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陪嫁...怎么全是木头和石头。”开箱子的人灼急的问道,“是不是你们偷偷将里面东西换了出来。”
贺家人也是一惊,他们也没有想到这箱子里装的竟然是石头。
讨债之人望向苏意安,见她面上羞红,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为何刚刚一定要拦着。
原来这两抬箱子都是摆给外人看的,不想被人瞧低了,怪不得,他就说哪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嫁进贺家冲喜还倒贴两抬嫁妆的。
为首之人扫了屋里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贺母身上。
“今日之事暂且这般,不过你们贺家还欠十两银子,你们切不能忘记,过几日我还会让人上门来取,若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拿不出钱来,那就将良田拿出来抵债。”说完杜豹给手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木箱子。
那箱子瞧着结实,带回去就算不卖也能用来装东西。
几个小弟咬着牙将两个木箱抬了出去,虽然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但照做就是了。
一直到出了屋走远了,刚刚胆子最小的杜虎这才忍不住问道:“大哥,咋突然就走啊,万一她们是将里面东西藏起来了呢,这俩破箱子又不值钱,咋还带着。”
杜虎不死心,总觉得那样大的两抬箱子,里面一定装了不少宝贝。
被唤作大哥的杜豹伸手直接拍在那人头顶,冷笑道:“你啊你啊还是瞧人太少,以后你就明白了。”
“啥,大哥啥意思啊。”杜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仍然有些疑惑。
“你啊你啊,你是没瞧见刚才那贺家人和新娘子的反应,那可真是有意思的很。”另外一个讨债之人也敲了杜虎头顶一下。
“大哥!二哥!你们倒是说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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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意安没有想到那些人离开的那么快,原以为还要再争辩一二,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如今见箱子里真的没有陪嫁东西,贺家人虽然惊讶但也确实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也没有给聘礼,人家苏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已经不错了,她们自然是不能惦记嫁妆的。
一屋人只有贺母神情黯然,她倒不是惦记那两箱子嫁妆,她只是心痛。
她为了她的儿非让人家姑娘嫁进来,苏家虽同意了,可却一丁点嫁妆都没有给,白日里见苏意安那般作为还以为是在家中深受宠爱这才有的底气。
现在想想,那不就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不满婚事不满家中安排,让她嫁人后出这样的丑。
苏意安并不知道贺家人心中在想什么,她只是感慨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出嫁前苏家确实给她备了一些嫁妆,但也实在薄的很,若放在城中那根本够不上眼。
苏意安当时只知道贺家落魄,要嫁之人病重,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那日她多留了心眼,将所有嫁妆都换成了木头和石头。
反正只要她不说,贺家人不主动打开,那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
等到时候贺家二郎人没了,她便一走了之。
只是没想到第一日就会发生这种事,更没想到那空空的嫁妆竟还帮上了忙...好在那些人走了没有继续找事,这贺家好像也没人说这事。
夜色渐深,年岁最小的贺兴晨已经困的开始揉眼。
贺母见状,赶紧岔开话道:“菀絮,你带着孩子赶紧回去歇歇,别累坏身子。”
说完又看了贺家小妹贺凝文一眼,“意安啊,家中屋子少,今日委屈你和小妹睡一屋了。”
苏意安来时就瞧见了,贺家只有三间矮屋,但她自己住一间肯定是不行的,她点点头同意了。
“娘,那你呢。”贺家小妹胆子小些,以往她都是同贺母睡一起的,如今换个人她有些害怕。
“娘去菀絮那边,那边的炕比这边大点,今夜大郎就在这屋睡吧。”贺母安排完后就牵起自家小孙的手往外走。
贺家小妹见状,只能偏头看向苏意安,等她点头同意了这才带着人往旁屋走去。
夜已经深了,月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了进来。
土炕上贺母久久不能入睡。
菀絮轻拍着怀中的贺兴晨,见人睡着了这才小声询问道:“娘可是有心事。”
贺母长叹一口气,“菀娘啊,你说娘是不是真的错了。”
想到苏意安,贺母心中就不好受,可当母亲的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家二郎已五日不醒,连郎中也让他们准备后事,她没有办法的。
即使是听了旁人说的偏门法子,她也打算试一试的,可旁人怎么会将姑娘嫁进她们家,她只能去苏家。
“娘,你瞧二弟不是退了热,说明您没做错。”菀絮看着怀中的儿子,作为姑娘她肯定是不赞成这种事的,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愿意付出一切去救自己的儿子。
贺母躺平身子望向房梁,她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两抬装满木头和石头的嫁妆。
“哎。咱们贺家有错在先,苏家这般做,娘也能明白,就是可怜她了。”贺母哀伤道,“也不知以后她能不能接纳咱们。”
这话菀絮没有回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而另外一间屋中,苏意安压根没有想到贺母竟然把嫁妆之事按在了苏家身上,不过也不算冤枉他们,那苏家人本就不是东西,那嫁妆其实也就几匹棉布几床被子,还有几两银子,加起来撑死二十两。
土炕上,贺家小妹压根睡不着,可又怕自己吵到身旁的苏意安,她便干愣愣的躺在那里,整个人好不自在。
“凝文,睡了吗?”苏意安察觉出身旁之人没睡,便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贺家小妹转过身子,怯声道:“苏姐姐,没呢。”
许是盖着同一床被子,两人更觉亲近几分。
苏意安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贺家到底为何会这般。
就算是落魄了,家中钱财没了,为何村中人排斥的这么厉害。
贺家小妹闻言有些微楞,这事她藏在心中许久,家中人总觉得她年岁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瞒着她,可她对家中发生的所有事都清楚得很。
犹豫一番,贺家小妹这才开口:“苏姐姐,其实这事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
原来去年年底,贺老爷收到了好友托人送来的书籍,看完后赞不绝口还写下诗赋一首。
却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没几日便来了一帮衙役,什么也不说就将贺老爷带走了。
“我爹在狱中人就不行了,娘托了好多人都探不出消息,后来有人上门说有法子,但是需要不少银两。”贺家小妹说到此处,声音已经哽咽。
苏意安瞬间明白,这怕是一场局,不仅要贺老爷的命还要贺家的钱。
“娘为了凑够银两,便将家产变卖,谁知那人收了钱便消失了,大哥气不过跑去衙门寻人,却被人打断了腿,后来爹爹没了,娘便带着我们回到了村里。”
苏意安听完,心跟着一沉,这祸事怕是有预谋来的,人根本躲不过,她又问道:“那你二哥呢,他怎么这般模样了。”
小妹一听苏意安问起二哥,泪水一串一串落下,整个人小声啜泣起来。
第4章 穷苦日子
贺家男丁本就不多,大郎病倒以后一直是二郎贺允淮挣钱养家。
日日汤药,家中银钱下去的快,最后贺允淮只能跟着同村之人去镇上做工,每日在河边扛麻袋,多的时候二十来文,少的时候一天只给几文钱。
她二哥贺允淮以往在家中一心只晓得读书,除了书院便是窝在屋中,像扛麻袋这种粗活别说做过,就是见都不曾见过,所以那段去镇上挣钱的日子是真的苦,她二哥每日回来身上肩上都有伤。
虽然苦,但每日有银钱进口袋一家人一起过日子也算有个奔头,直到那日贺允淮被人抬了回来。
“那日二哥身上全是伤,娘吓坏了,家中赶忙请来了郎中,可几日下去汤药都快吃完了人都没醒。”贺家小妹抿着唇喃喃道。
每次回想起那日二哥被抬回来的情形,她都浑身一哆嗦。
“为何会被打,那些人就没有说什么缘由?”苏意安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一个河边扛麻袋的人何至于此被打成这幅模样。
这是奔着让人死去的。
贺家小妹摇摇头,“那些人没说,杨大哥也说别让我们问。”、
“杨大哥?”
“就是杨小妞她哥,她们家就在村子南边,二哥出去做工都是跟着他一起去的。”贺家小妹解释道,“杨大哥是好人,若不是他二哥哥怕就回不来了。”
苏意安听完只能安慰她两声,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心口。
她刚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她没有办法全然相信她们嘴中的话,不管是贺家中落魄真相还是贺家二郎被打真相。
虽然贺家人瞧着不像坏的,但她见识过苏家笑面虎做派,不免多留个心。
许是因为将心中藏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贺家小妹贺凝文心中负担轻了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半边身子紧紧挨着苏意安,仿佛有了依靠。
这一夜很漫长,苏意安躺在土炕上想了许多事,她不知道自己当日做的决定对不对,但眼下她是不会离开贺家的。
她若现在一走,这一家人怕是连即将到来的冬日都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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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声鹤唳,吹的门板吱吱作响。
贺母摸了摸身下的稻草,心微微一颤,现在还没到冬日天就这么冷了,若再下起雪来他们一家住在山脚下,可还有活路。
“明日我再去山上砍点柴,菀絮你在家中看着孩子,这冷的天可别让他们出去了。”贺母将被子往上拽了拽,用手按住一直不老实躺下的小孙子,“那会儿不是困了,怎么又不睡了。”
贺兴晨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石子”,像献宝一样递给了贺母。
“阿奶,石头。”屋中昏暗,贺兴晨看不清手中东西的样子,只是摸上去像是河边的石子。
贺母还以为是他贪玩时带回来的,接过来刚要往地上扔去,便被菀絮拦住。
“娘,别扔。”刚刚窗缝透过一丝光,菀絮瞧着这石子不像石子,表面有点白乎乎的,像银子。
可家中怎么可能还有银子。
贺母听见声音,这才拿近了瞧看,这一瞧不要紧,还真是银子。
“这?”贺母心中一惊,忙拽了把贺兴晨的小手问道:“这东西你哪捡回来的。”
这可是银子,在村中谁家丢了那都是大事,若是被人晓得了,说你是偷的都有可能。
他们贺家这房在村中处境已经艰难,若现在再被安上偷窃罪名...
“阿奶,就在身子下面。”贺兴晨拍了拍身下薄褥,说道:“刚才这石头膈疼孙儿了。”
薄褥下面是稻草,是刚来这边时就铺上去的东西,人已经在上面躺了好几个月不可能现在才发现有这银子。
可这东西也不能是平白生出来的啊,贺母半坐起来看着手中银子发呆。
“娘,今个您晕过去,意安她来过这屋。”菀絮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说道。
这屋子今日也就意安她们来过,若这银子是有人故意塞在这的,只能是苏意安了。
可她为什么要把银子放在这里,明明嫁妆都是空的,那狠心的苏家什么都没给她,想来这银子也是她自己攒了许久的。
可偏偏塞在了这里。
贺母眼角噙着泪,心中涌现出一丝恨意。
可已经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一切都不能改变,她就算错了也只能错下去。
“娘。”菀絮见贺母心神不宁,不由出声喊道。
“娘没事。”贺母扯着笑淡淡道,她将银子小心翼翼的塞进里衣中,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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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濛濛亮,苏意安便醒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中途醒了好几次,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一切都让她不适应,可已经到了这里她也只能先这般过着。
身边早就没了人,苏意安伸手摸了摸褥子,早已凉透。
看来贺家小妹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只是见她睡着没有叫她。
“苏姐姐,醒了吗?”门外传来贺凝文的声音。
苏意安赶忙回了一声,“ 嗯。”
门从外被人推开,只见贺凝文怀中抱着一件衣裳,神情有些紧张。
“怎么了?”苏意安还坐在土炕上,脚边是昨日穿的喜服。
贺凝文把怀中衣物放了下来,小声喃喃道:“娘让我拿过来的,是大嫂以前的衣裳。”怕苏意安介意,她又补充道:“都是洗干净了的。”
苏意安哪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那空空两抬嫁妆里面连件平日衣裳都没有,不穿别人的难道还穿昨日的喜服吗。
再说喜服也就是穿一次,谁家成亲第二日还穿喜服。
苏意安点点头,将那衣裳拿起来比量了一下,大小正合适,样式虽然旧但胜在料子好,想来是以前的旧衣衫,一直没舍得穿。
“她们人呢。”苏意安想了想,还是没能喊出那声娘。
“在院子里呢,苏姐姐你收拾好了出来就能瞧见。”贺凝文说完见苏意安没再问,这才转身出了屋。
家中还有一堆事呢,她可不能偷懒。
贺家没有院子,出了屋便是空地,苏意安一出来就瞧见贺家能下地的那几人正窝在一块不知道做什么。
四个人都背对着她,连个缝隙都没留。
“阿奶,都煮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汤啊。”贺兴晨两眼巴巴得望着锅中米汤,忍了又忍。
“再熬一会儿就好了,家中就剩这些米了一会儿阿奶出去买点,今早个先吃这些。”贺母哄道。
正说着,苏意安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还是菀絮第一个瞧见的。
那身布衣虽然有些旧了,但是料子却是极好的,菀絮一直留着本打算冬日等孩子生出来给孩子做成衣裳的。
若是放在以前让她将衣裳拿出来给旁人穿她肯定是不愿的,可一想人家苏姑娘连件衣裳都没有却还将银子塞在了被褥下,这样的姑娘,她怎么能苛待人家,连件衣裳都不舍得。
如今见苏意安穿着合适,她也算宽了心。
“小婶!”贺兴晨扭过头见来人是苏意安,一张小脸全堆满了笑。
整个家中也就他想什么喊什么,连贺家小妹现在也只是称呼苏意安为苏姐姐,叫她嫂嫂,她是不敢的。
苏意安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衣裳上。
还是昨日的衣裳,上面虽沾了一些土,但并不脏污,看着就是常见的粗布,与她身上这身是不能比的。
这贺家,真是...
“小婶,一会儿吃了饭咱们一同去后山吧。”说是后山,其实就是他们屋后那座山,有山路可以进去。
村民一般都在前面转悠,这山头一连一片,再往深处走就有危险了,寻常人家一般不会去,也就猎户们经常进去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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