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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生眼泪汪汪地自我反省的时候，佐久早吹熄了蜡烛。
“说得也是呢，毕竟说出来就不灵了。”凛挠了挠脸颊，刚准备起身去拉开窗帘，结果却被人抓住手腕跌回了原位。
突然拉近的距离，因为蜡烛已经熄灭的缘故，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嘴角似乎被覆盖上了什么柔软的触感。
“什么？”
“嘴角，有脏东西。”
“——”
闻言凛连忙后退，明明刚刚还什么都没有吃，嘴角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啊！
但是佐久早前辈又不像是会开玩笑的类型……
不停地纠结着纠结着，便错过了佐久早收起手帕的动作。
如果凛能看到那条手帕，一定可以认出其角落上熟悉的纹样，以及那歪歪扭扭的「努力」二字。
明明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能正好将井闼山的球队横幅的内容绣在手帕上什么的…
这样就算是佐久早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开始感叹所谓「缘分」的这件事。
这条手帕自从收到起一直用到现在。虽然有些磨损，但依旧可以看出其被主人保护得很好。
话虽如此……
佐久早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女生带来的大袋子，微妙地眯起眼睛。
【明年，希望能她手里再收到一条新的吧】
刚刚暗示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感觉到……
121|第十七章
乌野高中，高中二年级教室——
铅笔笔尖在纸上划拉出沙沙的轻响，数学公式整齐划一，看上去赏心悦目。有线耳机里放着轻声的纯音乐，只是为了让精神保持在与外界相隔一层薄薄的膜一般的状态。
午间的休息时光，是一如既往的闲适。
一题答完，凛轻呼一口气，余光瞥见手边的纸张，垂眼看去。
那是一张表格，要求学生写上对未来的规划，比如中意的大学，目标的分数，还有未来的职业方向。
本来是高三才应该给予的东西，不过老师说是什么早作准备，就提前给他们发了下来。
凛拿过表格，撑着脑袋，笔尖在纸上一点一点的，落下许多不好看的印子，半晌后，被连起来画成了可爱的小乌鸦造型。
“啊……一不小心。”总是喜欢在书上、练习册上画画是她的坏习惯。特别是在走神或者发呆的时候，笔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涂画。
凛伸了个懒腰，拿起手中的纸张高高举在眼前。
“「未来」、吗——”
总觉得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还没有成年的高中生，实在很难想象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在学校里只是单纯读书，考个过得去的成绩。没有梦想的萌芽，也没有什么特别向往的职业，说起来，只是在得过且过的样子。
未来的就职也没有想要特别高薪的待遇，只要可以养活自己就可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虽然喜欢数学，或许也比较擅长教人，但是要说真心喜欢，那可能也还不到这种程度。
糟糕……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浑浑噩噩的人，这可怎么办。
凛摇摇头，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还有点刺眼的光线突然暗淡了下来。凛睁开眼，正好和眼前的家伙四目相对。
“啊！那个、我……”在迅速涨红了脸之后，橙色的脑袋一下子缩了回去。日向一个立正站在凛旁边，看上去有些尴尬。
“就是有点好奇，青木桑是不是睡着了。”磕磕巴巴了半天，日向小声说。
凛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
“日向你未来准备做什么？”
“诶，那当然是继续打排球啦！”
“高中毕业以后也是？”
“嗯！”日向握拳，眼神闪亮，仿佛在坚定不移得看着自己的未来，“影山那家伙也说过，所以就算那是世界的舞台，我也一定会去的！”
目标明确呢，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连可能会失败、或许无法实现的念头也没有，就只是这样勇往直前地去挑战，这样的家伙——
“日向，真是十分优秀的人啊。”
“诶？怎么会、也没有啦——”天然捧场王也对突如其来的赞美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手，扭扭捏捏地抓了抓头发，“青木桑也是很优秀的人哦，头脑很聪明，运动也很好不是吗！”
“嗯——”凛发出暧昧的长音，歪了歪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谢谢啦」。
教室外有同学招呼日向，说着「啊糟糕，肯定是上次的小测」慌张跑出去的日向，耀眼的橙发消失在凛墨色的眼瞳里，就好像西沉的太阳。
“「优秀」啊……”凛轻声重复了一遍刚刚得到的评价，转头看向窗外，“虽然…很高兴就是了…”
……
未来是让人害怕的，因为它未知。当然凛也不否认它让人期待，但对于脑袋空空没有想做的事的她来说，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小废物一个。
“呐，爸爸？”
“嗯？”青木和树从书中抬眼，凛看到了父亲眼下疲倦的青色。
最近父亲在学习创业需要的相关知识，说是想要亲自设计服装、运营公司，进军时尚行业。青木和树从餐馆辞职之后，也作为模特在各大杂志上活跃了一段时间。对于人到中年竟然还能在属于年轻人的舞台表现得如此亮眼，父女俩其实都蛮惊讶。
而对于父亲突然要起家公司的决定，凛也感到十分意外。
“模特是很好，爸爸很喜欢这份工作哦，但是怎么说呢……也不可能一直作为模特活跃下去，现在的年轻人都可时尚了，叔叔我迟早要被挤掉的。”
“那，爸爸就是迫不得已地进行创业了吗？”
“嗯……”和树想了想，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也不是哦，其实爸爸我以前就对时尚啊艺术领域很有兴趣。但是因为学设计之类的很费钱，也很难出人头地，所以无奈之下放弃了。现在赚到了一些钱，所以，就算是个大叔了也想试着实现一下自己的梦想呢。”
“但是，万一失败了呢？”
“凛酱啊-要是在开始前就先想到失败，可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的哦。”和树笑道，“而且往好的方面想想，要是爸爸成功了，你可就是大富商的千金了！”
想象父女二人戴着墨镜，在一众黑衣保镖的保护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到处狂买的样子，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但是但是，就算失败破产了，供凛酱未来五年……啊不十年！的生活费用，爸爸我还是会存好的哦！”这句话和树说得小声又急促，小表情怪可爱的。
“没事，爸爸加油——”
没有去打断父亲努力的学习，凛笑着摇摇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不止自己一个人如此茫然，或许凛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未来的规划志愿什么的，随便填填，先交上去糊弄老师就可以了。但是啊……
凛趴在书桌上，长长叹了口气。
影山和日向目标是职业排球选手，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动摇。仁花想要从事设计类的行业，东峰前辈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有想去东京学习服装设计的想法，西谷最厉害，想要环游世界。
周围确实也有目前还没什么明确目标的人。但是对于凛来说，自己是个没有什么闪光点的人，至少这点是非常明确的。
以前好像听田中前辈大声嚷嚷过类似的事情。但是能够承认自己的平凡并且坚定不移地向上爬这件事，这种精神力，凛认为已经足够超越常人了。
没有出众的专长，也没有鲜明的个性……“虽然大家都说「人生的主角是你自己」。但如果真要创造一个角色的话，像我这样的类型，一定就是个跑龙套的而已，像是主人公的朋友A、朋友B一样。”
“哈？”男生抬眼，看着对面突然开始碎碎念的女生。
“如果要写一本小说，创作一个主人公，那一般来说，这个主人公一定有哪方面会让人印象深刻，是吧？”
“所以呢？”月岛撑着头，半眯起眼。
凛摇了摇头，笑道，“呀，没什么，只是突发感想而已，打扰月岛君了。”
“哼-嗯——”月岛的眼睛更加眯起来了，微扬起的头，态度有些不屑，“是呢，毕竟一般来说大火的王道漫画主人公，都是些没脑子的热血单细胞笨蛋，像是日向那样子的。”
这话……真不知道是将日向捧成了主角，还是单纯在说人笨蛋。
这家伙也真是老样子，说的话阴阳怪气。
“但是就算如此……”月岛顿了顿，“你认为的「普通」，有哪里不好吗？”
凛愣住了，抬头看向月岛，他也正看着她，月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嘲讽的神情。
面对这个问题，凛一时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
最后还是上交了空白的表格，在面对找她谈话的武田老师的时候，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那个问题。
“武田老师，您觉得所谓的「平凡」和「普通」，都是怎么定义的呢？”
武田一铁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眼前的学生端坐在位子上，低着头没有看他。
一直是偏于活泼和温柔的性格，但是会产生这种烦恼，也代表她对未来感到了迷茫吧。
“青木同学认为，普通意味着不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吧。”凛有些局促，偷偷看了武田一眼，还是决定把这些天自己的困惑一股脑倒了出来。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梦想，也不是都能够实现，有些人或许只是有个想法就草草地放弃了。我虽然也是其中的一员，在将来，就算不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只要能够生活下去也无所谓……虽然，是这么想的……”
“但是看着周围的朋友们都有梦想，并且踏上了追逐的道路。感觉自己和他们的距离逐渐遥远了起来。我……不像影山那样在某方面具有压倒性的才能，也不像田中前辈那样有坚定的意志力。没有什么人生信条，也没有为什么努力拼搏的意气。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这样普通又半吊子的我，未来，真的还能够站在他们中间吗……”
凛抬头看向武田，声音有一些颤抖。
“我是不是，也应该早些找点自己想要做的事才好呢？”
武田一铁看着自己的学生，镜片闪了一瞬，他微微低下头，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青木同学一定也知道这句话吧。”想起自己之前似乎也对某人说过类似的话，武田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就算现在想要去寻找，梦想这种事，也不是说有就会有的。”
“感到焦虑、迷茫，是很正常的事情，害怕被同伴抛下，说明你重视他们，也想要变得跟他们一样优秀，这是积极的作用，不要去管他人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诶？”
“现在这样就好，青木同学，”武田老师笑着重复，阳光洒在他身上，有层毛绒绒的光辉。
“迷茫是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会遇到的事，每个阶段也都有不同的迷茫。也许这会让人感到痛苦，但是，这何尝不是我们的一种特权呢？是只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才能拥有的思绪。而当你跨越过去的时候，回过来再看的时候，一定又会产生不同的见解。”
武田拿起膝盖上那张空白的表格，对凛晃了晃，轻轻放到一边的桌上。
“现在想不出也没有关系，所以，这张表格就由我先好好保存，等着青木同学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它填上。哈哈-真是让人期待的一件事。”
“至于青木同学的问题……说实话是个有点困难的问题。「普通」…确实正如你所说，是件不好不坏的事。世上大多数人也都是平凡地活着而已。毕竟，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能成为大人物的也少之又少。就算是大人物，政治、体育、娱乐圈……多种多样的领域也很难排个先后。大家，都只是在自己的小小圈子里，或轻松或努力地活着。所以要界定何为「普通」的话，不如说，不管是多么天才的人物，跟更加厉害的人物相比，或许只算得上普通而已。”
女生看上去有些愣愣的，似乎还没有饶明白他的话语。武田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微微歪了歪头。
“抱歉说了这么多话，那，老师只问你一件事——”
“在那些被你温暖了的人里，你真的，只是一个如自己所说的「普通又微不足道的存在」吗？”
“我……”
“鲜明的性格和特征能够带来有趣的化学反应是很好。但是那些像涓流一样连接、温润他人的存在，虽然不是很起眼。对于老师来说，能够做到这样的事，能够看到他人不曾注意的角落，并且给予温暖与陪伴…如果，这样的人是我的学生——”
墨色的眼瞳中倒映出老师的笑脸，仿佛风起，黑潭照入了光亮。
“不觉得，是件让人十分自豪的事吗？”
122|第十八章
“怎么了和树，没精打采的样子？”
男人的声音温和地从电话里传出，然而好友只是又大大地叹了口气。
“凛酱前段时间一直在烦恼未来的样子，那么身为父亲，当然也是给出了一些建议…”
“哦？凛酱也到了这种年纪呢，”空井崇笑了起来，“有点羡慕呢，我家若利总是很沉稳的样子，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时也会感觉有点挫败……所以，你给了凛酱什么样的建议？”
“什么样的建议？那当然是——”
“不要。”
“诶？”
“我说，不要，绝对不要！”
“为什么啊凛酱！还没有决定想要做的事之前，爸爸还是可以养你的啊！而且现在公司起步也很顺利，预测未来几年几乎不会有破产倒闭的风险！”
“不是这个问题啦！”
“等、等等凛酱别走！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独立是吧！那就来爸爸的公司工作吧！爸爸会给你安排一个岗位的！”
“什么样的岗位？”
“嗯……首先，是不会让我女儿太累，其次，工资会很高……对了，来当爸爸的个人助理吧！”
“这不是纯养闲人吗？！”
女儿摔门而出的声音至今都回响在青木和树耳边。男人不禁泪流满面，对着电话就是凶猛的哭诉。
“想要养女儿有什么不对！想要跟女儿在一起有什么错！凛酱就是一辈子不工作爸爸我也完全不介意！”
“啊……”十分明确此时的女儿奴好友已经失了智，空井有些无奈，“和树其实也知道，凛酱不是那种只想要依赖父母的孩子吧。”
电话处沉默了，半晌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种事……当然再清楚不过了。”青木和树将脑袋搁在桌上，长发落在他的脸前，也遮不住眼里的纠结与无奈。
“如果公司步入正轨，能陪伴凛酱的时间肯定又要少了…回想以前，薪水不够，所以到处工作赚钱，带着凛酱到处搬家，让她连朋友都交不到，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管是生病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做父亲的都不在身边。但就算如此，那孩子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快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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