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荼觉察到怪异的视线,回过头,正对上笑容天真烂漫的滕瑶。
祢荼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些小友所学是哪般剑术,还请哪位前辈教我演练一回。”
滕瑶持着架上的木剑上前:“我来吧。”
祢荼见她舞剑,宛如惊鸿,剑势雄浑,和她本人小鸟依人的感觉差距悬殊,乍看之下,这是位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化神境后期,只是木流苏太过惊艳,一族倾力培养的对象只有那么一人。
“这剑法太难了。”守道场的老者道。
“是小孩学不会吗?”祢荼问。
“是你可能看不会。”
祢荼拿了把木剑,她连袖舞都能一眼看会,更何况是初级剑法。
滕瑶一套剑法结束,祢荼看得意犹未尽,给她拍手叫好。滕瑶露出笑容来,走到她身边,道:“这套剑法十分复杂,你试试,若是我没演练好,我可以再演练一次给你看。”
“不用了。”祢荼拿着木剑,轻轻一跃,犹如清风过境,瞬息之间,她已经来到了道场之上,所有小孩阵列前方。
祢荼腾空而起,以木剑为引,演练木灵剑诀。所有复杂的剑法,都被拆分成了三五个简单的招数,看似极慢的演练,又极为行云流水。
“居然只是看一遍,就拆完了所有招,真是天资聪颖,资质悟性兼备,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旁边的木族老者赞叹连连。
滕瑶看着一言不发。
祢荼拆完了一遍,又重新练了一遍,这一遍是正常的剑招,比起滕瑶来,多了三分凌厉,三分轻便,一套剑招耍下来,周围灵气无风自动,朝着她的木剑处聚集,而后涌入她的体内,周围的灵气被木剑引动,使得木剑有了凌厉的气势,更有了开刃的锋芒。
木族小孩们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这些平日不好好修炼的家伙们,竟是都看得有些痴迷,渐渐的也开始挥起剑来。
木族长者们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留祢荼在这儿多住些时日。
仙木之上,站着三人,其中一位是木族族长,另一位则是木流苏的母亲,还有一位恭敬地候在两人身后,乃是藤族族长,三人都看向下方道场处,那位惊艳了整个学堂的女子。
“玄阶半仙。”木族族长开口石破天惊。
“谁?”旁边的女子神色肃然,有点难以置信。
“正在舞剑的那位。”
“祢荼!玄阶?她不是才筑体成功吗!”木海川倒吸冷气。
藤族族长细声细气地道:“这么快突破,会不会根基不稳啊?”
木海川道:“方执教在炼药一道颇有建树,该不会是方执教给了她什么提升修为的丹药,她这才突破如此之快?可过早依赖丹药进阶,对修行也没有裨益,祢荼为何这般心急,莫不是各族想让她在仙会上出头,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她这才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木族族长皱起眉头:“可能纯粹是实力到了。她还有条龙,龙的修为提升,也能反补给她。”
“但一个月还是太快了……”
祢荼收敛了笑容,她感知到了仙木上的人,她的修为高于那些人良多,魂力覆盖上去,对方也无从察觉,自然而然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
“祢荼姐姐,你不是有条龙吗,能不能也让我们看看龙啊!”
这些小孩让祢荼想到了问心宗的小豆丁陆离,几年过去,也不知小豆丁长成什么样了。
黑龙被她留在住处,守着方思议,并没有带来。祢荼道:“下次让你们看,这次没带来。”
场上一阵惋惜:“祢荼姐姐,你再练一遍剑。”
滕瑶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叫流苏姑姑,却叫她姐姐,辈分乱了。”
“不妨事。”祢荼现在不介意别人说她小了,毕竟已经成了半仙,而且还是玄阶,她也如愿得到了心上人,尽管心上人总说她小。
祢荼练了五次剑,面前的小豆丁们已经能学得有模有样。
木族长者道:“这回真亏是你来,换做流苏,可能都做不到你这么好。”
滕瑶欲言又止,神色麻木。
“客气客气。”祢荼道。
“有空要多来木族走动。”
“滕瑶,你也要多向她学一学,会一点术法不值得自傲,还是得融会贯通,有自己的特色,你练剑就只是练剑而已,不像祢荼……”也有藤族长辈劝说道。
祢荼最怕的就是这种被拿来对比,作为工具被用来激励自己人,结果仇恨都在她身上,她连连摆手道:“我也是很努力才修炼成这样,如果她轻而易举就做到我这程度,我可是得加很多倍气力修行才行,滕瑶你千万别太认真,别给我增加压力,其实我就是压力太大了……”
“有能耐的人,不只有能耐,还自谦。”
祢荼一脸苦闷:“这不是自谦,是事实啊。”
滕瑶表情古怪,但到底没有说出客套话,她看着这位侃侃而谈的女子,和她的年纪严重不符,祢荼是个很会处事的人,尽管被拿来和她比较,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有种微妙的荣幸的感觉。这点就和木流苏很不一样。
那女的刻意做出温柔的模样,使得她无论怎么表现,都被说不如她,甚至说在学她。
祢荼总觉得眉骨在跳,她在道场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指导那些小豆丁们修行,中途被长者请去喝茶,祢荼很擅长和长者打交道,所以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她觉得滕瑶怕是不好过,全程劝她听训啊,俨然好像听她说几句,就能修为像她一样似的……
回闭关室的路上,滕瑶走在她身边,祢荼道:“其实我自己过去就行了。”祢荼有几分戒心,倒不是她对滕瑶这人有什么看法,而是她觉得和人保持距离,反而不太容易惹是非。
“我也想去流苏姐姐那儿修行,她跟你才认识六年,你都能进,我跟她认识二十年了,我也可以进。”
祢荼停下脚步:“不可以。”
“咦?”
“不可以打扰到她修行。”
滕瑶有些嫉妒,面上堆笑,道:“那不如你去我那儿修行吧,我觉得长老说的话不无道理,我也想向你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
祢荼道:“现在吗?”
滕瑶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吗?”
祢荼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让滕瑶跟去木流苏的闭关室,变数就多了许多,反正她今日就打算在木族消磨时光了,她得等足七个时辰,确定木流苏还活着为止。
“你得闭关地在哪儿,远吗?”
“有点远。”
滕瑶道:“你对姐姐那么好,对我也公平一点呀。”
祢荼正纠结着,深林之中,陡然响起轰鸣声。
地动山摇,无形劲风袭面而来,枯枝烂叶宛如利刃。
声音的源头,正是木流苏闭关地的方向。
“不好!”祢荼心头一紧。
总不可能,木流苏修行出岔子,把自己给修没了吧!
第49章 代价 寿元下降停止了!
祢荼动用疾风术, 犹如利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劲风,流光般掠向闭关室所在地。
滕瑶后一步来到闭关石门外。
那石门已被炸开,地上尽是砂石烧化后的琉璃, 滕瑶先一步冲了进去:“流苏姐姐!”
祢荼轻点地面,来到屋内, 扇了扇里头被炙烤的烟气,蒲团已然化灰, 木流苏倒在地面上, 衣裙被灼烧了一半,露出半截小腿。
尚有生息,祢荼上去搂住了她,脉搏很微弱,人已然昏迷, 而滕瑶却在一旁捞了下, 这才围了过来,泫然欲泣。
祢荼突然心生警惕, 问:“你哭什么?”
“流苏姐姐出事了。”
“她是修士,就算出事了, 也能轻易化险为夷, 你为什么要哭?”就好像知道她要没了一样。
滕瑶瞬间收敛泪意,脸色泛白:“你说得对, 流苏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祢荼皱起眉头。
这时, 外面传来声音。
木海川冲进来, 急不可耐地从祢荼怀里搂过木流苏,持着她的手,用魂力扫荡全身, 再注入灵力,脸色发白:“流苏这是怎么了?”
“我听到她闭关地传来动静。”滕瑶道。
“她昏过去了。”祢荼道。
滕瑶道:“当时我和祢荼待在一起,突然就听到这里传来响声,过来就看到流苏姐姐昏过去了,应该是修行出了岔子。”
“去请药师。”木族族长对下人道。
藤族族长则忧心忡忡:“流苏可不能有事,她可是木族年轻一辈中修为最高、天资最高的人,若没了她……”
木海川扫了他一眼,藤族族长立刻收声。
祢荼感觉怪怪的,按理说只是闭关出问题,不至于说到生离死别。
她出闭关室时,看了眼四周,没有看到滕瑶之前送来的那个据说对修行有效的小香炉。
滕瑶一脸着急地跟上木海川,木海川横抱着木流苏,脚尖轻点,往树梢上方掠去。
祢荼道:“你的香炉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滕瑶立刻拿出一个香炉来,祢荼摸着那香炉是冷的,便道:“我要你放在木流苏闭关室内的那个香炉。”
滕瑶睁着明亮的眼睛,一派天真无邪:“就是这个呀。”
祢荼:“……”
不对劲。
有什么很不对劲。
滕瑶道:“可能是姐姐太操之过急,这才遭到了反噬。”
“你刚才不是还想哭吗,怎么现在不哭了。”祢荼问她。
滕瑶愣了下,笑靥生花:“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流苏姐姐只是修行出了岔子,很快就能好起来,你为何要这样问我,你很想看到我哭吗?”
祢荼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坚强。”
滕瑶:“……”
仙树上的木屋聚集天地灵气,充斥日月精华,木流苏躺在里头的木床上,气息微弱,邵山丹堂的高级炼药师来了两位,没多久,胡祚也来了。
“要不去请神医?”胡祚到底是着急,见那两位炼药师当场炼制的丹药无效,甚至服下后,木流苏的气息更萎靡了几分。
祢荼看她头顶的寿命。
三个时辰。
比之服药之前,寿命折了一半!
“神医是?”木海川问。
“方师。”胡祚道。
祢荼本来不想把方思议牵扯进来,便道:“我问问他。”
方思议刚炼完一柄长剑,现在将第二把放进火塘之中,就接到祢荼的传唤,他道:“我在炼剑。”
祢荼轻嘶一声,道:“你能放下手头的事,过来救个人吗?”
方思议顿了下,道:“是木流苏?”
祢荼道:“……对。”
方思议道:“她怎么样了?”
祢荼道:“疑似修炼出了岔子。”
“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很快过来。”
方思议放下手头的玄铁,交给其他炼器师,这才叫上桌上水杯里泡澡的黑龙。
祢荼在仙树外等了一会,天上昏暗,黑龙粗壮的肢干从天而降,方思议站在龙头上,隔着虚空,和祢荼遥遥相对。
祢荼直接闪身来到方思议身边,然后搂着他的腰,来到木屋边,然后冲他歉意一笑:“又麻烦你了。”
“不妨事。”待她松开手,方思议不紧不慢地进屋。
“有劳方师。”木族族长道。
木海川眸光微红,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方思议抬手搭在木流苏的手腕上,然后抬起眼。
祢荼没看到他张嘴,但听到了他的传音:“如果救了这个人,你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你还会救她吗?哪怕最后发现仍旧是徒劳?”
祢荼愣了下,她扪心自问了下,她会因为怕麻烦,而放弃挽救一条生命吗,尤其这条生命并非自然死亡,她道:“救。”
方思议把完脉就一直没有动作,所有人都等着,就听他不疾不徐道:“她中毒了。”
“中毒!?”木海川抬高声音。
藤族族长不动声色,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木族族长则皱起了眉头。
滕瑶抬手挡住了粉唇,眼睛蒲扇般眨动:“流苏姐姐怎么会中毒,她在回来之前跟谁在一起,去了哪儿?”
胡祚道:“跟我,祢荼,闻斐,余微霜,还有方师在一起。”
这几位可以说是邵山学堂前列的骄子,竟然凑到了一起,不得不说是件值得忌惮的事。
“你们一起在做什么,”滕瑶立刻道,“是在修习吗?还是……”私下授课?她当着方思议的面,说不出口,因为就算是私下授课,这几人背后的大族必然给出了不小的好处,可饶是这种给好处的授课,竟然也轮不到她,滕瑶有些不甘。
“自然是有事要做。”胡祚沉下脸。
说了跟没说一样。
滕瑶道:“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胡祚没有回话。
“流苏的毒能解吗?”祢荼问。
“你们之前给她吃了什么丹药?”
“聚灵丹,扶伤丹,五内丹,九窍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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