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魔除妖,天下太平了,白云鹤苦心经营剑啸山庄侠名远播,如日中天。后来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但是一直无法忘记凌飞霜。
白云鹤偶然探知,商织羽的生母就是凌飞霜,凌飞霜却在五年前离开商家,下落不明。所以白云鹤决定救下商织羽,为了曾经痴恋的女子,为了平息纠缠心中多年的愧疚。
白云鹤知道应该避开那两个少林弟子,尽量避开所有武林中人,白云鹤耐心等待着。眼看雨过天晴,两拨人马分道扬镳之时,岂料一个少林弟子竟然向押解商织羽的官差走去。像是要劝解那些官差不要虐待犯人,言语不合就要发生冲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云鹤趁机闪身而出,凌空飞指连弹,点了五个官差的睡穴,带走商织羽。白云鹤武功高强,由以轻功见长,虽然抱着一个人,眨眼之间仍然没了影踪,那两个少林弟子望尘莫及。白云鹤刚才施展的凌空点穴,并非哪一派的绝学,只要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火好的人都能使出。贪官之子被劫,最容易让旁人联想到的是商家的余党所为。短时间内,少林弟子一定不会怀疑到与商家毫无瓜葛的剑啸山庄。
但白云鹤还是十分小心的绕道回到剑啸山庄。山庄上下都在为他明天的寿宴做准备。他此时忽然想到,那两个少林弟子也许是专程赶来为他贺寿的。真是多有得罪了。
白云鹤带着商织羽回到剑啸山庄,瞒得住外人却怕瞒不过自家人。
白云鹤的嫂子守寡二十年,倘若让她得知仇人之子就在山庄之内,白云鹤势必陷入两难境地。但是商织羽一身的伤,又是朝廷重犯,白云鹤既然打算救他就要护他周全,把他留在身边相对来说便于照料。白云鹤不想惊动旁人,就将商织羽藏进自己练功的密室。
他这才仔细地打量商织羽。那个少年眉目之间与凌飞霜惊人的相似,俊美脱俗。虽然身上遍布伤痕,衣衫破烂肮脏,但是丝毫不能遮掩他的清丽,那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目,淡如水的唇,竟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手铐脚镣束缚着他的手脚,先前在狱中受到的酷刑和押解途中的非人折磨使他遍体鳞伤,一直躺在石床上昏睡。被整得这么惨,他难道不会武功?
白云鹤不太相信凌飞霜没有教儿子习武,于是伸手探了探商织羽的脉门。脉象虽弱,起伏却绵长,能感觉得出有一股真气游走周身诸穴,倘若不是有这样深厚的内功支撑,商织羽恐怕早就死了。
白云鹤又陷入迷惑,商织羽既然会武功,抄家的时候为何不逃走?白云鹤并不了解商织羽的品性为人,他不得不防,贪官和剑妖之子身负上乘武功,清醒以后若没了桎梏,说不定会设法离开。明日剑啸山庄会有许多武林人士参加寿宴,千万不能在那时出了什么事端,白云鹤决定暂时不除去商织羽身上的刑具,先委屈他一天。
正要给商织羽喂些水米,处理伤口之时,白云鹤的妻子却寻了过来。明日寿宴还有许多细节等着寿星公亲自裁决,白云鹤不能推辞,又怕商织羽的事被察觉,急忙出了密室从外面锁上房门,跟着妻子离开。前后应酬里外忙活,白云鹤竟然再也抽不出身照顾商织羽,他又不敢假手他人,只想着过了明日的寿宴,再从长计议。
转天寿宴之上,众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前厅,红叶趁机悄悄溜入剑啸山庄的后院。
沿着走道穿过彩画游廊,绕过砖雕花墙,跨进一扇黑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古木森然的宽敞院落。假山堆叠错落,浅池游鱼嬉戏,青石铺地花草飘香,她昨晚曾来此处查探。夏季的夜晚相对闷热,大多数房间都是门窗开敞,肯定不会关押人犯。再仔细搜索,红叶才发现假山后有一间密室,室门紧锁,门下的石地印着几点暗红。商织羽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里面。
门上的锁并不难弄开,红叶看看左右无人,抽出宝剑劈开锁头,闯入室内。闷热躁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然后红叶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商织羽。
她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人如此狠心,竟然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商织羽除了口鼻间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再无半分生气。破烂的衣衫一条一块地粘在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细瘦的手腕被铁铐紧紧卡住,钢齿深陷肉中,血迹未干。脚踝处的皮肉被粗糙的脚镣磨烂,隐隐露出白骨,双脚也满是伤口。
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红叶暗骂,一定是把商织羽劫到此处,想拷问凌飞霜的下落。她解下披风,裹住商织羽伤痕累累的身体,轻轻地将他抱起,出了密室。
周德厚比红叶先一步查到商织羽被劫去了剑啸山庄。
周德厚是桐山弟子,师傅就是桐山长门当今武林公选的盟主齐广风。桐山派与剑啸山庄素来交好,出于江湖礼数,庄主做寿,他不便带大队人马来捉重犯。他以为在荒郊破庙一定是红叶企图救走商织羽,被白云鹤发现,暂时劫下关押在山庄之中。他本想在寿宴之后谢过白云鹤再带走商织羽。
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白云鹤忙着应酬新朋旧友,对年轻一辈又不太熟络的周德厚只是蜻蜓点水地带过。周德厚的心思也不在寿宴之上,穿梭在人群之中注意着可疑的人物。
红叶的一举一动尽在周德厚的监视之中,发现她鬼鬼祟祟地溜出前厅。周德厚不能再犹豫了,先知会了白云鹤,然后就带了三名亲随跟在红叶后面来到剑啸山庄的后院。
周德厚等人来到后院正看见红叶抱着商织羽走出密室,于是大喝一声:“红叶,赶快交出人犯和蝶形玉佩。念你无知,本官会从轻发落。”
红叶冷哼:“就凭你?”
周德厚一挥手,身后三名锦衣卫就围了上来。
红叶心知要出剑啸山庄,必定要经一场恶战了。她把尚在昏迷中的商织羽轻轻放下,让他靠着一旁的假山石,然后定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抽出宝剑,迎上锦衣卫。
三名锦衣卫,三把钢刀,刀光交错,似如漩涡,又如湖中涟漪,绵绵不绝,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阵势,红叶看似被困其中,其实却处在上风。她救人心切,出手就是剑妖的夺命杀招,剑锋灵动狠绝,快如闪电。那三命锦衣卫饶是仗着合围的阵势,也不过强撑了五六个回合,就被凛冽的剑气所伤。其中一人功力较浅,手腕上被割开一道血口,把持不住,钢刀脱手而飞。红叶借着这个当口,清啸一声,恨意顺着剑尖刺入那人胸膛。血溅当场,红叶却像着了魔一般,手中的剑舞的更加阴狠。眨眼之间另外两名锦衣卫也被放倒在地上。
周德厚却不畏惧,心想有白云鹤坐镇,红叶和商织羽这回是绝对逃不出剑啸山庄的,于是挺身攻了上来。红叶的武功本来比周德厚略高一畴,此时因为担心商织羽安全,又害怕白云鹤突然出手,不能集中精神对付周德厚的攻击,两人缠斗不休,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引来了前厅的各路豪杰。
白云鹤一看事态严重,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势必不能站在商织羽这边。他不禁仰天长叹,当年他不能去爱剑妖凌飞霜,如今连她的儿子也保不住,往事仿佛重演,真是造化弄人。
有人认出红叶用的剑法与剑妖凌飞霜的如出一辙,喝道:“那女子是剑妖传人!”
周德厚也趁机喊道:“这个妖女日前打伤官差,妄图救走她的少主。”周德厚指向一旁的商织羽,“那个人就是朝廷重犯,残害百姓的贪官商仲卿与剑妖凌飞霜之子商织羽。”
周德厚喊话的时候一分心,被红叶刺中一剑,手臂鲜血直流。
围观的人群躁动起来,没想到那妖女如此胆大,竟敢在剑啸山庄闹事伤人,简直不把天下豪杰放在眼中。“剑妖传人,定非善类,人人得而诛之!”喊杀声纷纷而起。更有人自告奋勇加入战团。
双拳难敌四手,红叶的剑法再霸道,由于围攻的人成倍增长,也渐渐落入下风。
突然场外一个清亮的女声喝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也不知道害臊!”话音未落,一名紫衣少女闯入人群中。她十七八岁年纪,左手持刀,招式诡异,出手伤人毫不留情。但她并不取人性命,只是让对手丧失攻击能力。那紫衣少女向着红叶微微一笑道出四个字:“刀剑合璧。”
红叶即刻会意,与那紫衣少女并肩战在一起。刀剑合璧,果然威力大增,对手受伤倒地身亡者不计其数。
眼见如此惨烈的场面,慧觉口宣佛号,不禁长叹:“剑妖刀魔重现江湖,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啊。”
白云鹤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阻止,剑啸山庄内的形势会越来越混乱。但是他也明白商织羽不是落在武林人士手中,就是被周德厚捉回牢里。押回大牢至少要明年才会问斩,还有机会解救;被剑妖刀魔的仇家捉去,肯定是严刑逼问凌飞霜的下落和武功秘籍,这样一来无论那些人的目的是否能达到,商织羽也是活不成的了。他正思考妥当的方法想要保护商织羽,忽然耳边传来宏亮苍劲的声音。
“住手,请大家先住手。”
红叶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扶着商织羽向众人喊话。红叶害怕那老者伤害商织羽性命,急忙停手。众人良心为泯,见她停手,也纷纷后退,只是将她和紫衣少女团团围住。
“师傅。”周德厚向老者行礼。原来这位仙风道骨的前辈就是桐山派掌门,现任武林盟主齐广风。
“老夫本是来给白贤弟贺寿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齐广风感慨道,“因为此事牵扯到武林宿怨,请各位英雄和白贤弟卖老夫一个面子,将此事交由齐某处理如何?”
齐广风武功出神入化,作风正派,任武林盟主以来,处世公正,深受拥戴。众人也想就算擒下剑妖刀魔的传人,如何发落还真是个问题。寻凌飞霜报私仇的碍于官府势力可能无法完成心愿,想逼问武功秘籍的更是不敢袒露野心。周德厚是奉命捉拿侵犯的官差,又是齐广风的弟子,凭齐广风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这件事看来也只能交给他处理。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白云鹤更是巴不得有人出来解围,齐广风的人品白云鹤十分信赖,他相信商织羽被齐广风带走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齐广风见没人反对,就谢过众人,朗声道:“老夫先把他们带去桐山,下月初八召开武林大会,希望与剑妖刀魔有仇的人能够参加,老夫将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与天下英雄一起了断这场武林宿怨。”说完抱起商织羽又对着红叶和紫衣少女微微一笑:“你们二位请跟我回桐山,是非自有公断。”
商织羽在齐广风手上,红叶不得不跟他去桐山。红叶看了一眼紫衣少女,那少女却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睛,抛下手中钢刀,也跟了过来。
第4章 红叶舞秋山
周德厚也跟着齐广风等人出了剑啸山庄。他不会忘了追查蝶形玉佩的事,那不仅是他的职责而且也关系到张大人的性命。
“红叶,请把蝶形玉佩交出来。那是圣上亲赐之物,商家获罪被抄,此物属缴没追回之列。”周德厚紧走两步追上红叶逼问。
“那是我离开商家时,少爷送给我的纪念物,除非少爷向我要回,否则谁也别想拿走。”红叶的语气冷淡而坚决。
周德厚冷笑道:“看来你和你主子脾气倒是真像,我们严刑逼问,他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如今你穷途末路,竟敢如此嚣张?”
红叶闻言怒从心起,双拳紧握:“你们如此折磨他仅仅是为了追查一块玉佩?少爷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去向。”
周德厚明知这中也有他的一分过失,但是不肯示弱,对齐广风道:“师傅,商织羽是朝廷重犯,贪官商仲卿与剑妖之子,定非善类,已定死罪,明年问斩;这两个妖女学了剑妖刀魔的武功,今天伤人无数,日后定会为祸江湖。此等恶徒,您为何还要带他们回桐山?理应除之而快天下。”
“德厚,你此言差矣。”齐广风正色道,“红叶肯受制于我,是顾及商织羽的性命,可见她心中还有情义二字,并非大奸大恶不可教化之徒。当然,他们今日在剑啸山庄大开杀戒,伤人无数,剑妖刀魔旧怨未了又结新仇,如不对天下作个彻底的了断,冤冤相报,武林将永无宁日。所以我带他们回去,循循善诱,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改过自新,在下月武林大会上与天下英雄做个了断。能化解剑妖刀魔这场武林浩劫,也是为师毕生的心愿。”
“爷爷,您们先别说了,商织羽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如不及时医治恐怕性命难保。”一直跟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紫衣少女突然道。
不仅红叶闻言脸色微变,周德厚也是吃了一惊。那紫衣少女是刀魔传人,却为何喊齐广风作爷爷?
齐广风不顾众人一脸惊疑,只是把商织羽平放在地上:“有什么疑问我待会儿再作解释,现在救人要紧。素心,你去取些净水,把三顺散化开喂进他的嘴里。红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刚才商织羽身上裹着红叶的披风,伤势看不真切,如今解开衣服,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落下泪来。酷刑留下的道道痕迹清晰可见,遍布全身,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肌肤,伤重之处隐隐露着白骨,岂是血肉模糊能形容得了的?
这种场面,即使在牢里也不是很常见,周德厚不禁产生了一丝同情。忽然听齐广风吩咐道:“德厚,你把他的手铐和脚镣打开,他气息太弱,我要运功为他化解三顺散的药力。”
“师傅,有这个必要么?他是重犯,又是剑妖之子……”
“德厚,平时为师是怎么教你的?剑妖之子就不是人么?再者你见过他作恶么?他不过是上一代恩怨的无辜承受者。其实你们都是一样的,商织羽是,素心是,红叶是,你也是。倘若能放下这个负担,活起来自会比现在快乐。”
齐广风的话仿佛在周德厚的心头点起了一盏明灯。这么多年来周德厚时时刻刻活在复仇的压力之下,如今看着商家满门抄斩,竟根本体会不到当初想象的那种快乐,只有隐隐的失落与永恒的空虚慢慢侵占麻木的心灵。难道是他错了么?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错的么?莫名其妙的不安让他不断地逃避着现实。或许应该像师傅说的那样,尝试着放弃心中的恨,才会得到平静和快乐。周德厚取出钥匙,打开商织羽身上的锁链。
脚镣很好除去,手铐却要费一番功夫。因为这手铐是特意为重刑犯设计的,内环打造成锯齿形,扣在手腕上,那些突出的刃就会刺入肉里,越是挣扎刺得越深,只是稍微移动那锯齿也会与血肉摩擦,痛苦难耐。这手铐犯人戴得久了,一双手肯定会废掉。如今打开商织羽手上那副,避开筋脉,慢慢从肉里把锯齿拔出,牵动伤处,那细瘦的腕血流如注。
红叶见此情景再也忍不住,捧住商织羽的手腕放声痛哭:“少爷的这双手只会抚琴,从没有伤害过一条生命,竟被弄成了这般模样;少爷每天吃斋念佛,为什么却换来如此非人的遭遇?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周德厚心中也开始犹豫,如果商织羽并非邪恶之辈,只是不幸生在商家,那也怨不得别人。这是命,或许前世他做了坏事,上天才会在今世这样惩罚他吧。“因果报应,恨当恨己,勿怨旁人。”商织羽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为商织羽抱扎伤口之时,齐广风一皱眉:“商织羽要不是有内功底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红叶悲愤地道:“少爷早年是习过武的。但是自十二岁起,再不碰刀剑,每日只习琴诵经而已。你们莫不是担心少爷伤好了会到处杀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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