
“敬若。”李隽唤她下楼。
她置若罔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敬若——”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次是昭平。
敬若也不理睬她。
昭平的脸色有点发白，她看出妹妹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劲。
敬若被李隽牵着手带下楼。她很乖，乖得不像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而像一只虚假空洞的布娃娃。
直到她站在昭平面前，她都毫无波动。
昭平小心翼翼地问道：“敬若，你还认得我吗？”
敬若的视线终于转过来，落在昭平的脸上。
她动了动嘴唇：“是姐姐。”
昭平因为敬若给出的称谓，都快要至于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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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曼达陪同孟兆旸孟总在剧组里待了两天。
孟兆旸这次是出差来江城的，到剧组这边，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改的行程。
赵曼达其实也不清楚慕洛凌和孟兆旸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知道，慕洛凌和孟兆旸之间确确实实有点儿关系。
当初，慕洛凌在拍完《青柠湖》之后，并非没有制作精良的电影剧本找上门来，但星盛全部都给推掉了。
这就是来自于孟兆旸的授意——他是星盛娱乐的幕后老板，持股比例最高的股东。
孟兆旸当时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让她先在电影学院里先把该学的课都学完。”
等到慕洛凌毕业后，电影圈的门槛已经不再向她轻易开放了——她开始拍电视剧，资源很好，她也很争气，长得漂亮，路人缘好，演技优秀，热度噌噌噌地就上来了，当年又是凭借电影出道的，于是慢慢也就有像《戏剧家死在昨天》这样的剧本，会给她提供女三号之类不轻不重的角色。
“孟总，您看，您走之前，要不要安排洛凌和您一块儿吃顿饭？”赵曼达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
孟兆旸倒是出乎意料地说好：“你安排吧。”
所以，在孟兆旸前往机场前，慕洛凌被告知，今晚她不用拍夜戏。
孟兆旸的车子停在剧组的后门口。
慕洛凌上他的车的时候，刚好骆晚洲的车在后面停下——
骆晚洲认出了慕洛凌裹在围巾下的面孔。
车子没有立即发动开走。而是从后排座位上走下来一个穿衬衫休闲西服的男人。
男人走到了驾驶座旁边，原本的司机下车，男人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的刹车灯亮起。
骆晚洲也认得出对方。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见过对方不止一次。
五年前在《青柠湖》的片场，就是这个男人，开车来接过慕洛凌几次。
骆晚洲见惯了娱乐圈里真真假假、分分合合的男欢女爱。
慕洛凌和这位男士，倒是出人意料的感情稳固。
——太稳固了。
骆晚洲降下车窗，没有立即下车。
他刚巧也在江城拍戏，而他父亲骆楷城是《情与债》的监制，同在江城。骆晚洲今晚和明天都没有通告，所以来《情与债》的片场这边和骆楷城吃顿饭。
没想到，正好被他撞见了慕洛凌的恋情。
说实话，骆晚洲觉得，传媒的娱乐记者也不算很有本事。
慕洛凌和她的神秘男友至少从《青柠湖》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整整五年，竟然都没有被娱记撞破过。
他等到前面那辆车驶远了，他才下车，去见骆楷城。
第4章
◎临时客串◎
慕洛凌把亲疏远近，区分得很清楚。
她和孟兆旸吃饭，她就全程客客气气，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就不说。
哪怕他故意要提起孟黛青，提起即将到来的家庭聚餐，慕洛凌也只是理智地握住餐刀，这顿饭再怎么味同嚼蜡，她始终笑得温文尔雅。
慕洛凌知道孟兆旸的意思，他提醒她记得要去家庭聚餐。
但慕洛凌自己不想去。
她说：“我应该不能去。剧组要赶在落雪前把夏天秋天的戏份全部都拍掉。我走不开的。”
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在公众面前有完美吸睛的人设。慕洛凌在孟兆旸和其他孟家人面前，大概也有始终需要维持和扮演的人设。从她十七八岁那年跟着继母孟黛青去到孟家以后，她就一直都是苍白而简单的形象，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所以她后来义无反顾地选择去电影学院读表演系。既是不辱没她这张连老天爷都特意赏饭吃的脸，又能让她尽情地在剧本中解放天性。嬉笑怒骂、爱恨嗔痴，她从前压抑着不能去做的事情，全部都有了合理的宣泄途径。
孟兆旸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手指。
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剧组事忙走不开，是借口，是托辞。慕洛凌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去孟家吃饭。即使他搬出姑妈孟黛青，也不能让慕洛凌改变想法。她心狠，如今翅膀硬了，说走就走。
“你自己做决定吧。”
“如果你改变主意，就给赵曼达打电话。她会帮你把剧组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给你订回来的机票。”
孟兆旸站起身，把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
他没有能和慕洛凌谈拢，总归不悦。哪怕他没有把情绪放在脸上，但终究还是和这顿饭刚开始时的气氛不一样。
他转身过来盯着慕洛凌看。
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针织裙，戴了一根素静的珍珠项链。因为在拍民国剧，所以她没有染发，也没有卷发，浓密的黑色长发挽起来，剩下几缕轻散地垂在耳后，衬得她的脖颈纤长又脆弱，清白而洁净。
仿佛真的是几十年前定格在黑白老照片里，一眼就能望到人生尽头的年轻女人。
“走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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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兆旸的车照旧停在剧组的后门。
慕洛凌虽然今晚没有夜戏要拍，但她不想让孟兆旸直接送她到酒店楼下。
那样不好。
她刚刚被孟兆旸从剧组接走的时候，坐在后排。现在他送她回来，仅仅只是上车时他在她身上略微停顿一瞬间的眼神，她就乖乖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车子停稳，慕洛凌把围巾裹好，严严实实地挡住她的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孟兆旸却没有打开车门的锁。
慕洛凌的手停留在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把手上。
她说：“我先走了。”
孟兆旸却解开他自己的安全带，他倾身过来，依然和慕洛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打开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盒，把里面放着的盒子拿出来。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孟黛青给慕洛凌办生日派对的时候，孟兆旸刚好在国外出差。他当时人没有来，礼物却由他的助理代为送到，至于送的是什么东西，慕洛凌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很贵重，很随大流，不会出错，也没有特色，一看就是助理帮忙挑选的。
慕洛凌没有接孟兆旸手里的礼物。
她说：“礼物已经送过了，我收到了。”
孟兆旸问：“汪戚准备的是什么？”
汪戚就是孟兆旸的助理。
慕洛凌回答不上来。
她心虚地低垂视线，在车内黑暗的环境里，她的眼睛显得越发明亮。
“都不记得了，那肯定是不喜欢。”孟兆旸替她下结论，又把礼物盒塞在了她的手里，“那看看这份礼物合不合你的心意。我在伦敦出差的时候看到的，觉得或许很衬你，所以买下来想要作为礼物，却来不及在你生日当天送给你。”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慕洛凌只能说谢谢。
孟兆旸颔首，这才抬手按了方向盘侧边的按钮，把车锁打开。
慕洛凌拿着礼物下了车。
孟兆旸目送她走进剧组的工作区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才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他还要去机场赶航班飞回B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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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洛凌现身剧组，但是因为她今晚没有拍摄工作，所以她的经纪人、助理都不在。
还好，星盛的总裁赵曼达在现场。
她看到慕洛凌出现，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这才九点不到。
虽然孟兆旸要赶十点半的飞机，但这结束得未免也太早了。
慕洛凌到处找不见林缇，只好走过来跟赵曼达打招呼。
赵曼达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嘴上还说：“洛凌，怎么不直接回酒店休息呢，难得晚上没有安排你的戏份。”
慕洛凌：“大家都在剧组，我在酒店想对戏也找不到人。索性就过来看看，还能学点儿东西。宓心姐拍戏，一向都是两三条就过了，效率很高。今晚估计拍得快。如果导演到时候不提前收工，而是赶着拍原定明晚拍摄的镜头，我这不是提前过来候场么。”
她的话很有道理。
赵曼达是生意人，她善于使用触手可及的一切资源来达成目的。
时间就是金钱。
她倒不放慕洛凌就这么清闲地坐在片场旁边干等着。
赵曼达拉起慕洛凌，就去找这部电影的监制骆楷城导演社交。
如果能替慕洛凌——或者公司别的演员——在骆楷城导演筹备的新戏里谈一个角色——哪怕只是试镜的机会——今晚的时间都不算浪费。
但等见到骆楷城导演，赵曼达才留意到，原来骆楷城导演的儿子骆晚洲也在。
只不过骆晚洲穿得很低调，黑色卫衣，牛仔裤，棒球帽，整张脸都沉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大明星也是可以收敛起身上的明星相，熟练地隐入人群，入木三分地扮演小人物。骆晚洲看起来就像是骆楷城身边的工作人员，没有引起轰动。
冯凯蓝还在跟骆楷城软磨硬泡，她想要让骆晚洲在电影里临时客串：“晚洲这来都来了，就拍几个镜头，最多一个小时，就拍完了。骆导，您可是我的恩师。我这部电影，从筹备起就灌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您都给我做监制了，就再让您家公子在片子里露个脸？到时候电影上映，挂个特别出演。观众进了电影院也觉得惊喜。”
骆楷城拗不过，只好问了骆晚洲的态度。
“我没问题。”骆晚洲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
那么问题又来了，要给骆晚洲什么角色呢？
既然是特别出演，临时客串，骆晚洲的咖位又放在这里，戏份不能重，但角色不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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