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得急,亲的深,许岸那点身子骨经不起他这一晚上几次的折腾,经常懒洋洋的窝在床上,拧着鼻子,指挥着陆先生做东做西。
“陆临意,我要手机。”
“陆临意,给我吹头发。”
“陆临意,我要喝鲜榨的橙汁,你去榨,太晚了,不能麻烦兰姨。”
“陆临意……”
大名大姓喊着,一点没有刚刚重逢时的那点怯懦。
陆先生偏偏吃这套,被她指使着,亲力亲为的乐此不疲。
总还想要讨两个吻,像个没脸没皮的愣头小子似的。
可话题被岔开,许岸倒也不知道这烟斋为什么不通电了。
许岸这个暑假自然过的自在。
平日里白天躺在院子的藤椅上,看书背书,咿咿呀呀。
兰姨准备着消夏的果盘,却也不忘多嘱咐两句,“小姐,你肠胃还没全好,不能多吃。”
许岸应着,琢磨着自己的情绪症状已经全无,自然没事,却不曾想,多吃了两口水井里冰出来的西瓜,就冰进了急诊室。
彼时陆临意正在部里开会。
几个涉及改革领域的大型企业年中汇报,涉及下半年及次年的工作预判。
会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总结述职做完,余下的多是研判和分析。
聊天居多。
部长这边夸着儒意集团今年的汽车势头不错,起了很好的示范带头作用,那边陆临意就收到了兰姨的信息。
兰姨:【许小姐闹肚子,我们在第二人民医院。】
于是人多少有些急,寒暄夸赞的话应着,却没有往下递话,一看便是着急结束的样子。
惹得部长笑着点他,“怎么,这是女朋友找了?”
圈子里都说,陆家这小子主意正,陆国忠从施家到庞家,都被他将了一军,未婚妻变妹妹,也只有他有这本事。
有几次开大会和陆国忠遇到,问起儿子的婚事,都无奈的摆手。
“罢了,他只怕是这辈子就一个人过去吧。”
可谁曾现在却当真挂着笑,客气的说道:“真是小姑娘闹毛病,现在还在急症室。”
眼眸里有化不开的关切和心疼。
于是这会,也就开到了这。
转头说起来,圈子里也就都知道,陆部长家这个人人都称道的好儿子,怕是婚期将近了。
是以陆国忠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找了个陆临意不在的时间,在烟斋门口转悠了几圈。
想敲门,却又寻不到由头,最后还是讪讪的回了家,给陆临意下了最后的通牒。
“我也不管是谁家的姑娘了,你要是真决定了,就带回来见见,总藏在你那园子里像什么话。”
陆临意拒绝的干脆,“小姑娘还没毕业,事业未成,不考虑结婚,我就不带回来让你们操心了。”
一派胡话。
最后惹得陆浦山也出了山。
他们自然已经把许岸查了个底天。
青春期丧父丧母,后来一个人只身去汝城学瓷,再后来考取青大,目前签订了宝德香港。
每一步,都踩在陆家的敏感点上。
不说要什么门当户对,至少言情书网,父母双全,就算父母早逝,家里应该也有个主事的长辈才对,现如今小姑娘一个人做主,偏生主意正。
就连陆家鲜少问世事的小女儿,陆临意的小姑姑都来劝他。
“临意,这种性子刚直的姑娘,恋爱谈的时候觉得有趣,真要是结婚过日子,你难受的。”
陆临意觉得这话有趣,反问道:“筝儿也是个刚直的性子,怎么姑姑又打算让她嫁给谁去受着委屈?”
“婚姻里总有人需要委屈些,更应该是男性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陆浦山找了个生病的由头,说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陆临意可以成家立业。
典型的逼宫。
谁知道陆临意耸了耸肩,“爷爷,人不在北青,我也不能绑着人家回来结婚,您这身子骨我问了,再英朗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您别着急,早晚能让您见到这一天。”
气得陆浦山作势要打,最后也还是放了拐杖下来。
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咯。”
彼时许岸正式进驻宝德香港,开始了大四的实习期。
陆临意三天两头的飞一趟香港,惹得许岸气急,周末想要跟着老师傅学点手艺的时间全用来陪他,后来干脆下了禁令。
最多每个月两次,再多了,概不接待。
小姑娘把事业看的比天大,陆先生吃着味,却也没什么办法。
倒是赶在年前来了一趟,和许岸过了一个圣诞,两个人约定着,新年要和兰姨一起包饺子,放硬币,看看谁能得了彩头。
许岸在香港的这间公寓小,位置虽好,却也只有十五个平方。
陆先生长手长脚的伸展不开,眉头拧着,直接给程源就打了电话过去,自然是要给许岸新找一套房子。
许岸叉着腰,控诉陆先生的资本主义行径。
“我当初和菲菲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都可以睡,这已经是豪宅了好不好。陆先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懂不懂,不可以腐化了我。”
说的煞有介事,头头是道。
陆临意一边应着,一边让程特助在一旁的新小区买了套百余平的新居。
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你这屋子住自己都费劲,我当然要给自己找个地方住。”
名字照例落在了许岸名下。
只是房子尚未装修,新年的饺子也未包成。
疫情来的突然,打算了所有的计划。
儒意集团原本设定的下半年开始开辟的东南亚市场瞬时被迫停止,一度连出境都困难。
于是就连每月两次的见面也没有。
陆临意几次打算协调关系想要出境去看她,都被许岸拒绝。
“不要做给国家惹麻烦的事情,而且只是暂时见不到,我们可以视频。”
倒是有趣,两个人平素用着大平台的视频VIP,开着国际会议,现如今反倒是用来恋爱。
高清、时效。
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干各的事情。
她更多的夜晚时间,都用来撰写毕业论文。
季教授已经为她改过三稿,一稿比一稿的审阅意见复杂,写到最后,许岸的心态都险些要崩溃。
可到底咬着牙,对接着之前一次负责项目的师兄师姐,找寻相关数据。
陆先生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文件。
儒意集团下面的分公司连夜开辟了相关的医疗用品生产线,全力做好服务配套,眼底倦意浓,想来她不在身边,陆临意的失眠症再犯。
于是许岸学着之前的模样,每晚入睡前,会给陆临意读上几个小故事。
英文的、中文的,甚至还学了一段法语。
呢喃低沉,徒增睡意。
每日里的问候就变得越发的勤。
一日三餐,两个人互相拍着分享,偶尔许岸吃到了什么惊艳的美食,也会拍下来发给他,许诺着,“等可以出来了,我带你吃。”
陆临意向来都这些千奇百怪的食物兴趣缺缺,却因为她,也产生了期待。
陆先生难得的,也会跟她分享些轻松愉快的八卦。
比如顾淮趁着好难得解禁的机会,飞了趟新疆找陶佳宁,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新的滑雪搭子,飞回北青市,给自己灌了三天的酒。
再比如施宁的买手店已经岌岌可危,若非铺子是自己的,大概面临着倒闭的可能。
当然,也少不了周少的女朋友,换了换去,永远的十九岁。
许岸觉得有趣。
她从来没有和陆临意谈过这么平等的恋爱。
像一对大学生,只能靠着情绪价值来维系爱情。
无关金钱,无关地位,无关家庭。
好在,陆先生竟然做的不错。
许岸竟然当真生出了,他们一定会走下去,过一辈子的坚定。
后来情况缓和了些,再见面,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
许岸得了机会,买了机票,回国参加毕业答辩。
但也因为种种原因,毕业典礼改为线上举行。
许岸坐在烟斋的书房前,听着季教授给她说着毕业感言。
“坎坷之路,终抵星空,愿许岸同学,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东西。”
许岸泪眼朦胧,隔着屏幕抽泣,感谢季教授几年来的栽培。
她终究不算是个好学生,没有跟着他期望的脚步,继续去做研究。
那时候季方年就说,陆临意可惜咯,你啊,哎,也可惜咯。
她哭得难过,偏头去看陆临意,“我是不是选错了路?”
陆先生却只是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若是选择学术这条路,会不会遗憾被自己放下的爱好?”
会吧,她想,若是当真有一天,她不能再抚摸那些她喜爱的,带着历史厚重感的物件,将会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的。
“所以,”陆临意把那只汝窑瓷杯放回到她的手里,“无关对错,听从你心,无问东西。”
九月,许岸从北青市直飞伦敦,进入剑桥大学学习艺术史专业,同时申请了考陶尔德艺术学院的短期项目。
若是没有任何意外,她会在一年后回国。
陆临意几次提出要出境来看她,都被她勒令拒绝。
暂且不说出境的困难,单单是入境geli期,也是巨大的经济损失。
许岸对着屏幕对面的陆先生说道:“莫要恋爱脑。”
那股子娇俏可爱的模样,惹得陆临意轻笑。
却怎么都抵不住涓涓而来的思念,到底还是出去看了她。
协调了一个月的假期。
程源给他办理出境手续时,确认再三。
“陆先生,回国后的酒店和时间,都是要按照规定进行的。而且现在海外危险,您……”
再多余的话,看了陆临意的神情,程源到底收了回来,不再多言。
只按照规定,给他处理协调了所有手续。
转机,起飞、落地。
人到达机场时,只给她留了一条微信语音。
彼时许岸还在走向教室,打算去听一门感兴趣的开放课,听到陆临意声音的刹那,人停在了原地。
一瞬间,心像是被爱意胀满,充盈着散不尽的雀跃和跳动。
像是热烈飞翔的鸟儿,突然有了栖息的枝头,原来她之前和陆先生说有的所有拒绝的话语,都是内心真实想法的假面。
现在的她奔赴机场,就像那天文史老师给他们读的,黑塞的那首诗。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和尼罗河
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古老美丽的比喻,让此刻变得神圣。
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
她应着日光,看着从机场里走出来的男人,几乎是刹那的冲进了他的怀里。
她仰眸看他,看他风尘仆仆、眼底泛青的模样,看他倦意甚浓,却眼底带笑的模样,看他那双墨黑如海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模样。
她想,她终究是读懂了加缪的那首诗。
”永远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
或许在你生命的尽头,
当你可以做一下比较的时候,
你就会明白,就会懂得:
‘没有人,没有人像这样爱过我。’”
她想,她再也不能和他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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