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遇苏点点头:“之前有听她说过。”
这不是突如其来,早在去年的时候他就知道姜阮经常会和宋缘约着去摄影。
她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挺好的。
“那你以后想学什么?”
任遇苏的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童年的声音,还是那个答案。
他朝沈青文扬眉笑了下:“我想做一个魔法师。”
沈青文:“”
沈青文:“神经病。”
—
盛夏中,高考来临。
合上笔帽的瞬间,任遇苏看向窗外。
考场的窗户外正对着塑胶跑道,蓝天白云,蝉鸣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
明明只是考试,他却好像看到了离别。
七月,任遇苏收到了俞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七月,姜阮收到了宜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八月,姜阮启程去往B市,同行的只有宋缘。
姜家的人原本是想送她去学校的,但姜阮非说自己已经长大,她想要独立。
任遇苏站在姜家人的中间,看着他们一个个与姜阮拥抱,姜家的奶奶甚至已经抹起了眼泪:“元元这一去学校啊,家里都要冷清了。”
姜阮安抚道:“奶奶要是想我可以来B市看我呀!”
姜奶奶的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吗?那奶奶这就去看看你学校旁边的房子,你就不要住校好了啦!跟着奶奶一起住在校外吧?”
姜阮:“奶奶,我想独立。”
最后一个道别的人,轮到任遇苏。
这个场景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很多很多遍,就连昨晚睡前,他的脑海都不自觉的浮现起今天的场面。
他以为,他早就可以适应这个环境了。
但当他看到姜阮站在安检口朝他张开双臂时,任遇苏还是红了眼睛。
他紧紧地拥住姜阮,双臂放在她的肩膀,不断地缩紧,像是想要将她揉进身体。
但他揉不进,拥抱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秒。
姜阮感受到了他的力道,退开时注意到他红着的眼眶,忍俊不禁:“不是吧任遇苏,你哭什么?难不成你也舍不得我?”
任遇苏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少了个烦人精,挺舍不得的。”
“滚开!”姜阮冷哼道,“临安离B市又不远,一趟飞机的事情。”
任遇苏当然知道,现在交通发达,他去B市也不过是一趟飞机的事情。但姜阮不知道,他却知道,当她从临安离开的那一天,她就真的要从他的生活中走开了。
她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恋人,而这些,他都不会参与。
“再见了,元元。”
九月初,他踏进俞大的校园。
同姜阮一样,他也开启了一段没有姜阮参与的生活。
在俞大,他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他遇到了与他一样有过暗恋的学弟学妹,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身上的遗憾,他选择在这段感情里当个红娘。
任遇苏想,世界上还是少一个像他一样的胆小鬼吧。
从俞大毕业后,任遇苏没有选择回到临安。
在导师的引荐下,他成功拿到M国某学校的offer,去到那里继续深造心理学。
大学四年,他很少回到临安,任绪找过他很多次,甚至提及毕业以后让他回到家里的公司去跟在他的手下学些东西。
任遇苏没有接受,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国外待了几年,任遇苏回国在俞峡开了心理治疗室。
他的治疗室里有很多病人,有因情留在原地的人,也有因难而被困在这里的人。这些饱受心理折磨的人里,上至七十多岁的老人,下至不过十二三四的小孩。
有一个特殊的人,是他大学的学妹纪安。
她因为精神分裂患上了臆想症,他想帮她走出来。
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学心理的想法。他拯救的或许不是人的身体,但不可忽视的心理情绪也是人本身的一部分
但纪安的臆想实在是严重,任遇苏发现仅靠自己学到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将她治疗好。
就在她病情复发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在M国认识的一个在催眠方面的专家,他拜托对方来俞峡帮助他的朋友。对方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让任遇苏在这件事结束以后和他一起去M国进修心理学。
时间不知道,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这意味着未来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国外。
但任遇苏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想救下纪安,救下这个和自己一样深陷情感的人。
纪安病好以后,他有一年的时间留在国内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俞峡的心里治疗室,跟在纪安的身边和其他朋友一起观察她的情况。
任遇苏偶尔还是会回到临安,姜阮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事情了。她与宋缘在大四那年先领证结了婚,一毕业就回到临安举办了婚礼。
婚礼任遇苏没有参加,那时他已经在海岸线的另一端实现着两人儿时的梦想。
但他还是从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们婚礼的照片。
世纪婚礼,姜阮穿着白色的丝绸婚纱,发饰仅有一顶皇冠。她举着酒杯,眉眼间褪去了少年时期的娇嫩,取而代之是和她妈妈一样的凌厉。
照片里,她微抬着下巴,酒杯聚在胸前,宋缘站在她的身侧,指尖虚虚握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抬至胸前的一定高度。
盛气逼人的模样让他想到了从前两人相处的时候,那时的姜阮也是如女王一般伸出手落在他的眼前,而任遇苏会顺从的捏住她的指尖,甘愿在她跟前低头。
只是现在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临出国前,国内突发新型冠状病毒。
任遇苏看到网上有关于江城找心理医生的通告,当晚他收拾好东西前往江城,
他主要负责的是护士的心理疏导,与他一起的是一个江城本地的心理医生,他负责与他同组的医生。
一次治疗结束后,任遇苏来到洗手台给自己洗手消毒时,同组的心理医生也跟着走到了他身边:“今天的工作做完了?”
“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心里方面没什么问题,但听另个医生说,我们组有个医生发烧了。”
任遇苏微愣,但其实这种事在他们前线并不是第一起,他刚来到江城的时候,他组内就有一位男护士因为感染病毒没撑几天就走了。
病房内的病人也有不少因为这个病房而离世的人。
他只希望这场战役早点结束。
疫情结束后,任遇苏回到俞峡。
最后一遍观察了纪安的心理状况,见她已然将那场病痛忘却,他也跟着放下心来。
离开俞峡的那一天,看着来送行的朋友,任遇苏突然想起那个还在临安不知道做什么的人。
她或许现在正在公司里忙着处理公务,又或者在与她爱的人在一起话家常。
她还不知道他今天走,他也没有告诉她。
任遇苏想,他实在不想在离别的时候还让她过来提醒自己“朋友”的身份。
—
任遇苏再次回国时,他已经三十五岁。
他依然没有选择去接受家里的公司,任绪找过他很多次,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国内的发展仅五年时间就与他五年前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这么多年他唯一知道临安没有变化的一条道路就是从他和姜阮家所在的小区到学校那一段路。
沈青文知道他回来以后,喊上很大从前的朋友要给他办一场接风宴。哪怕他已经告诉过对方自己并不会在国内留太久,他处理完工作还是要回去的。但沈青文不听,只说聚餐就好,任遇苏只能答应。
这次聚餐从前的朋友来了不少,这些大多是他与姜阮的共友。
他等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到了依然没有等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他和沈青文打听,这才知道姜阮最近和宋缘去了岛国旅游,带着他们刚满三岁的小女儿。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任遇苏突然觉得有些嘲弄,从前最好的关系,现在却连近况都要向朋友打听。
其实从他去国外以后,他就很少会与姜阮再联系,双方都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再也不似儿时的亲昵。
聚餐结束后,因为喝了酒,他和沈青文是一块儿坐的林蓓的车回去。期间车子开过环城路时,林蓓忽然感叹窗外这那一片片的月季。
她说,忘记从哪年开始,临安每年这个时间都会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月季。
“说到月季,大小姐以前是不是最喜欢月季花了?”
“对啊,不过她后来不是喜欢洋桔梗了吗?家里后院种了一片洋桔梗,可漂亮了。我那时候把她的那一片洋桔梗拍到网上忘记删定位还小火了一把。那段时间保安叔叔说有好多人来小区门口问他这个地方在哪里,得知是居民住宅以后又回去了哈哈哈哈。”
“差点给她弄成网红打卡地。”
任遇苏隐秘在暗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下。
又提醒了他一次,姜阮早就不喜欢月季了。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告诉他,他回不去了。
但任遇苏却不甚在意,手中收到一条有关于明年环城路上的月季花种植计划,他按下几个字——
“我这边没有问题”。
没关系,
这满城的月季,是任遇苏给十六岁的姜阮看的。
就像大树爱月季,从以后,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还要明天完结,写着写着发现居然!写完了!!!!
后面还会有一个元元视角的番外,应该明后天发,写完元元那个以后,就真的和冬季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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