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娴在那天见面后,就住在城郊的某破旧招待所里,说等贺屿薇的回复。贺屿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杨娴能提出这种要求?
但,贺屿薇却也讨厌看到死亡。
*
她眼睁睁地目睹爸爸死亡的整个过程。
明明内心那么痛恨那个男人,日夜等待那一天的“解脱”,但当看着爸爸身为成年男人,每天失去肌肉,逐渐瘦长的四肢和憔悴的脸,细细的脖子撑不住脑袋,呼吸逐渐微弱,贺屿薇仍然感觉,自己整个人快疯了。
爸爸去世前的几天,少女紧张不安、战战兢兢,很不自在,日常举止和语速越来越快。
等爸爸去世后,贺屿薇也仿佛没有任何生存的欲望。
她只想安静地抱着爷爷奶奶的骨灰,一起腐烂在垃圾般的荒废屋子里。
脑子里想的事情越来越多,贺屿薇的呼吸越发不畅,抓着抹布的手也剧烈地颤抖,只有体力工作能驱赶脑子里的负面念头。
贺屿薇把所有家具包括室内的植物叶子都擦拭了一遍,把衣柜里的新衣服都叠了一个遍。
收拾的时候,发现了余哲宁送给自己的雪花球,还有余温钧送她的环球旅行钢笔。
她瞥一眼,全塞在柜子最下层。
世界上一切漂亮娇贵又昂贵的摆设,在贺屿薇的眼中其实没有意义。就像任何外在的丰盛物质,都无法抚慰她深切到骨子里的孤独。
她真的太孤独了。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
贺屿薇把吸尘器关掉,在黑暗的柜子里面无表情地坐了四个小时。
明明荒屋夷平了,但只要稍微被外界刺伤,她好像是惯性地封闭自己。
随后,手表定的闹铃响了。
贺屿薇挪动僵硬的四肢,坐在李诀借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第无数次地抬起手
腕看表.
时钟,慢腾腾地挪到十一点了.
这是她和余温钧约定的视频时间。
贺屿薇眼睛急迫地看着手机屏幕,准备到点就给他打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传来动静。
估计是沫丽或墨姨来催自己吃夜宵补品,贺屿薇叹口气,扒了扒头发快速地爬起来,准备在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前跑去开门。
下一秒,她整个人呆滞原地。
*
穿花衬衫的男人根本没有敲门,他直接以主人公的姿态强势闯进来。
每次见面都是在余温钧的专属楼层。这好像是第一次来贺屿薇住的房间。
余温钧右手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食品塑料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行李。但明显是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因为他的气质和身上有一种经过长途旅途后特有的风尘仆仆,就像、灰尘、雨水混合木质香水的味道。
他顺手就把外套递给她:“我先冲个澡。”
小孩却没有像平常那样有眼力地接过他衣服。
贺屿薇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世间其他人所看不到的鬼魂。
“不认人了?”余温钧皱眉问。
贺屿薇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个男人去美国得有小半个月,他从来都不肯联系她,工作很忙的样子,她也就不好主动打扰。而就像贺屿薇适应很多事情后,她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可以。
但,等他真的重新站在她面前,内心各种乱七八糟强行按压住的东西都浮现出来,搅合在一起,显出原形了。
就像灼伤的部位被淋上了一捧冷水,贺屿薇紧紧咬着牙,以至于连一句“你回来了”或“你怎么在这里”都问不出口。
*
眼泪,一瞬间就模糊了眼前的所有视线。
贺屿薇正在拼命在脑海里搜刮能想出来的词,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她肚子发出“咕噜”一声,今天专注于打扫卫生,还没吃饭。
她说:“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贺屿薇小声地惊呼着,因为余温钧拦腰抱起她,大跨步地往卧室走。
余温钧偶尔会不轻不重地把她扔到床上,但那时候,他的动作总带有种和性、冲动和情欲具象化的意味。
这一次,余温钧却温柔把她放到床中央,坐在旁边。
“给你带了一份章鱼烧。”他左右一看,顺手把床边的小桌子拉过来。
“等一下,不能在床上吃东西……”她不确定地阻止。
“这是小事。”余温钧用手背碰了碰她颊边的泪水。
男人手的温度很熟悉,贺屿薇抓住他的衬衫下摆,是激动,是安心,除此之外,还感觉到一种触电般的爱。
她掩饰般地想低头,看到余温钧带来的食物,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出来。
余温钧说:“不是你想吃的章鱼烧?”
贺屿薇颤抖地指着饭盒,她摇摇头:“虽然……但这是鲷鱼烧……”
第110章 炎热
等余温钧迅速地冲完澡出来,他坐在沙发上。
尽管已经知道小姨的事情,但还是老规矩,先听她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一遍。
贺屿薇用毛巾帮他擦着湿润的头发,边仔细地打量他的面孔。
“突然回来让你心虚了?”余温钧说话还是那个有点调调,很冷静,但有时候也很噎人
“才不是!”她不禁鼓起脸颊,略微烦恼地说,“只是感觉到……混乱。不过我感觉自己又了解你一点了。”
余温钧眯起眼睛。
他不在,李诀那小子难道多嘴说了自己什么话?余温钧嘴上平平地问:“了解哪些部分了?”
“嗯。你比较喜欢分隔两地的关系。对不对?”
余温钧被问住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喜欢那种分隔两地的关系。然而,余温钧同样不想承认出差期间不联系她的做法有问题。
这一直是余温钧独断专行的性格。
“我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验,也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远距离恋爱!两三个月见一次面,也可以的。”
余温钧沉默地看着贺屿薇真挚的目光,等一下,总觉得有些事情,他俩的考虑角度不太一样。
*
“打住。先把更重要的的事情说一遍,就是那个杨娴。你是怎么想的?”余温钧冷静地制止她。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贺屿薇点点头。
看到余温钧出现,她内心那一场乱七八糟的阴霾情绪就像被北边的强冷风直接吹散。
取代的,是一种振奋感的紧张。
这男人的个性极其果决,最讨厌举棋不定且性格软弱的人,自己得把想法说出来。
“就算‘小姨’没跑过找我,我也不想要生母的遗产。”她说,“何况,我觉得杨娴在病急乱投医。”
*
假如杨艳还活着,恐怕也没有把钱给这个被她抛弃女儿的想法。贺屿薇觉得,她也不乐意要这笔钱。
就把这笔钱转赠给有需要的人好了。
即使答应放弃遗产,杨娴也不会很容易地拿到姐姐的海外遗产。身为普通人,她想取得海外的遗产,肯定得办理护照,找英国大使馆办理特殊签证,订机票,当地的住宿和交通也是一笔开支。
就算不需要自己去英国,杨娴绝对得聘请一个律师,而所签署的晦涩难懂的法律文书肯定是全英文的……
杨娴是癌症病人。折腾这一遭,肯定自己先熬不住。
贺屿薇像一个事外人客观分析着这里繁琐的细节,与此同时,她也在仔细地观察着余温钧的反应。
他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贺屿薇忍不住说:“你也说点什么吧。你不说话时的表情真的很可怕。”
余温钧回过神:“嗯,稍微走神儿一会。”
贺屿薇后知后觉。李诀说余温钧还得过一周才能回来,她原本以为两人今晚只是视频。没想到,他匆匆现身。
难道,余温钧是为了她的事,特意坐长途航班从美国飞回来?
余温钧回答:“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贺屿薇双手捧着毛巾,目光落回虽然买错但还是被她没出息吃光的鲷鱼烧空盒上面。
刚见面的喜悦,逐渐转化为愧疚和自责。
比起打电话只能听到声音,她想看余温钧的脸。可余温钧突然回来,她又觉得给他增加了麻烦。
“你回酒店休息吧。”贺屿薇赶紧说,“我的事其实没什么讨论的。”
余温钧伸手按住她:“刚刚走神不是因为疲劳,而是想到自己。曾经为了妈妈的财产和信托基金什么的,和余承前闹得很僵,我当时也说过和你一模一样的话,不需要我爸的钱。”
他沉思了会。
“这么多年,我其实明白另外的一个道理。就算我爸向他的几个孩子们分张白纸,我也想从他手里得到一张。这跟我缺不缺钱或目前拥有多少都没关系。就因为是他的儿子,我的内心就会有向父母索取的天然冲动。”
贺屿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和你爸爸吵的原因,肯定都是他做得不好。”
*
余温钧看她一眼。
每当他露出这一种有些无奈却又懒得继续废话的表情,她真切地觉得,自己是被眼前的这个人宠爱着。
贺屿薇突然眼前一亮:“我把杨艳遗产送给你吧?比起那个杨娴,我绝对是更想把钱给你!”
他皱眉:“想一出是一出。”
贺屿薇再垂下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对不起。”
余温钧再问她:“恨杨娴吗?”
贺屿薇很漠然地摇头。
别人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没有主动伸出援手,这并不代表对方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这,只是常态。
余温钧拉着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无聊地把玩她的手指头又陷入某种沉默。
“杨娴的事,交给我吧。”他意味不明地开口,“到了第四季度,我也需要在明年财报出来前,找个正常理由,把余龙飞的支出杂费添补一下。”
“集团每年会遇到很多类似的事,员工家人或者是什么远房亲戚找过来,说什么患了重病,经济出现了危机之类的,而为了处理这种情况,集团的工会成立专项的慈善基金,而为了避税,我自己也会往那里捐点钱。”
随后,余温钧就说什么要救助就必须走全套的繁琐流程,杨娴要配合企业的对外慈善宣传,签一个风险合同,手术台上死亡不能追责。至于手术后续的药费和
检查,他们也概不负责之类。
*
贺屿薇迟钝地意识到,余温钧居然决定帮杨娴出治疗癌症的医疗费。
比起惊讶和不解,她的胸口涌起的是一种近乎被背叛感:“余温钧你绝对不可以!凭什么?不能帮她!这件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实际上,杨娴的病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她从来都没来找过我,只有缺钱的时候才想到我的存在,而且她还冒充是我妈妈!根本就是——”
贺屿薇真急了,但这时,余温钧突然按住她挣扎的上半身。
他一下子重重地吻住她的嘴,舌头熟练地溜进柔软的唇瓣。
余温钧用有点玄妙的表情看着她,牙缝里轻轻地说:“一天没操到,我心里就不太踏实……”
贺屿薇胸膛起伏,她好像从没听余温钧在床上说过脏话。
不过,她熟悉他这种表情。
余温钧的神情,依旧沉稳深沉的。
但每当他眸子深处露出一种晦暗表情,那种骨子里动不动就压制人要吞噬掉对方的势在必得的强势就冒出来。
*
余温钧确实是忍耐了许多天。
什么杨娴,什么死去的母亲遗产,他根本不在意,从走进贺屿薇门的瞬间也就只有一个强烈念头——
表面上的余温钧,他告诉她,没有什么疲倦。
实际上的余温钧,想让她的胸脯压着他的手,让她用膝盖摩挲他大腿,用足尖勾着他的肩膀。他根本不在意那些蚂蚁般的工具人,只想让眼前的女人先抚慰好自己撒野的欲望。
不过,余温钧依旧能滴水不漏地控制住自己的这一面。
他洗澡,哄她,和她四平八稳地交谈着
但当贺屿薇这么睁大眼睛,提高声音对他说话,余温钧压抑的情绪突然找到情绪裂缝口——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着,余温钧在上面凶猛地索吻,贺屿薇回过神来,也不停地躲。
他们的正事都没说完!
余温钧真的太专断独行了!
贺屿薇还在生气和难过之间,用尽全力想甩脱他,但雨点一样落下的凶狠亲吻和揉捏不容反抗,他威胁几句,扳开她双腿。
余温钧刚洗完澡,花衬衣领口最上面的手工纽扣还严严实实地系着,脖子上却浮起一道粗重的青筋,她忍不住腹诽,这男人的脑子里的某部分绝对是被切了吧。
出差不主动联系的人,明明是他。
现在亲她这么狠的人,也是他。
两人面对面,他捏着她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贺屿薇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被拆吃入腹,眼睁睁地看着他进进出出。
一开始的时候就是痛痛的。
她索性不说话,他同样不言不语,耸动着有力的腰肢。强烈的刺激就被钢铁头的圆规画圈似的,一圈重过另一圈,晕眩感、酸慰混合着痛蔓渐渐延到全身,她的身体困难地全部接受,再紧紧抱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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