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贾宝玉见二哥终于走了,忍不住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了下来。
第101章 试帖诗
贾宝玉自身体好了,消了假便照常继续上了课,对于他突然晕倒的事,贾琰虽心中存疑,但见他遮遮掩掩始终不愿说,让人仔细盘查了几天确实没有人装神弄鬼,故意为之,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国子监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是重复着枯燥的学习中,如此一段时间里贾琰每日的生活除了读书就是在思念中度过。
像热恋期的情侣一样,两人前不久才互相表明了心意,还不到两天就又两地分离了。
脑中想着林妹妹的笑颜,贾琰拿着笔的手握紧了几分,“他想她了。”
分开拢共也没几日,思念与爱意就差要将他淹没。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他依然是那个冷静自持地琰二爷。
一旁的墨砚见自家主子正好好写着字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不禁有些疑惑,“二爷。”
听到墨砚的声音,贾琰收回思绪,神色不变,看着眼前纸上原本工工整整地字体此时一大滴浓重的墨汁在上面晕染开来,将原先写好的字毁了大半。
见此,他面色如常地将这张纸挥去,转手拿了一张新纸,继续提笔写道:“无事。”
只是再落笔写下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静”字。
墨砚看着那个“静”字左瞧瞧又看看,挠了挠头,实在摸不着头脑,想着可能是近日功课太多了,二爷每天苦读学习学的烦了,所以写了个静字,想让自己静下来。
这般想着,他又有些自得地晃了晃自己那颗头颅饱满的大脑袋,只觉得自己真相了,他墨砚果真是聪慧无双,如今连二爷的心思都能猜透了,看方砚那个家伙还敢总是嘲笑自己。
不过高兴之余,瞧着二爷平静的神色,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想了。”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都抛了出去,墨砚麻溜地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走出屋子,脑中干脆盘算起今晚给二爷从食堂那多提些好吃的,在他看来,这世界再多的烦心事,只要吃上一顿好的就能迎任而解。
这边贾琰重新将刚才写的内容又写了一份,仔细收拾起来,就准备带着刚写好的试帖诗去见高先生。
他如今四书与五经早已经全部学完,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研磨乡试科考的考试范围与内容,如今每天他除了要听冯助教们授课外,高先生也会根据他的进度每周布置几篇文章。
对于贾琰这个自己闲来无事指点了一、二的学生,高先生可谓是又爱又恨,爱他勤学上进,许多东西一点就通,作的一首好文章,经义和策论更是写的文风老练,遣词造句,言之凿凿,又恨他没有半点慧根,作了一手烂诗。
当然那诗其实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比起大多数资质平庸的学子来说,已是很拿的出手了。
不过在博览群书,弟子无数的高先生来说,这就是烂透了。
对于贾琰这般勤勉又聪慧的学生,他总是寄予厚望的,没想到他转手竟然给他直接来了个下马威,让他震惊之余又十分难以接受。
他在干什么?他就真的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写出了这样的诗出来。
回忆起这些,又见他拿着文章进了门,高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重重冷哼一声。
对此,贾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先生。”
冷哼一声,高先生将一旁足有半米长,三尺宽的戒尺重重拍打在桌上,道:“既然进来了,还不快拿出来。”
闻言贾琰赶忙双手递上,神色中罕见地带上了些心虚,“他的试帖诗的确作的烂。”
坐在一旁的高先生接过,看着今日他作的试帖诗端详了良久后,方才点了点头,神色中难得的带了些许满意。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但比起以往确实也进步了很多了。
看到贾琰今日作的是试帖诗,高先生面色缓和了些,抬头看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神色,冲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见此,贾琰松了口气,带着些如释重负的心情到高先生指的凳子上坐下。
将手中在这篇在他看来称得上是平淡无味,无甚亮点的试帖诗随手扔在桌子上,高先生拿出昨日便准备好的文章,开始今日的授学。
到了他这个层次,那些科举基础是从来不会再浪费口舌去讲一遍的。
如今讲与贾琰的在别人看来都是一些晦色难懂的知识,但凭心而论确实比平日里助教们讲的更深入,对于想要在科举路上走的更长远的人来说恰恰是最需要的。
不过讲解的深度难归难,但是也会根据贾琰的薄弱点,重点讲上一些试帖诗之类的。
考虑到将来贾琰要参加乡试,他每次授学都是重点讲自开国以来乡试的科考知识内容。
谈到科举,自前朝以来,乡试一直是分为三场笔试的,合共九天,主要考试内容为八股文与试帖诗。
而这每一场的考试内容都大不相同,第一场考试内容一贯是从四书《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中抽两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而第二场的考题则从五经中抽取,当朝的公文:诏、判、表和诰各一道。
最后一场则只需写一篇书策即可,一般考生们都是结合经学的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治要发表议论或者见解,而这种考试内容也能主要考察考生有没有为官治世的能力。
……
沉浸学习时,时间的流逝总让人觉得飞快,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贾琰在高先生结束今日的授课的声音中抽出心神。
看着端起茶杯喝水的老先生,贾琰站起身,郑重地与先生行了一礼道:“学生谢过先生的谆谆教诲。”
见他如此郑重地向自己行礼,心中感念他懂得感恩,高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枉他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
于是他面色和悦地放下茶杯,温声道:“还算是懂得知恩求报,今日教学就到这里了,若是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回吧。”
贾琰听了,也不在多留,又向先生行了一礼后,方才退下。
――
从高先生那出来后,兴许是近日霉运上身,试帖诗做不好便罢了,出门一趟还总是遇见令人厌烦的人。
瞧着远方郑家两兄弟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畏手畏脚的样子,以及一旁出声嘲讽的熟人褚逐良。
贾琰远远看着,沉默地没有出声,待人都走远一些后,方才走了过去。
只是刚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在一旁小声议论道:“听说这郑家两兄弟身上的伤是被十五皇子用鞭子抽的。”
“嘘!小声点,让他们两个听到可了得。”一个人赶忙拉住出声的同伴,他们可不同褚逐良这般家中背景雄厚,身上有爵位的人一样,他们两家的父亲都只是一个五品左右文官,位卑言轻,平日里实在不敢招惹这两个监学里的祸害。
“嘿,怕什么。”另外一人拉开同伴的手说道,“这京中谁不知道郑昌裕招了皇上的怒被连贬了两级,论起来,他们现在还不如我们呢。”
“更何况我还听说,前几日郑昌裕在外养的小妾和她生养的儿子被郑二太太抓住,带着人上门就要将两人打杀,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郑昌裕及时赶到,两人早被郑二太太活活打死了。”口中说着这些那人的声音也越发大,神色中透乐着幸灾乐祸与解气。
还未走远的郑家两兄弟闻言,脚步顿住,脸色瞬间阴沉了下了。
气血上涌间,性子冲动沉不住气的郑译瑞顿时握紧了拳头,转身便准备去打那个敢当众高声嘲讽他们的人,褚逐良他们确实惹不起,如今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破落户竟然也敢出声嘲讽他们兄弟。这般耻辱,他着实不能忍。
看着前面的郑译瑞突然转身握紧了拳头就要过来打他,那个人不由地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国子监里禁止斗殴难道你忘了。”
怒上心头的郑译瑞哪里还听的进去他的威胁,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盯着那人,就欲打去,拳头还未落下,就被一旁的郑译星一把拦下,“大哥,你忘了爹是怎么说的吗?”
听到郑译星的话,郑译瑞的拳头停在半空,良久,他才又恨恨地放下拳头,眼神恶狠狠带着不甘看了那人一眼,冷哼一声方才作罢,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留下原地的郑译星神色阴狠带着些不明地意味上下扫视着那人,那眼神阴暗直叫那人看的心中发毛,方才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站在不远处围观了全程的贾琰只觉得好笑,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被郑家两兄弟吓的腿软的两人,“欺软怕硬这个成语用在郑家这两兄弟身上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虽然对被这两兄弟盯上的两人有些怜悯,但他也不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一味的胆小怕事,却管不住自己,一味的将自己置身险处的人,即使今天躲过了,早晚有一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见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贾琰加快了脚步准备快些回去,他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他们纠缠这些是是非非,只想趁着天色尚早,回去能多看会书。
不过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中不由地想到,“想来是此前交代方砚的事已经办妥了。”
想到此贾琰不由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上了一天的课疲惫不堪的身体都觉得舒畅了许多。
第102章 世事如梦
一直守在院中的墨砚见贾琰终于回来了,忙凑上前小声道:“二爷,三爷来了。”
听到这话,贾琰抬头向屋内看去,只见站在屋中的贾宝玉正神色犹豫的看向自己。
见此,贾琰抬脚进了屋,先将手中的书归置好,方才抬头看向一旁的贾宝玉问道:“三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这里等了许久,站在一旁的贾宝玉闻言,面上微僵,口中吞吞吐吐道:“难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二哥吗?”
贾琰听了,见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便顺着他的话回道:“当然可以,既然如此,那今晚就留在这吃了饭再走。”
话落,叫来墨砚摆了饭,让贾宝玉坐下先吃饭。
……
吃了饭,犹豫良久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贾宝玉最终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二哥也早些休息吧。”便转身走了。
贾琰见此也没有开口挽留,虽然不知道今晚贾宝玉突然上门来找他是为何意,但见他犹豫了那么久也没开口说,对此,贾琰也不打算开口询问。
除非必要,平日里在国子监他一向不怎么干涉,过问贾宝玉的事情,也或许除了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外,他心里自始至终对这个弟弟都有些芥蒂的,恨他不争气,恼他行事乖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气他性情懦弱最终害人害己。
平心而论,贾琰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意着红楼梦的结局的,虽然原作后半部分稿件遗失,但不论怎么写最终好像都是以悲剧结局的。
世事一梦,最后却都落了个一场空,虽是写书但又好像写尽了作者的一生,世事无常,犹如黄梁一梦,可悲又可叹。
对于原著他无从凭说,如今既意外地来到这个世界,或许起初还会以过客的身份看待这里所有人,但当他真的融入这里时成为贾琰的那刻,他其实是有些怨的。
怨作者为什么给了林妹妹那样的一个结局,怨作者又为什么那么悲凉,嫉世如仇,让这红楼中的女孩都要落得个香消玉损才算甘心。
可同样他心中又无比清楚的明白,岂非是作者悲观,有意为之,恨只恨这阶级分明,贪婪腐朽的封建制度吃人,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封建社会,别说是被困于闺阁的女人,就是一个男人面对封建制度的压迫,阶级的分层也难如登天。
也许人都是有私心的,贾琰也不例外,他总是私心地想让黛玉永远幸福快乐,他从不想也不愿让她看到这世间肮脏阴暗的一面,他希望她能永远做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绛珠仙子,不想让她度什么狗屁的红尘劫,为了一点浇灌之恩,白白流尽了一生的眼泪,这样不值得,贾宝玉他更不值得。
想着这些,贾琰掩下眸中的痛惜,口中泛起苦涩,同样心中想,“尽管将来那个人可能是他亦是如此。”
仙子堕入凡尘,从不是他心中所愿。
没有人能真切地感知他对林妹妹的一片真心,他真切且虔诚地爱着她,但这份爱不能成为困住她的理由和束缚。
爱她,才更希望她能自由,永远做她自己,而不是被世俗而束缚,最终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贾夫人。
他是个男人,一个灵魂属于现代,肉身生于古代的男人。贾琰诚恳地回答确认,“他是。”
男人天性拥有的劣根和占有欲他有吗?
“他有!”贾琰可以肯定的答道。
但这些都不是以爱为名,自私地让爱他的人和他所心爱的人改变和牺牲的理由,贾琰清楚的知道。
那爱是什么?是占有,是偏执,还是永远一生一世一双人?
爱是给予,是理解,是支持,是相互的,爱人是一种能力,爱已,爱人,爱世间万物,爱爱之所爱,却从不会去后悔去爱,爱意永不悔!
哪怕将来有一天林妹妹忘了他,不再记得他,他仍然不会后悔去爱她,贾琰垂眸,如此肯定的想。
……
亥时一刻,看着书房窗内一角漏出的一点忽明忽暗的烛光,墨砚小心地推开房门,端进来一支新的烛台道:“二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再看书吧。”
专心读书的贾琰,听到他的声音,从书中抽出心神,看向窗外的月色,只见窗外月光稀疏,昏暗暗的,想着时辰确实不早了,方才合上书,在墨砚的劝说下准备回房睡觉。
他一向睡的不早,作息倒还算规律,只是有时读书读入了迷,会学的比平日晚上一些,今日若不是墨砚进来提醒,他估计还要学到更晚一些,才会睡觉。
至于每日读书会觉得辛苦吗?贾琰倒觉得不会,他的习惯就是每日睡前读会书,不拘什么,每日看上一些,总能有些不同的感受与收获的。
临睡前看会书,同样也是他在那个时空幼时便养成的习惯,他两世为人竟从未将这个习惯落下过,想到此,贾琰不禁会心一笑。
又想起曾与林妹妹谈起时,黛玉赞他这个习惯好,贾琰更觉心中甜蜜了几分,脚下的步伐都不由地轻快了许多,快步走出了房门。
徒留站在原地的墨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觉得二爷刚才好像是笑了一下,难道是说,“二爷是喜欢有人关心他?见他提醒他早些休息,二爷心里觉得很高兴?”
――
国子监东南角高先生住处,屋内烛火通明,看着高先生眉头紧锁瞧着手中的书信,站在一旁的刘伯劝道:“时辰不早了,先生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听到刘伯的话,高先生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信道:“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刘伯听了在一旁回道:“当年事出情急,先生做出的决定已是顾全大局,先生莫要多加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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