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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却始终没有放开掐她脖子的手。
但力道和杀心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持续的痒痒挠攻击。
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有了一丝清醒。
他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手一松。
“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终于又涌入肺部。
鹿离蹲下身不停咳嗽。
太难了。
她一定要去定制一个防狼脖套，看以后谁还敢掐她。
卡尔木讷讷站在原地。
心口痛苦的感觉消失了。
就像那里从未被异种刺穿过一样。
没事了么？
他望向自己的左胸。
疤痕掉落，粉色的肉长了出来。
心脏富有生命力地跳动。
赐予拥有者新生。
咚、咚、咚――
不对。
很像，但这绝不是人类心脏跳动的频次。
周围变得寂静，鸦雀无声。
鹿离把手机揣兜里，站起来，
“卡尔先生，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我会找我的律师……”
而卡尔根本没看她。
一只滴落着黄绿色浓稠粘液的软体触手，探进了窗户，
象鼻一样的口器里，细密牙齿排列如同齿轮。
它嗅了几下，
在一阵极度收缩过后，又立刻膨胀三五倍。
如同眼镜王蛇张开双翼。
对着鹿离的脑袋咬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
卡尔抓住了那只不怀好意的触手。
异种？
他的手在触手表面，留下深深的烙痕。
A级而已。
黏液将他的手慢慢包裹起来。
卡尔发现，他浑身的力，正在倒流。
这怪物……？
不是这怪物！！
哔啵――
一根黑刺从他胸口破皮而出。
就像香点摁在白纸上，霎时燎起大片火原。
鹿离眯开一只眼，
不赔就不赔，干什么要打人啊？
刚还没说完，卡尔挥手就过来了。
卡尔抬手抓着什么东西。
鹿离听到嘶嘶的尖鸣声，
一回头才明白自己被什么样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是卡尔救了她。
她马上取出大菠萝之锤。
要让这些不知好歹的怪物尝尝闪电的厉害。
就在这时，从外面蹭蹭蹭又蹿进来十几根一模一样的触手。
触手看着软，质地却像钢筋般坚硬，直接捅穿了二楼的窗户玻璃。
这些触手和之前的不一样。
它们完全不需要依赖墙壁行走。
在一瞬间缠住了卡尔。
卡尔面色惨然。
鹿离挥动锤子，一道道闪电打在触手上。
闪电的余波散开，触手毫发无损。
鹿离瞳孔放大，
它们不怕闪电？！
她紧紧拉住卡尔的手。
他的手还是如初见那般宽大。
很适合去种地。
可卡尔皱眉，深深看了鹿离一眼，
用尽最后的力量推开她。
那个眼神，
是在跟自己告别？
鹿离坐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些触手将卡尔拖出窗户，
卷进了无边的黑暗。
第27章 黑潮基地
猎象星环星JL-25。
中北部区域。
依稀可见远处人类城市轮廓。
但那已是多年之前的光景了。
经帝国研究院下属最大的灰雾研究机构――黑潮判定，
此星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污染等级：A
污染面积：77%
星民陆续撤离，寻找新的家园。
随后，黑潮研究所在此建立基地，为之服务的军队则为黑潮特种军。
猎象星正规军抽调派遣过来的军人，并不知道他们即将执行的是怎样凶险的任务。
但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命令。
“伤亡有点大啊……”
猎象星过来做交接的上校打开上个月的死亡名单。
100个人，竟是无一生还。
这次又要了一百个。
颇有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意味。
“装什么？”
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不耐烦签完字，
把单子往男人面前一甩，“你可以走了。”
如无必要，她根本不想和这些假仁假义的军官接触。
嘴里说着心疼的话，
实际上还不是一波一波把人送来。
利益群体层层瓜分，赚得盆满钵满。
眼前这个上校，自然也没少拿一点。
手底下做的勾当，更比奴隶社会黑暗。
送来的都是经过仔细挑选，没有背景，却怀着满腔报国热情的可怜虫。
据说在JL-25环星服役半年，回去不仅有20万星币奖励，还能加军分，得到优先升职的机会。
名义上人人理应踊跃参与的光荣之旅，
身死后才知道这是从一开始就精准狙击，为他们这类人打造的长眠墓穴。
荒星拯救计划，依旧在军中热议。
不仅是猎象星。
只要有黑潮研究所驻扎的星域，都会辐射周边。
很抱歉，研究需要活人支持。
真相密不透风，
因为，无人生还。
“呵，”上校无奈投降，“我说什么了么？”
留给他的，是女人的离去背影。
“博士，下个月见。”他敬了个揶揄的礼。
两周后的某个晚上，
这批黑潮特种军出了第一次行动。
三十五人。
虽然基地军队首领说，执行任务地点没有灰雾覆盖。
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命令全员做好防护。
卡尔穿上防护服，戴好护目镜。
防护服是黑潮研究所特制的，造价昂贵。
能让人在灰雾中短暂停留。
起初只给研究员配备。
但既然他们来到JL-25环星，加入黑潮研究所，
就是研究所的一份子，每一条生命，都很宝贵。
他们是军人，不是机器。
一番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
卡尔除外。
他选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净化星海的鬼梦想。
单纯为了那20万星币。
他真的很想退役。
前些日子看中了猎象星三等城市□□城外一栋乡下小别野。
依山傍水，风景秀美。
房产销售很热情，打包票，灰雾不会在猎象星降临。
严谨一些，即便污染从环星蔓延过来，按照当局的推测，降临至少会在200年后。
到那时，卡尔还活不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个未知数。
最关键的是，这栋小楼只要60万星币。
他的存款还差10万。
等从JL-25环星完成派遣任务回去后，钱就够了。
他跟房产销售说，把房子给他留着。
买完房子还剩10万星币，
以他的资历，在城区里找个保安工作，应该不是难事。
从小是孤儿，无父无母，也心无牵挂，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卡尔到达指定区域。
这次行动需要他们在废墟里寻找深黑色的炭块。
按照图像上的形状。
但没有人告诉他们，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训练有素的军人就有这点好处，他们不会多问。
只像机器一样执行命令。
卡尔在废墟里挖掘。
三十五人分散，负责各自的片区。
【检测到毒云。】
【危险等级：S】
【停止一切任务，立即撤退。】
【停止一切――】
发出警报的是一个老式对讲机。
机械电子音一遍遍复读。
它掉落在地上，
不远处，是它所有者的尸体。
一双长筒军靴在老式对讲机旁停下。
来人意外好脾气地捡起了这只老式对讲机。
对讲机跟卡带了一样，聒噪地喊。
他莫名有些心烦。
“马后炮。”
【停止――】
下一秒，
身穿军装的男人一甩手，将它丢了电子废墟中。
军装外面同样套了一白大褂，彰显他黑潮研究基地人员的身份。
胸口处一枚蛇杖勋章尤为醒目。
毒云早就来过了。
无法预测，无法防备。
灰雾中最可怕的移动灾厄。
大团黄土烟尘，如蝗虫过境，将所到之处，不再有活物。
“让人来收尸吧，”黑潮基地特种兵指挥官，瞥了一眼脚下尸体手中紧抓的炭块，
也不算亏。
能采集到多少，就多少。
天黑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卡尔第一次从异种感染中醒来。
作为距离毒云涌来最近的一批人，他首当其冲。
浑身剧痛让人无力站起来。
他能感觉，有东西在啃食他的心脏。
后来，那些东西破土。
慢慢生根、发芽……
现在，它们长大了。
心口生发了黑色的枝，毛绒如蛛足。
引他身体作为养料。
而他周身是黄绿黏液触手，
包裹、缠绕、绞杀……
背部在地上滑行，触手拖拽着他远离鸽谭市。
驶向无尽的黑暗。
那盏明亮的水银灯，由一个大圆盘，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点。
他睡觉的时候，还总觉得它亮得晃眼。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黑色的蛛枝不断长大，碰到了黄绿黏液触手，
它愣了一下，忽然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寄生者正在被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掠夺。
受到侵犯的黑色蛛枝怒火中烧，瞬时蹿出几米高。
同时黑色的荆棘分裂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笼住两边的障碍物。
在灰雾中浸染多日的香樟，早已变成了形态怪异的枯木。
但地下盘根错节，无法轻易撼动。
卡尔，就在鹿离新开辟的城市边缘停下了。
这里没有灯，如极夜般漆黑。
两股异种在他头顶的上空打得不可开交。
争夺他身体的拥有权。
基地指挥官说过，如果不幸被异种感染，
立刻死去，才是最幸运的解脱方式。
越清醒越理智，受到折磨的时间就越长。
异种会在生物精神崩溃的一刹那，控制住大脑，
与之结合，异变成新的物种。
卡尔蓦地想到了前几天，被自己拖出墙外的黑影触手。
影怪和章鱼结合的产物。
而自己，马上就要和它成为同类了。
不知道会不会某天也在不自觉中，大摇大摆入侵鸽谭市？
他们能认出自己么？
争斗还在继续。
他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
想想这一路。
拼死从执行任务的地方回到基地，又再次从焚烧场的尸海中爬起，
直至逃离JL-25环星……
来到鸽谭市。
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或许其实自己早就死在了被异种刺穿心脏的那一刻，
而现在的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定。
躺在泥泞的大地上。
手背的触感是春日雨水浸润的寒凉，
黑蛛枝把他的力气吸干了。
卡尔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
[理智值：0]+1
这时，手心忽然传来一丝柔软的温度。
“别睡。”有个女声念。
这幻境不错，还有临终关怀。
卡尔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秒，温暖的电子光，就映入他的眼帘。
手机电筒旁，是鹿离的脸。
？
鹿离握住了他的手。
又说了一遍。
“你别睡。”
然后，紧张盯着半空中打成一团的异种。
她不知道人类应该如何在异种感染中活下来。
但异种的能量肯定是有限的，
不管怎样，卡尔现在就像大雪中的旅人，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不会再有睁开的那一天。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救下卡尔，她也没有见过人类的精神力如何能战胜异种感染。
但蜜拉、奎梧、伯德都经历过感染，并且活了下来。
即便感染他们的，和卡尔身上这个，不是一个重量级。
坚持不一定会有结果，可放弃，就会立刻死去。
“你为什么？”卡尔的声音虚弱无力。
心中有一股热流涌出，
不知道涌出那颗热流的心，
现在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他的心。
“因为你是鸽谭市的市民啊。”
鹿离话说得轻飘飘。
其实她的手也害怕得在不停颤抖。
“而且……餐馆外的菜园子还等着你明天浇水呢。”
说出一个具象的理由，点亮一个生存的希望。
这个理由，懒鬼可能不爱听。
可卡尔不是懒鬼。
为了浇水，为了那些植物……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鹿离。
觉察到宿主的变化，异种黑枝难以置信。
它在外面拼死拼活，家里老巢起火了？
一个分神，黏液触手占领了上风，把裸露在外的荆棘绞杀粉碎。
没有了阻碍物，
通过触手皮肤的视觉，它发现了面前多了一个生物。
最初的那只猎物？
宛如美杜莎女王的头发飞扬，
几十根黏液触手的口器在夜空中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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