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倒是觉得和她自己挺像的。
只不过,这等敢同她抢食的东西,她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好感来,那幡旗渐渐停止挣扎,姜艾起身,欲先收下,之后再研究。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有人正朝着这边奔来,姜艾抱胸,准备看来者究竟是何人。
出现在此地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一身白/粉衣衫,面色因奔跑而红润。她一出现,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展昭,惊呼一声:“展……展大人!”
第19章 保重
***
来人正是连彩云。
此女乃是连府连昆的义女,武艺高强,容貌明艳。因着自己的义弟连浩云重病,故而对魔物血云幡产生兴趣,设计将其夺走,岂料此物见血便有异动,挣脱彩云,直扑进树林之中没了踪影。
彩云好悬没跑断腿,这才寻得血云幡踪迹,岂止此物竟然伤了展昭。
她一见展昭倒地,顿时浑身如被冷水浸透了一般,下意识的喊道:“展大人……!”看都没注意看一旁还站着一人。
“他无事。”姜艾道。
连彩云这才惊慌抬头,注意到她。
靠在树干的女人一身黑衣,但那身衣裳的布料却显现出一种柔软、高贵的品质来。她上身还套了一件白珍珠网成的小褂,珍珠大小一致,圆润白泽,别有一番温润之气,将她身上那骨子阴郁、病态的气质中和的很好。
而她的脸……
连彩云几乎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眼神闪躲着避开了,似是不敢再看这逼人的美丽。她的长相美的太有气势了一些,浓郁的五官同中原人的长相明显不同,美丽近妖。可是她的表情却很淡,而面色也是苍白的,给她这幅妖孽般的长相蒙上了一股雾气。
氤氲雾气。
连彩云惊疑不定,又不甘心,用牙齿咬住下唇,忽问道:“……你,你是谁?和展大人……是什么关系?”
这语气倒是有些酸涩。
她自知京师中美人如云,她绝不可能是其中最美丽的那一个,但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如今,真的见了那个拔到云尖尖里的那一个,又觉得自己刹那间被比成了泥。
可她甚至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人的心思的确是这样的,武功平平之人看到比自己拔尖一点的人,大概是不忿、不服、不屑的,若遇到再强些的,许是嫉妒,可若是碰到的是天下第一,再磨练一辈子也难以望其项背……那,就只余崇敬、连一丁点腌H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女人也是一样的。
姜艾没回答她,只是问道:“这是你的?”
彩云顺着她的目光,这才看到被黑丝缚住的血云幡,刹那间脸就白了几分,心虚的眼神四处乱飞,半晌,才硬邦邦道:“这……同你无关!”
脸却转过去,不敢看她。
姜艾向前走了一步,带着些玩弄的意味说道:“既如此,我就带走了。”
她倒不讨厌这姑娘,看久了世间事,个性鲜明、明艳有生命力的女孩子还当真是少见。
这世上对男子多宽容,对女子却多苛求。稍出一点头便是逾矩,是得被好好教训的。故而这世上男子多惊才绝艳、潇洒风流,女子却宛如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
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
见的多了,自觉没趣味。因此对这样个性鲜明的女孩子,她总是多几分宽容在的。
――像薛冰和上官飞燕那样,心思狠毒惹了她的,又另说。
连彩云听了她的话,顿时脸上血色全消失了,她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明白此人怎么没由来的霸道。见姜艾一副嘲弄神色,顿时火气上来,大声道:“此物是我的,快些还给我!”
说着,上手便要抢。
姜艾叹了口气,不由觉得这女孩着实不太聪明,性子有些太急了。
她不着痕迹的躲开,道:“你能控制的了此物?”
连彩云怒道:“关你何事!”
姜艾神色自如,道:“因此就是你放任此物杀人?”
彩云愣住,动作也停住。
她乃是连昆的养女,却偶然得知连昆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因此复仇心切,早就不顾是否伤及无辜之事,此刻被她轻轻点破,一时之间茫然不知所措,又恨自己不能心安理得的作恶。
她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半晌,才道:“我,我……”
说不出话来。
姜艾既能轻松制住血云幡,自然是比她强上许多。她倒也没有笨到极点,见姜艾一副懒懒模样,似也不是真的欲为难她,便道:“此物……名为血云幡。”
姜艾眼睛也没抬,只等她下文。
连彩云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此物……吸一人血,便可救一人命。我……我弟浩云,重病在身,我要此物只是想救他性命,还请姑娘不要为难……”
姜艾颇有兴趣的看了看那物,道:“居然有此妙用?”
见她似是感兴趣的样子,彩云心头突突的跳了起来,不敢作答。
要说没兴趣,那是不可能的。姜艾身上有伤,久久不愈。之所以追着封三娘不放,也正是想通过此线索找到些灵丹妙药。见她谈这血云幡,自是起了心思。
连彩云就更忐忑了。
她那番求人的话已说出,姜艾并无反应,显然是不肯放手的。连彩云咬着嘴唇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的展昭。心下突然一恨,只觉此女可恨,不仅抢她情郎,还要抢她义弟性命!
如此一想,杀心更甚。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手刃当场。
姜艾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连彩云立刻如坠冰窖。
她知道了!她只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了!她那种嘲弄、又带着警告的眼神,分明再说,若敢异动,她就不客气了。
只这一眼,连彩云便知,她是绝对不可能赢的。
但姜艾今夜或许真的心情不错,又或者她总是对像连彩云一般爱着家人,欲保护家人的人过分的宽容。
就像阿飞,她对阿飞那样宠溺,就好像在弥补自己五十年前没有做到的事一样。
她道:“我的确想要此物。”
连彩云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姜艾又道:“不过,既然你义弟需要,你便先拿去吧。只是三日后此时,你得把此物在此地交给我。”
她说此话着实是太理直气壮了些,彩云都有点认为此物的主人是她了。她虽心下一松,却又不满于她的语气,便刺道:“你非血云幡之主。”
姜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哦?难道你是此物的主人?”
彩云不说话了。
姜艾便说:“你不能控制此物,相比也是不知从哪里抢的,何故说这种话。”
彩云气急,拿了血云幡便要走。
姜艾忽冷冷道:“不过,我还有一言要告诉你。”
彩云回头,见姜艾已扶起展昭,心下不由酸涩,道:“什么?”
姜艾道:“你最好不要食言。”
连彩云冷哼一声,道:“若我食言呢?”
姜艾笑了笑,道:“你猜。”
彩云被戏弄一翻,牙咬了下唇三回,又见她一手扶着展昭,实在忍不住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同展大人到底是何关系?”
姜艾勾唇一笑,淡淡道:“他?他是我的。”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展昭:“……??!!”
等等,这修罗场?!
姜艾语出惊人,连彩云的面色立刻就变的惨白起来。她同展昭认识不久,却有赠伞之情谊,展昭此人克制有理,但身处这段关系之中,对哪怕一丝一毫的暧昧也敏感极了。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过,但仍是心中恋慕展昭的。
只是,若有这样一个绝世的美人对他势在必得,她又该怎么……将情郎的心牢牢的拴在自己身上呢?
彩云恍惚间退了好几步,忽的转身跑了。
姜艾倒是一点没有害人伤心的自觉――她对展昭本无情谊,只是出于护食的本能想独占而已。见她气呼呼的跑路,眨了眨眼,也懒得深究少女怀春心思。
展昭被她扶着,是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他闭着眼,只觉得心头大乱,那股子燥热快要溢出皮肤蒸起来了,他倚在姜艾身上……虽觉得同一个姑娘家如此距离不好,却又身体僵硬,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是好。
姜艾却轻轻的抹过了他的伤口,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展昭容貌英俊,如今脸上却无端端多了伤口,自然不美。姜艾若将他转化成吸血鬼同伴,自然可以让伤口消失,只是……先不说展昭到底愿不愿意吧,光是美味小零嘴不能吃这事就让她实在难过的紧。
只能希望美味小零嘴能恢复如初。
她手指轻轻覆上他的伤口,沾了一些血,便有些忍耐不住的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嘬一下,呼吸也不由的重了几分。
展昭道:“……姜,姜姑娘,展某可以自己行走。”
低头一看,他已经醒了,面色烧的绯红,似是因为她这样暧昧挑逗的举动实在是超出了这正人君子的认知范围。
姜艾眨了眨眼,放开了他。
展昭自然身子还有些虚浮的,她一放手,自然有些站立不稳,一伸手扶住旁边的一棵小树。
姜艾不言,微笑看着他这样逞能。
展昭只觉得自己耳根子都要烫的烧起来,不自然的扭过头去,轻声道:“姜姑娘……展某谢你救命之恩。”
姜艾道:“你若谢我,倒也容易。”
展昭犹疑片刻,道:“……如何?”
姜艾道:“只需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出现就好。”
她这样直白的关心,直说的展昭楞了一愣,半晌,才道:“……多谢费心。”
第20章 公主
***
与此同时,陆小凤正坐在花满楼的家中发呆。
花满楼是个瞎子,他所住的小楼中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灯,他所备下的蜡烛都是为了客人。
只是今夜,月色黯淡,小楼里却更黯淡。没有人点燃蜡烛,陆小凤闭着眼坐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之中。
花满楼不该如此的,他从不是一个不周到的人。他是个瞎子,却并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经常喜欢照顾别人,他甚至比一些健全的人更加心明眼亮,看到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花满楼会如此怠慢陆小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不在家。
他的朋友近日来走的太多,令他着实颓丧。来京师见一见花满楼,他这地方却早已人去楼空,不得不令人多想。
他去哪里了?会不会同样也……遭遇什么……不测?
这想法只要一涌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陆小凤忽的气结,伸手就薅了面前的植物一把。他这小楼,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花香满楼,无论是什么样的奇珍异草、无论这京师的气候是不是适合花草生长,他都能将这些花花草草伺候的很好。
陆小凤就把气撒在花满楼的奇珍异植上,心头大骂他这人出门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忽的,小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因为只有女人的脚步,才能踏出这样婉转、多情的声音,她的每一步都不只是在走路,而是在拨弦――拨那根让人浮想联翩的弦。
陆小凤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仰卧在花满楼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听那脚步声。走至二楼,那脚步忽的迟疑起来,踌躇不前的停在那里,陆小凤缓缓睁开眼睛,懒洋洋道:“来都来了,何必迟疑。”
那女子却是个不禁逗的,听见他这样轻佻的语气,顿时连呼吸都轻了三分,受惊一般,更是躲在那里不肯出来了。
陆小凤心情不佳,便不想做那好心肠人,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酒喝,再不理她,叫她自己踌躇去。
――花满楼的酒,乃是百花酿造而成,温润、沁人心脾,像他的人。陆小凤喜美酒,每次来都要喝个够本,醉醺醺的倒在他的小楼里睡觉。等醒来时,他总是已被扶到床上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周到的人。
陆小凤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那躲在楼梯处的女子忽然说道:“你是在……等花满楼么?”
陆小凤没有说话。
那女子又道:“可惜他已经没有办法来见你。”
她话音还未落,陆小凤已经跳起来,冲到她的面前去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这黑衣的布料却显得十分柔软,贴合身体,上头隐约还能看出星星点点的银丝点缀。她头上的头饰并不多,头发松松的绾着,可即使如此,这也丝毫不能减损她的矜贵。
――因为她的脖颈是那样修长,似天鹅神鸟,而她的脊背又挺的那样笔直。
不过,她的眼神却没有那样平静,似是被陆小凤吓到了,闪躲着避开他逼人的目光,这让她挺直的脊背看起来像是逞强一样,有些滑稽。
……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冷酷、狡诈的毒妇。
可陆小凤仍是心情不佳,他大声质问道:“你知道花满楼的下落?”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这对陆小凤来说,几乎是件稀罕事情了。花满楼若知道了,许是会高兴。
那高贵的少女被他这般凶狠的话语吓的缩瑟了一下,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又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气若。
她抬眼看着陆小凤,迎着他杀人一样的目光,缓缓道:“只因花满楼已经爱上了我的妹妹,受她的邀请去我家做客了。”
陆小凤道:“哦?你妹妹是谁?”
少女微笑道:“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就是那个在萍水镇与姜艾交恶,后又欲求他做事的女人?
……还因为怀恨在心,而挑拨薛冰向姜艾发难。
仔细看这少女,的确同那叫飞燕的姑娘长的有三分相似,只是飞燕多明艳,而这少女却更多是一种内敛的气质。她比上官飞燕给人的感觉要更好些,故而陆小凤才没在第一时间觉得相似。
亦或者是……这些天来,他一门心思的扑在姜艾身上,早已想不起别的美人来。
听到上官飞燕的名字,陆小凤的心情更差了。他面色不佳,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用这样的语气同女孩说话,还是第一次。那高贵少女不自觉的躲开了他的目光,只道:“非也,我不过也想请你去做做客。”
陆小凤道:“哦?你又是谁?”
少女忽的嫣然一笑。
这笑容让她看起来高傲不少,只听她道:“我乃大金鹏王的长女,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公主。”
陆小凤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诚心为难她,便轻佻道:“金鹏王朝是哪里,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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