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旋即便吩咐乳母将晴麓与云横送回房里。
临出门前,云横倏然掀开眼,凤眸微冷,与周焰如出一辙,他此刻觑眸盯着那晃动绢纱帘帐后父母的身影,小嘴微微翘起,似有不满。
他就知道,一回了邺都,阿爹就不会再让他与阿麓一起与母亲困觉了……
还不如不回呢!
门被阖上,朝云的唇瓣也倏地被他吻住,周焰伸臂骤然将她揽抱坐于腿间,气息逐渐变得滚烫起来,深暗的眼眸中似有浪涛掀动。
粗粝指腹捧着她白腻脸颊,长驱直入地探去她口中芬芳。
朝云抬手抵着他的攻入,面颊被吻得绯红,喘息连连。
月白色嵌玉蹀躞带“啪嗒”一声被解开,周焰单手将它掷于地面,袍带被一点点剥落,月白色的中衣与水红薄纱衣裙一点点交缠。
鎏金镂雕香炉里头,余烟袅袅。
红帐垂下,青年精壮身躯映入眼帘,朝云握着他结实的小臂,美目流光转动间,转而勾住他的脖颈。
她带着孩子回琅琊陪了周母小半月,此刻被他这般吻得天花乱坠,心中也甚是想他。
地龙正热,两人身上都发了些汗,床幔摇摇晃晃的。
…………
朝云偎在他的怀中,鬓角濡湿,眼睫翕张,透着嫩红,引人遐想连连。
他垂目之间,便可见她此番眼底氤氲动人。
一股意犹未尽的暗流在体内涌动,周焰滚烫掌心把着她透红的肩,正欲再欺身之时,房门传来了几下响动。
动作顿住,周焰凛眉,眸底燃气厉色,边听“哐哐”几声,门外再度传来不依不饶的响动。
朝云倒是猜到是谁了,登时窝在他怀中娇笑。
须臾,门外便不负众望地传来了软糯糯的叫喊声:“爹爹!阿娘开门呀!阿麓来啦!”
“去开门啊。”朝云推他。
那双满是厉色的眸子涌动几息火气,随后又在门外喋喋不休的叫喊声中熄灭。交抵处缓缓抽离,周焰将衣衽整理后又抬手将地上散落的水红衣裙拾起给朝云裹住,这才抬步走向门口处。
开了门,屋外冬风猎猎作响,晴麓白嫩剔透的小脸都冻红了几分,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仰望父亲。
“爹爹。”
哭腔袭来,周焰眉宇轻折,只得扶额无奈地将人抱起,这才透过屋内微茫烛光瞧见了角落里站着的云横。
小家伙浓眉一扬,径直从他侧面的罅隙中钻过,大步流星地朝着妻子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宽敞的拔步床上,晴麓与云横横亘在二人中间,两个孩子,一个贴着周焰,一个贴着朝云,呼呼睡去。
暖帐烛光下,周焰侧头看向她,咫尺之遥,怀中的晴麓攥着周焰的衣袖糯糯地说着梦话。
而窝在朝云怀中的云横却倏然侧身瞥过父亲一眼,乌亮的眼瞳里闪动着狡黠的亮光。
十一月,冬雪纷飞,年关将至。
朝云带着兄妹二人在廊下烤火,这厢刚将炉子升起来,晴麓不知从何时掏出两根地瓜出来,她兴冲冲地将地瓜扔进炉子里,而后喜滋滋地回头望着娘亲。
“阿娘快看,阿麓给你和哥哥烤地瓜吃!”
雪粒沿着檐角扑簌簌地落下,映着小女孩澄明乌瞳,双髻随着女孩摇晃的身躯摇响了上头系着的玛瑙珠子。
朝云抬手理了理女儿茜色团锦绣花小袄的领子,而后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柔声说:
“阿麓小捣蛋,哪里挖来的地瓜?”
未等到晴麓回答,月门外便响起匆匆而至的脚步声。
母子三人回首看去,晴麓瞧清了来人,赶忙招手喊着:“小舅母!”
陡然听见晴麓的声音,妙妙也展颜一笑,朝着晴麓伸手,两人颇有默契地相拥一番,好不腻歪。
待二人分离,云横才同妙妙揖礼一拜,出声唤人。
妙妙揉了揉云横的头,又看向朝云,满眼喜色道:“今日宫中来消息,终于得偿所愿了!”
此话一出,朝云怔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这是何意,一时也欣喜至语塞片刻。
“我想着消息大抵是还没递给你,阿鸾邀咱们入宫,不过——”
她鲜有如此话顿时刻,朝云眼眸流转等着她继续说。
“我眼下也有了身孕,君琊与婆母说刚一月不便声张,我便留在家中坐胎,你去瞧瞧阿鸾吧。”
昔日闺中两个姐妹都有了身子,朝云怔忡好一会儿,才消化完。
压着翻涌的欣喜万分,朝云前后吩咐着家中仆从,将妙妙给安安稳稳地送回秦府。
而坐上马车的妙妙却恍然想起另一桩事,但此刻已出了靖远侯府的巷子,她便只得轻叹一番。
下人将马车备好后,朝云带着两个孩子一道入宫。
宽敞马车辘辘在铺上一层薄雪的邺都街巷行着,雪水一寸寸消融又覆盖,马车驶过的痕迹浅浅落下。
过了承天门,马车于后宫的甬道处停下。
此处候着一行内官与宫娥,见朝云三人下车,旋即将手中的竹骨伞撑开,一路毕恭毕敬地迎着她们朝坤宁宫走去。
云横走得端正,小脸也是随了父亲的冷肃之色,看得一旁撑伞的宫娥忍俊不禁。
当真是个小靖远侯。
倒是蹦蹦跳跳的晴麓,宫娥们拉都拉不住,直接挣开众人的手,披着自己肩上的兔毛织锦小斗篷便闯入伞外的冰雪天地间。
雪粒落在晴麓的发鬓,她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伸手去接纷落雪花,而后捧着似献宝一般小跑至娘亲跟前,眼眸弯作月牙道:
“阿娘,快看!”
她一歪头,粉腮弯眸更显生动可爱,看得一旁的宫人们都想去捏捏她的小脸。
朝云半弯身子将晴麓一把抱起,飞雪在她们身后转落,凛冽寒风中几人的欢笑声犹在。
踏入坤宁宫,朝云一心扑在青鸾的肚子上,同嬷嬷一道与青鸾说着女子孕时应当如何注意。
这是帝后二人五年以来,才翘首盼到的第一个孩子,阖宫上下都分外紧张。
而庭院外,正在雪地里画圈的晴麓,却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忽视。
她望着池子边扔石子的哥哥,叫了几声,云横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总之,晴麓没见他回一次头。
几番叫唤过后,小晴麓不乐意了,她气鼓鼓地将手中树枝扔掉,随后迈着小短腿踏出了坤宁宫的大门。
朱色高耸的宫墙下,晴麓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她都忘记自己为何要离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时,晴麓倏然一屁股蹲在雪地上,“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坐在雪地中,双髻晃着眼眶红通通一片,浓长的睫羽不住地颤动,惹得过路之人泛起怜惜。
直至一道挺拔高阔的身形将晴麓眼前的昼光挡住,双眸挂着泪花的小晴麓仰头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
只见他绯色披风下是玄黑锃亮的盔甲,逆光中晴麓眯眼去看男人的脸,疏朗轩昂,矜贵不凡。
好好看的哥哥……
小晴麓浓睫扑扇,伸出小手要抱抱。
只见男人在她身前蹲下,似笑非笑的星眸睨着晴麓,悠悠开口:
“小孩儿,你是谁家的?”
“娘亲和爹爹的。”晴麓脱口而出,湿漉漉的瞳,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英俊不凡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见晴麓懵懂模样,犹豫一息,复而换了个问题。
只听那软乎乎的小团子,眼睫翕张,桃腮鼓鼓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叫周晴麓!”
软糯嗓音与记忆中的人重叠。
燕淮瞳眸微震,凝着眼前小女孩的眉眼,似在透过她看另一个螓首蛾眉般的女子。
“大哥哥,你可以送我去找我阿娘吗?”晴麓直觉眼前的大哥哥不是坏人,鼓起勇气摇了摇他修长玉指。
周晴麓,周云横。
在西北这些年,他不是不知晓她的近况。
星眸下强压着翻滚情绪,燕淮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倏尔唇角一勾,剑眉轻扬道:“晴麓,你得叫我一声阿叔,不可叫哥哥,要不要阿叔抱?”
“好啊!”
钻入燕淮的臂弯,晴麓喜滋滋地抱住他的肩头。
燕淮的手微微颤动,长睫轻垂,晴麓扭头瞥见他敛去的目光,疑惑道:“ 好看的阿叔,你不开心吗?”
骤然被她这般称呼,燕淮忍不住轻笑出声,后又问她:“小阿麓为什么这般叫我?”
“因为阿叔生得好看,比爹爹还好看!阿麓喜欢好看的人!”晴麓一本正经地回答。
“原来阿麓也喜欢看脸识人,那阿麓的眼光定然比你娘亲好。”
“咦,阿叔,你识得我阿娘吗?”
“识得,阿麓的娘亲可是秦绾绾?”
“阿叔,你真的知道!”
燕淮眸色微晃,眼前不禁勾勒出她的一颦一笑。
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缓缓念着,秦绾绾,你的眼光可不如小晴麓。
细雪簌簌,落在男人绯色的披风上,修长宽大的手掌支在晴麓的头顶,替她挡着风雪。
就似很多年前,少年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少女挡住风口一般。
晴麓被送至了坤宁宫门口,刚踏入殿门,一旁着急忙慌寻她的宫娥便赶忙朝里头喊着找到了。
满眼急色的朝云步伐匆匆地走来,一把将女儿抱住,赶忙问着,她跑去了哪里。
晴麓这才指向门外,奶声奶气地回答:“有个阿叔送我回来的!”
众人惊疑,朝外看去,白雪茫茫间空无一人。
“咦,阿叔不见啦?”晴麓张望着歪头,有些遗憾地说着。
深深宫墙外的转角处,一袭戎装的青年侧目凝着前方,待那头的声音渐渐散去后,他才提步消失在这落雪纷飞中。
落日熔金之时,天边漫开橘红云霞,层层流动似玉宇琼楼般,映入眼帘。
周焰自太极殿而来,他敛目,长身阔挺伫于坤宁宫外等候。
近日年关将至,燕淮得天子诏令,从西北归来,太极殿上两人互呛了几句,他便先离去。来坤宁宫这一路,周焰都在暗自想着,姓燕的,应当没见着他的妻子。
宫门处响起几道紊乱脚步声,只见母子三人前后踏出坤宁宫的大门,晴麓照旧想要扑入爹爹怀中,却只扑了个腿膝。
只因她阿爹满心满眼都是她阿娘,此刻也不例外。
细雪已停,地面铺着的雪正在融化。周焰抬眸便见妻子一袭浅色团锦织金披风,于深色宫门前,眉眼粲然如霞,使他驻目。
他走上前,习惯性地抬手牵住朝云,指缝贴合,严密无隙。
两人执手并肩,行于朱墙绿瓦的宫道之间。
朝云身侧紧紧跟着云横与蹦蹦哒哒的晴麓,周焰低眸又对上儿子淡淡的目光,遽然想起那日夜半两个小家伙敲门的场景,瞬时轻咳一声。
“阿横,走快些。”
忽地听父亲唤自己的名字,云横眼瞳抑不住地微缩,他强压着心间涟漪,别过脸,闷声闷气地哦了一声。
云横此刻心中思量着,今夜便姑且放阿爹一马。
前方踏着冬雪踩脚印的晴麓,回头小跑至哥哥面前,拉过他的手,央着要同他一起留下足迹。
稚语笑颜,使得冬日也暖了起来。
周焰侧眸,眼底满是朝云清浅笑颜,他倏地止住脚步,劲瘦小臂一把锢住她的细腰,紧紧拥着,弓腰去寻那一抹胭脂红。
猎猎冬风中,一深一浅的两处衣袍,纠缠不休。
霞光满天,照着前方冗长宫道,天地阒静,耳边只有二人交织的气息是真实存在。
喘气间隙时,朝云眼眸迷乱着,似又有细雪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二人的乌黑如缎的发梢、肩上。
前方两道稚嫩童音传来,只听晴麓咯咯地笑着,转身指向二人,大声说:
“哥哥快看,阿爹阿娘白头啦!”
云横只见娘亲的脸红得似桃花一般,随即便拉着妹妹的手往前走。
而另一头,拥着夫人的周大人眉眼深邃,翻涌着浪潮,似深潭一般,却又暗藏温柔。
他瞥了眼二人紧扣的双手,语调悠然言:
“执吾妻之手,与吾妻白首永携。”
朝云美目流盼,巧笑嫣然答:
“与夫君——白首永携。”
诸天神佛在上,此生别无所求,若要求,唯有——两桩夙愿:
一愿海晏河清,山河辽阔;
二愿,与身旁所爱共赴岁岁年年。
待百年之后,愿以血肉偿还尘世俗愿,与半生业障。
第92章 敌国皇子X和亲公主
【IF番外①:晋江文学城独家】
大漠狼烟,黄沙漫天,天穹被似被长矛撕开般,鹅毛大雪纷至。
入冬后西北边塞,寒风凛冽,狂风侵袭。黄沙丘壑堆处,一列身着黑红交错鎏金边甲胄的军队正护送着一辆富丽宽敞的马车与那后头百来箱珠宝,队伍庞大至极,缓缓行驶于这片土地中。
暗红色镶珠车帘后,跟随的宫娥正给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递水。
“殿下,这西周挨着大漠,那些个大漠长大的西周男人定然也是粗俗无比的莽夫,您何苦来受这份罪?陛下疼爱您,若是你说一个不字,定然也就将五公主、六公主给嫁过来了。”
宫娥春莺喋喋不休地说着,越说越是觉得自家殿下苦。
“行了,既来之,则安之。”
说话的红衣美人,正是大启朝云公主。
这几年,西周与大显一直在交战,双方伤亡皆是惨重。直至半月前,西周使臣与西周大皇子前往大显,递来西周皇帝的休战书,但作为交换,便是大显嫁一位公主至西周,当日晚宴,大皇子于殿中得见公主们真容,当即便口若悬河,诉尽情肠,向大启皇帝求娶朝云公主。
一开始,显帝本是不愿的。
西周给了最后一日为限,而秦朝云也在这最后一日答应了。
从大显至西周,经历了小半月的日子,一路虽不算颠簸,但朝云也有些水土不服的。
外头护送军队里有两国的将士,为首之人,正是西周大皇子与那位使臣。
春莺见她唇色泛白,将车帘撩开了一截,透了些窗外空气进来,此时已近黄昏,整片天穹都陷在乌沉之中。
恰逢掀帘之时,驾马的西周大皇子也眼巴巴地跟在车窗处,往里头偷瞥着。
“大皇子请自重,我们大显的女子未嫁之时,可不能随意瞧的。”春莺冷冷地朝外头喊了句。
大皇子眼见他的美人黛眉蹙起,眼瞳微沉心中一思量,便又收了目光,嗤笑道:
“行,便听你们大显的规矩。”
美人儿嘛,宠着便宠着,日后成了婚,还不得任他拿捏。
这厢与大皇子撂了帘子后,朝云忍着不适,在马车中又约莫坐了半个时辰,才听得窗外传来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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