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一双冷淡的眸子便在他脸上盯了个洞出来,陆小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苦笑着说他多管闲事了。
西门吹雪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毕竟姜艾就是姜艾,叫什么姜姜、艾艾,实在是有些腻,姜艾也一定不会喜欢。
故而他就叫她“姜艾”。
只是这一声“姜艾”,却也叫的十分的情义绵绵。
姜艾喜欢出门玩儿,并不爱待在山庄里,西门又是个远近闻名的山顶洞人,因此就当了望妻石,每次姜艾回来,他眼中便多了几分愉快与温暖,薄唇轻启,叫她一声“……姜艾”。
他声音本就很好听,只是有些太冰冷了,等到冰雪融化之时,流淌在里头的是用思念化成的欲。
陆小凤听过一次之后,只觉得若天底下有其他的女子被他用这样的声音一叫,也绝对忍不住要献身于他的。
只可惜,西门大少爷在这滚滚红尘之中走过一趟,已十分心满意足了,别的姑娘可要没机会啦。
说到喜欢西门吹雪的姑娘,陆小凤倒是想起了孙秀青。当年孙秀青喜欢西门吹雪,鼓起勇气说要给他送个剑穗,却被西门吹雪板着脸好一顿教育,小姑娘回了峨眉,日日苦练不止,如今已成了峨眉派的新掌门,在江湖之中冉冉升起。
……喜欢西门吹雪,原来还会催人上进!
陆小凤有点郁闷,只觉得同样是烂桃花,为什么西门吹雪可以三言两语教育出一个剑术高手来,他却只能三言两语把温温柔柔的大姑娘给激成要把他活活吃了的母老虎?
实在是叫人郁闷的很。
正郁闷间,西门吹雪出来了。
他仍是一席白衣,面色冷淡,见陆小凤来了,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像是在等他开口一般。
陆小凤就忍不住想起他刚刚说的“若我这时候正经……”,他的嘴角忽然诡异的抽动了两下,心里暗道,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子,谁也逃不脱当禽兽的一天!
又想到了花满楼,不禁开始思考花满楼在发表“若我在这时候正经……”的高论时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想着想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整坛辣子酱腌过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西门吹雪见他久久不言,冷冷开口道:“你有事?”
陆小凤这才回过神来。
只是他一看见西门吹雪冷冰冰的表情,又想起了他刚刚那番话,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很,于是只得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道:“我的确有事找你。”
西门吹雪道:“哦?”
陆小凤叹道:“你知不知道,武林之中,有个很神秘的地方,叫幽灵山庄。这地方里的人,竟都是死人!”
西门吹雪道:“所以呢?”
陆小凤道:“死人居然还能在幽灵山庄中好好的活着,是不是很奇怪。”
他每次找西门吹雪帮忙,都恨不得把事情说的十分的惊悚,以激起西门的好奇心。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建议道:“活死人的事情,你该找姜艾去帮忙。”
陆小凤道:“我这死人二字是个修辞。”
西门吹雪道:“哼。”
陆小凤也道:“哼。”
西门吹雪道:“你若是没事做,最好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陆小凤气个倒仰,大声道:“你个好小子!姜艾回来了,姜艾回来了你就这般对我!她不在这五年,是不是我常来万梅山庄看你!”
他语气酸溜溜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西门吹雪的嘴角忽然勾了勾,道:“是。”
陆小凤道:“所以还请你帮帮我的忙,找出这幽灵山庄。”
西门吹雪淡淡道:“怎么帮?”
陆小凤道:“我要你追杀我。”
西门吹雪的目光陡然变冷,他道:“你说真的?”
陆小凤道:“我只有走投无路,幽灵山庄才有可能对我敞开大门。”
西门吹雪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残酷的光来,他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我从不做戏。”
陆小凤迎着他的目光,叹道:“我当然明白。”
西门吹雪道:“你是真想死?”
陆小凤道:“不想。”
西门吹雪笑了,道:“可我却是真的想杀你。”
陆小凤道:“好,所以你来追我,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
西门吹雪道:“只是我们为什么要反目,总得有个原因。”
陆小凤讪笑一声。
西门吹雪道:“怎么,你有主意?”
陆小凤道:“你觉得,能让天下最好的好朋友反目成仇的原因有哪些?”
他本以为西门吹雪要认真掰扯掰扯,谁知人家忽然嗤笑一声,道:“谁说我跟你是最好的朋友?”
陆小凤:“?”
西门吹雪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道:“我与姜艾,才是最好的‘朋友’。”
陆小凤:“……”
我求求你了不要再秀了。
他被秀的头皮发麻,接下来的话却不得不说,只听陆小凤道:“……所以,你之所以要追杀我,乃是因为我也想和姜艾做‘最好的朋友’。”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你找死?”
陆小凤道:“对啊,这不就是找死么。”
忽然一阵沙哑、慵懒的笑声传了进来,陆小凤便知道姜艾已听见了他的话,他一回头,姜艾就站在那里。
她松松垮垮的套了一件白衣(好像是西门吹雪的衣裳),一头长发十分随便的绾起来,整个人都十分的松弛。
陆小凤张口正要叫她,就听见西门吹雪忽然低低的叫了一声:“姜艾”。
这一声姜艾,真是又温柔,又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叫人听的耳根子都酥了,陆小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见这二人情意绵绵的对视着,只得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权当没看见了。
姜艾慢慢走过去,西门就已迎了上来,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垂眸看着她,十分认真的同姜艾说起悄悄话来,低声道:“怎么不睡觉?”
姜艾道:“陆小凤来了,我来看他死了没。”
姜艾十分记仇,薛冰那事出了之后,对陆小凤就从没好气,陆小凤自治理亏,只能乖乖受着。
西门吹雪搂着她,又看了一眼陆小凤,忽道:“现在没死,不过很快可能就得死了。”
姜艾忽然十分恶趣味的笑了一下,一双璨然碧眸看向陆小凤,道:“哦?听说你想跟我做‘最好的朋友’?”
陆小凤早放弃了追求姜艾的想法,但这一下还是让他恍惚的不轻,他忙后退了两步,正色道:“只是……只是为了做戏。”
姜艾道:“是么,可我又不想做戏。”
陆小凤苦笑不止。
他道:“好吧……那,那我撒酒疯把西门家的婢女杀了?”
西门吹雪道:“幽灵山庄的人若是能信这种鬼话,那他们的脑子就不是人脑子,而是猪脑花。”
姜艾很贴心的补了一句:“他这是说想出这说辞的你也是个猪脑花。”
陆小凤梗着脖子道:“猪脑花怎么了,猪脑花好吃的很!”
姜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了好了,我的名头借给你们用便是。”
陆小凤心中便感动不已。
姜艾看着冷冷淡淡的,相处起来却很是好说话。
姜艾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陆小凤问:“什么?”
姜艾道:“胳膊伸出来给我咬一口。”
西门吹雪搂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就收紧了一些。
陆小凤道:“哈……?你,你要吸我的血?”
姜艾道:“不行么,换换食谱。”
陆小凤道:“可以,不过你也得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艾道:“你说。”
陆小凤说:“我听说西门吹雪的血是梅酒味儿的,因此十分好奇我自己的味道,你吃了饭,可得描述描述味道。”
姜艾一笑,道:“那自然没问题。”
陆小凤便大大方方的把袖子一挽,露出一只白白的胳膊来,他一握紧拳头,小臂上便暴起了青色的血管。
他笑道:“你看,照这里咬一口,血肯定流的很快。”
姜艾根本懒得说话,一口就下去了。
过了半晌,她终于施施然抬起了头,大发慈悲的放过了陆小凤,陆小凤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摇着头道:“你若有一天想买醉,西门吹雪肯定得被你给弄死。”
西门吹雪一直在边上,闻言,忽然勾了勾嘴角,道:“不会。”
陆小凤道:“哦?”
西门吹雪道:“姜艾酒量很差。”
陆小凤:“……”
陆小凤:“好了,姜艾,你该说说了。”
姜艾伸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嘴角边的血,见陆小凤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便挑了挑眉,道:“你真要知道?”
陆小凤道:“自然。”
姜艾道:“酸菜。”
陆小凤:“啊?”
姜艾又道:“猪肉酸菜炖粉条的味儿,味道虽然冲了些,倒是比较适合冬天吃,你下回冬天来吧。”
陆小凤脸色发青,简直要跳起来了,他大声的道:“不可能,我又不是东北那旮沓出来,怎么可能一股酸菜味儿!”
自诩风流的陆小凤,哪里想过自己居然是酸菜味儿的,顿时是又沮丧,又不可置信。
姜艾大笑,不肯再说。
陆小凤当然不可能是猪肉酸菜炖粉条的味道。
只是姜艾一看见陆小凤吃瘪就开心,他现在这幅样子,让姜艾更是觉得快意极了,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西门吹雪也笑了笑。
他忍不住吻了吻姜艾的发顶。
作者有话要说:
卷名是后海大鲨鱼的歌名
第一个番外
第140章 南柯一梦(上)
***
展昭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之后,忽然僵住了身体。
他的身边……多了个人,这个人……正躺在他的榻上。
不仅如此,这个人……好像还躺在他的臂弯里,她冰凉的身体好像也因为这种极近的距离而沾上了一些热气。展昭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那人在熟睡中就嘟囔了一声,然后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是……姜艾。
即使不去看,也知道那是谁,因为姜艾实在是太特别、太特别。
但……展昭有点理解不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垂眸看了看,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她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但却有一些带着春意的红,她浓密的头发凌乱的散着,有几缕痒痒的拂在他颈间,让他在不真实之中有一点点实在的感觉。
姜艾怎么会在这里?
他自睡梦中醒来,自然反应有些迟钝,躺在榻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今天是休沐日,因此昨夜白玉堂来邀他喝酒时,他就欣然应约。樊楼乃是京师最好的酒楼,陈年女儿红千金难求,白玉堂好不容易买到两坛,自然高高兴兴拉着展昭喝酒。
展昭虽然不嗜酒,但一个有朋友又有酒的夜晚,却总是让人很高兴的。
他们躺在金龙寺佛塔的最高层喝酒,好像这样就可以摘到满月。
酒可以使人快乐,也可以麻痹人的痛苦。展昭喝完酒,双颊微红、眼若桃花。他稍有些微醺,脑子倒是挺清醒的,喝了酒之后浑身暖烘烘的,冷风好似也变得温柔起来。
白玉堂喝多了酒,更爱笑了,在路上碰见一只猫在用猫拳打狗,顿时大笑不止,停都停不下来,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展昭也笑,他平日见白玉堂这般疯癫,只会无奈的轻笑,可是人喝醉了酒,就会变的傻乎乎的,他跟着白玉堂笑,有些忍不住似的双肩微抖。
他回了开封府,还记得给自己洗漱,然后才和衣睡下。
一觉醒来,姜艾就……在他怀里了。
这件事实在是叫人费解。
数月之前,江湖上已经传出,剑神西门吹雪在狂热的追求一位绿眼睛的胡姬,后来那胡姬便同西门吹雪一起回了万梅山庄。
所以……姜艾应该已经与西门吹雪修成正果了。
分别五年之后见面时,展昭便已经发觉姜艾对他有一些逃避的态度,而西门吹雪眼中又有一种势在必行的自信,所以他就已经明白了,在这场角逐之中,的确是西门吹雪胜出了。
他……压着自己心里的心意,从未表达出来。姜艾总是到处乱跑,可展昭身在公门,被公务缠身,根本没办法向西门吹雪一样跟着她走,直到把她追到手为止。
所以他就默默的压住了自己的心,也压住了自己的眼睛,在洛阳城之中,与她利落的道别了。
自此之后,数月不见。
心中不可谓不思念,只是思念早已成为五年来的习惯,他已经习惯带着淡淡的愁绪去生活,如今也不过只是延续了这五年的生活而已。
也不是真的甘心,西门吹雪虽名誉天下,但展昭并不觉得自己不如他。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心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的。
白玉堂说他太压着自己了。
展昭只笑着摇头,说:“玉堂,你不明白。”
白玉堂也摇头,他对着月亮举杯,又仰头,一饮而尽。眯眼看展昭,微醺着说:“我只明白,你过得并不是很如意。”
展昭很平静的看他,很平静的说:“人想要事事都如意,本就是不可能的。”
感情的事情,本就有人欢喜又人愁苦,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没有经历一件遗憾的事情,这本就是常态而已。
他早已习惯。
白玉堂便大笑起来,似乎是笑展昭年纪轻轻,却喜欢说这种丧气话。
展昭无奈的摇摇头,温声道:“夜深了,回去吧,玉堂。”
只是半睡半醒之中一睁开眼,心心念念的那人却躺在他的怀里,一点也不设防的往他怀里钻一钻,蹭一蹭,好似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的样子。
展昭搂着姜艾的手忽然有些无法控制的收紧了,他的呼吸也忽然变的十分急促。
姜艾有些迷迷糊糊的醒来,她睡眼惺忪,嘟嘟囔囔的道:“展昭……怎么了?”
带着睡意和微哑的声音,叫人心里头直发痒,展昭心中觉得不对,却根本不舍得起来。
或许是在做梦?他想。
听说有些人在梦中之时,也可以有意识,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所以……这般的情况也好似正常。
他便试探性的压低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姜艾……”
姜艾“唔”了一声,不满道:“怎么醒这么早……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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