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是想高调,但凌韵与齐何辜,如今再加上佛子,可称得上当今天下新一代崛起的栋梁领袖,九洲四海都观望着他们的动向。
如今一起出现在这,在大街上表明身份,免不了引起一番猜测,或许会打草惊蛇,阻挠他们调查的进度。
怎么让大家转移注意力?众所周知,压下一个瓜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爆出个更大的瓜。
凌韵飞速思量后,略一点头:“廉道友不必多礼,今日本是我听闻定边城风光独特,随意游玩至此,鉴庭和齐师兄都是陪我罢了,并无正经要事在身,未想惊动了曜泽洞。”
这答案是廉嘉禾没想到的。剑君和佛子作陪?且无情道主对二人称呼如此亲密。难不成那些传言是真的?
周围的嗡嗡声瞬间不绝于耳。
“先前听到有人说剑君成为无情道主裙下之臣我还不信,如今竟能亲眼看到!”
“还有人说剑君必定不甘为替身,无情道主无情无爱不可能倾慕师尊的。我先前也以为什么替身之说都是捕风捉影,可如今凌道主身边竟然又多了佛子!谁不知道天下唯二人有浅色瞳眸,道主必定是见佛子的眼睛与逝去的意中人相像,才将其留在身边啊!”
凌韵听到这不由暗暗看了陆鉴庭一眼。
她大意了。美人榜是写着,第三名陆鉴庭,与虚华道尊眉目相似,以纱遮面。可是她当时怎么跟珞矶说的?――
【蹭凌犀热度!故弄玄虚!一个只露半张脸的人凭什么上榜!肯定是他下半张脸丑得离奇,才不敢露出来!】
凌韵在这里想一些跑题的东西,齐何辜却也神思不属似的,眼神有些飘茫,耳根还有点红。
虽然知道她是在刻意引导众人往八卦方向想,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但他脑中这会只回荡着她叫他齐师兄的声音。没想到清清冷冷的嗓音,叫出这三个字,竟无端亲昵悦耳。
若是能一直如此多好,平时她对他直呼其名,语气冷漠得像要找茬,现在这样温温和和的多可爱啊。
陆鉴庭却对这个二字称呼没什么感觉,只低眉垂眼行了一礼,算是默认。
廉嘉禾本还有些诧异,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见这二人的态度才确信,眼底闪过极快的一抹无法苟同,但很快恢复了恭敬,那抹情绪淡得连凌韵都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三位可愿随在下回曜泽洞?我们那里虽与各位师门大宗无法相比,条件却是比边陲客栈好上一些的。”
他们三人没有遮掩行踪,为的便是与当地最大的门派接头,因为地头蛇总能知道许多外界不清楚的内幕。
凌韵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那就叨扰了。”
第38章
曜泽洞的地形与修仙界常规宗派有些不同。
曜泽洞的入口是一座石碑,孤零零立在蓁莽草木之间,周围看上去十分荒芜,若不是石碑周围的草已经被来往出入的人踩秃了,凌韵觉得她甚至很难从空中把这块地方和其他野地分辨出来。
和其他那些宗门恨不得让人千里之外就注意到的宏伟大门比起来,曜泽洞不可谓不低调。
廉嘉禾走上前,凌空画了一道极其复杂的符咒,几人只见石碑上有光芒一闪,下一瞬便站在了曜泽洞内。
珞矶不禁一声惊呼。
凌韵也兴致盎然地微挑了下眉。
果真不可以貌取洞,这地方外表朴素,里面可一点不寒酸。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个空间的占地面积大约有中型宗门那么大。但平地上却不是普通宗门的屋瓴瓦舍,而是一个个开放的场地,类似比武台、广场之类。
普通宗门的办事处、弟子居所,则建在周围石壁的山洞里,每个山洞门口设有禁制,还挂有名牌。
凌韵视力好,能看到,除了离“地面”最近的“一层”都是曜泽洞的学堂、刑堂、事务堂等公共场所,其余人的居所,位置越高的,主人地位也随之越高。
地底在一般人的想象中是阴冷昏暗的。但曜泽洞却被千万颗悬挂的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明如仙境。
空地上种着不少灵草灵木,加上挖在地下靠近灵脉、灵气充裕,让人心旷神怡,仙气飘然不亚于建在云上那些宗门。
抬头望去,举架很高,几乎看不到洞顶,所以也完全不会给人封闭空间的心慌和憋闷感。
徐步走过,曜泽洞弟子高声交谈、宗内小集市热闹繁忙、演武场比试台人来人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我叔父是负责外门的长老,劝你识相,好好同我一处,不然曜泽洞你恐怕待不下去了。”
年轻男子语气跋扈,女声却也不甘示弱:“长老又怎样,便能纵容亲眷霸占同门师妹吗?若果真如此,这曜泽洞不留也罢!”
“哈,你倒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爷还真就喜欢你这犟脾气了。我便在这里霸占你,你看谁能管我?”
凌韵神色微冷,脑中随着那男女的声音,不由配上段江雪和陈响才的面孔。
只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宗门,大师姐还在身侧,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插手。
廉嘉禾没让她失望。
大师姐典型的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便匆匆和凌韵三人告了个罪,一转眼已在前方那片隐蔽树丛后,语调冷冽:
“你看我能不能管你?”
男弟子吓得哭爹喊娘,可惜廉嘉禾不为所动,直接将他废了修为逐出师门,并简单安抚了那位女修,坚定地表明,在曜泽洞,没有人可以仗势欺人,就连她自己都不能。
一件在客人面前略显丢脸的事,就被这么果决坦荡地处理妥当。
凌韵颇有点刮目相看地在心中点了点头。
齐何辜也道:“弥西域偏远,却有如此清廉的宗门在治理,是当地百姓之福,难怪多年来在邪气困扰之下也能生活安乐。”
凌韵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样的处事作风确实正合齐何辜的胃口。他上次这么毫无保留地夸一个人还是夸永仪的时候。
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廉嘉禾也听到了齐何辜的话,原本残留着一身冷肃气息不由温和下来,唇角展露一丝笑意。
“我对他的处罚或许严厉了一点,但若不如此做,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廉嘉禾瞥了凌韵和陆鉴庭一眼。
“三位也知道,此地邪气盛行,弟子外出做任务,若心术不正,便极易被侵染。”
凌韵颔首。齐何辜道:“所言极是。”
廉嘉禾见他们理解她的举动,安下心来,听到齐何辜赞同,不由对他展颜笑了一下。
这一笑英气勃发,有种别样的美。
齐何辜也对她礼貌地笑笑。
【他俩倒是挺配的。】
凌韵面无表情,识府里却忍不住吐槽道。
【咋一股酸味?】
器灵笑话她。
【怕我漂亮的小替身跟人跑了。】
凌韵夸张地抱怨,不过也只是玩笑。
一来她没那么敏感多疑,见齐何辜和旁的女子多说几句话,就小题大做地以为他会离她而去和别人好上。
二来她对齐何辜并不太上心。她把他当可有可无的替身,也不会阻止他随时离开,另有真心伴侣。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一路,廉嘉禾更多是和齐何辜对话,凌韵也没什么不满。正好她不喜应酬,本就打算把对外客套的活交给齐何辜。
陆鉴庭的美貌被白纱遮了大半,又一路无言,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走了一会,却无声地打量了凌韵一眼。
几人来到宗门主殿会客厅时,凌韵已经差点忘了自己身处地底。
四周的石壁就仿佛四面环山,模拟的天光明亮而柔和。直到看到掌门殿气派的洞口,凌韵才恍然意识到此地与普通宗门的不同。
掌门是个燕颔虎颈的中年男子,浓眉利目,不苟言笑,看着颇有威仪。
掌门扯着僵硬的笑容招待了凌韵一行人,勉强说了几句不熟练的恭维,其间还多亏廉嘉禾调和,对话才能进行下去。
珞矶:【掌门如此不善言辞,想必不是靠长袖善舞上位,莫名让人感觉安心呢。】
【可是他好严肃,莫名让我想起了……凌犀?】
【?凌韵你不是吧,这也太重口了。】
【???卧槽你在想什么!】
凌韵要被气死,她找替身的原则是像吗?珞矶怎的如此不懂她,她找替身的原则明明是帅啊!
这掌门一张包公脸,凶神恶煞的,它凭什么侮辱她的审美!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冷场了好几次,掌门终于熬到时候差不多了,引几位客人去住处。
凌韵一路冷着脸,脑子里热火朝天和珞矶拌嘴,却忽听一道洪亮严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那个说话简短磕绊的掌门,怒吼时竟然如此中气十足,如同洪钟,让人简直瞬间回到儿时被师长训话的记忆里,哪怕已是一方大能也忍不住精神一振,立即立正肃目。
凌韵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腹诽不小心说出声了。
但她很快知道不是这样。
淡淡朝掌门暴吼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女娃娃,满头豆汗脸色惨青,扶着小路边的树在喘气。
女孩也吓了一跳,差点哭出来,但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白,又憋了回去,尽量稳着声音辩解:“掌门,弟子、弟子实在跑不动了,我就休息一小会,过后会补回来……”
“如此懒惰娇贵,全无恒心,如何能修为精进!继续跑!”
女孩苦着脸,气若游丝地转了个方向,缓慢地挪出步子。
正这时,前方小跑来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大概是听到动静折返回来。
“禀告掌门,师妹从小患有心疾,经不住激烈的训练……”
“越是身体不好,越是需要锤炼!”
掌门声如鸣雷,威慑逼人。
对于两个孩子,掌门是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拍死的极其强大的存在,对他们发泄怒火的时候,带给人的恐惧无法用语言衡量。
凌韵瞥了他们一眼,心下有点可怜。
两个孩子瞬间承受不住,小膝盖一软,“咣”一声跪在地上。
【要是真的身体娇弱一点,这跪一下就要骨折了。】
或许是上辈子的记忆比较鲜明,哪怕已经修仙数千年,凌韵还是保有对蝼蚁的同理心。
廉嘉禾垂眸望着地上两个小影子,威严地训诫道:“天生体弱,更须以旁人百倍努力弥补,怎可以此为借口逃避训练?”
小男孩有些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抬起头:“她每次都会加倍补回来,每次也是实在坚持不了才会歇――”
“还顶嘴!”
掌门一道玄力抽过去,虽然根本没用什么力,但小男孩瞬间被抽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再说不出话来。
【还体罚!】
凌韵不太喜欢这种教育方式。
齐何辜眼眸动了动,抱拳劝道:“掌门息怒。”
“曜泽洞门风清正,不知何时出现了这类勾结之事!”
掌门转向凌韵几人,表情痛心疾首。
凌韵:……勾结?这俩六七岁的娃娃?他们勾结啥了?
“我门弟子,无性别区分,无论男女、年纪,均一视同仁,断没有因为是女孩,就可以免去训练、被师兄弟当娇花保护的道理!”
凌韵一个恍惚。
记忆里冒出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嗓音更加冰冷淡漠:
“我不管你是男是女,几岁还是几万岁,做我的徒弟,只有一个标准。”
说出这种无情话的,自然是她无情的师尊。
回元宗氛围其实远没有曜泽洞这么严肃。
修行初期,修士身体素质差异是客观存在的,回元宗负责带新弟子的教导长老都温柔耐心,因材施教,男孩体力强些,便让他们多练武炼体,女孩细心多些,便让她们研习药理和算数;年长的弟子坐得住,可学些高深冗杂的理论,年幼的好动贪玩,则多半强身健体打好基础。
入道途初期的几年,和漫漫修行长路相比,短得可以忽略,其间造成的差距均可在未来缩短直至消失。
因为对根骨足以进入回元宗的大多数人来讲,修行的上限,不在于天赋,在于道心。
从小在孩童暂不擅长的领域高压逼迫,使得孩子失去了信心,才叫得不偿失。
所以,凌韵作为天下第一无情道尊的弟子,凡事被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和别人家同龄的女弟子在训练场上得到的特殊温柔一对比,就怨气横生。
年轻人的怒气不懂自我消化和排解,发泄方式就是在训练场上。
有一日,凌韵在耐力训练中,不仅熬过了所有女弟子,还熬过了所有男弟子,还熬过了比她年长几百岁的弟子。
就在所有人都从惊呆到敬佩到呼朋唤友前来围观为她鼓掌、凌韵感受到一股自虐的荣耀和畅快时,忽然晕倒。
教导长老闻讯赶来一探,才惊愕地发现她全身筋脉寸断。
这是可能会留下病根的重伤!一般都是生死决斗被敌人打的,哪见过有人把自己搞这么惨!
教导长老匆匆把人送到凌犀处。
而时醒时昏的凌韵居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他折磨她,她就折磨他徒弟,谁狠谁赢。
昏迷中,她能感受到凌犀如往常一样冷漠,有条不紊,但动作比平时利落。他急了,她勾动他的情绪了,她就高兴了,觉得目的达到了。
珞矶说这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但是凌韵觉得值,只要她心里爽,那就都值。
而且这伤其他人看着重,她却知道凌犀手里天材地宝无数,轻松就可以把她治好。
只可惜,凌犀向来能看透她的。
在最后,她即将睡着时,听到凌犀洞若观火、似哂似叹地“呵”了一声。
“修行从不是与人比,而是与自己比。”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遥远处传来如冰溪般清冽的声音。
“对你同男弟子一样要求,不为别的,是因为我认为你身体资质不比他们差。”
“你的智慧也并不比那些几百岁的弟子差。”
“但了解自己,也是修行重要的一环。若你自认已做到自己的上限,就无须继续勉强,无须被他人言语左右,无须有愧。”
凌犀看穿她的心思,仍旧如此说,可谓让步。
不过她还是太年轻。
凌犀稍微激将一下,她便又不服了。
了解自己,无须勉强?她勉强什么了,难道她比那些男弟子差吗?她比那些几百岁和她一样修为还仗着岁数摆谱的师兄师姐差吗?她觉得不啊。就连凌犀也觉得她不差,她为何要自认低人一截?
之前她委屈,只是因为她的标准与小姐妹们不同,感到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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