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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功访》拍摄结束，杀青宴。
主创团队举杯，共同庆祝顺利杀青，祈祷票房大卖。
闫诺站在季粤身边，留意着他的状态。
自从看见承潮之后，季粤脸上没了笑容，加上七年前的事情再度翻出来，长时间占据热搜，仿佛在提醒当初的受害者，那件事情有多惨痛一样。
季粤的爸爸是受害者之一，季妈妈不堪打击，精神出了问题，当时季粤年纪小，独生子，家里没有亲戚帮衬，是受害者行列里最可怜的一个。
宴席中途，季粤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看着地板发呆。
闫诺坐到季粤身侧，给他递了一杯酒，“介意和我说说吗？”
季粤眨眼回神，和她扯了扯嘴角。
他不爱聊八卦，就算闫诺谈恋爱了，他也不会说出去，但他没想到，为什么偏偏是承潮呢？
季粤沉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眼神暗下去。
“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但爸爸每次下班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有时候是一串糖葫芦，有时候是一串烧烤，或者是一根冰激凌，那是我一天最期待的时间，每次一放学我就回家，背着书包坐在门槛上，闻着妈妈煮的饭菜香，看着院子门口，爸爸回来了，我就跑过去接他给我买的小零食，他再抱着我一起进家门。”
“那天，我考了全班第一，爸爸出门前问我，想要什么奖励，那会流行一部赛车动漫，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赛车，我说我也想要，我要蜘蛛侠的那一款，爸爸打包票说没问题，等他下班一定给我带回来。”
“我吃完午饭就开始坐在门口等了，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到了他下班的时间，我对着卡通手表，计算他什么时候出工厂，什么时候到商店，什么时候给我买玩具赛车，然后，我听到砰的一声，很响，好像整个小县城都在颤抖，妈妈也听见了，她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笑嘻嘻说不知道，我只知道爸爸快回来了，我马上就拿到最喜欢的玩具赛车了，结果，马路对面急匆匆跑来一个叔叔，问我爸爸是不是在烟花厂上班，说烟花厂爆炸了，所有的工人都在里面，凶多吉少。”
“我妈妈扔了锅铲就往外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不到她的背影了，那个叔叔抱着我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说去陪陪妈妈，说我是个小男子汉，记得把家里照顾好。”
“我还在发愣，为什么我突然是个小男子汉了？我就想吃爸爸给我带回来的零食，想玩爸爸给我买的玩具赛车，早上的时候，爸爸还摸着我的脑袋，说我是个乖宝宝的。”
“爸爸带我去过烟花厂，挺大一个厂子，铁棚搭建的，宽敞，他有很多工友，他们也喜欢逗我笑，那会儿妈妈没时间的话，我就在烟花厂广场前自己玩，那些叔叔阿姨路过的时候，还会逗我，陪我玩上一会儿。”
“那个叔叔抱我到烟花厂的时候，只剩一片废墟了，往外冒浓烟，灰色黑色，一大片，消防洒上去水，湿漉漉的。旁边有好多人，大人、老人、比我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他们都在哭，哭得稀里哗啦。”
“妈妈跪在旁边，也在哭，双手使劲挖着泥土，指甲边的黑漆漆的，妈妈以前可爱干净了，手指修长好看，还很爱美，爸爸总给她买很多好看的头绳，但那个时候，妈妈头发散了，散在脸上，乱七八糟的。”
“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爸爸，也没见过我那爱美的妈妈了……”
季粤眼睛没有聚焦盯着前方，像是麻木了那样，一句一句说着。
闫诺知道他家境不好，但季粤一直是活泼开朗的，跟她打招呼很热情，似乎微笑才是他原本的表情，没想到他居然有过如此砭骨的经历。
“季粤……”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想安慰，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她更不能说承潮也有难处，承潮父母的烟花厂确实有问题，逃不了干系，再要求受害人原谅这一切，未免太过残忍。
“杀青了，你后续好像暂时没什么工作安排了吧？”闫诺问。
季粤点点头。
“要不要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
“诺姐，我这些年能出道，有连续不断的公告，想上什么综艺就上什么综艺，是承潮安排的吧？”
没想到季粤主动提及承潮，闫诺顿了顿，收回手，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想听肯定的答案吗？这个答案会不会变成他的枷锁？
季粤恨承潮是理所应当的，这些年知道承潮在娱乐圈，却没有主动将他爆出来，没有提过承潮一句不是，已经算是季粤心软了。
“姐，我先走了。”
没等她回答，季粤放下酒杯，起身，直直走出包厢门。
那道瘦弱孤单的背影看得闫诺心头刺痛。
她好像看见了承潮，某种意义上来说，父债子偿，但，这件事承潮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在竭尽所能去弥补受害……
想到这，闫诺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事情发酵到现在，没有一个受害者家属出来指控承潮，如果当初承潮真用了什么手段去控制舆论，那在七年后的今天，互联网如此发达的现在，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别的受害者家属呢？去哪儿了？
【杀青快乐。】承潮的微信消息打断闫诺思绪。
太久没见面了，尽管每天他都能准确掌握她的动向，每天都会发消息，那抱不到的温度，她还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你要回来了吗？】闫诺问。
【还没，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我的助理赵琪会联系你，出院之后，他会接你去静养一段时间。】
【你呢？你不去吗？】
【手术之后再说，放心，一个小手术，没什么危险的，别担心。】
闫诺想说她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担心他，但信息打打删删，她终究是没发出去。
不能再给他加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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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雾中情人91
◎“黎明真的来了！”◎
杀青宴之后两天内，肖筱宣布跟娱视娱乐解约，季粤退出团队，跟娱视娱乐解约。
娱视娱乐没了闫诺，不剩几个能赚钱的，唯一收入大头的男团，队长离开，更是入不敷出，加上崇简口碑翻车迟迟没有回应，雪上加霜。
肖筱解约，闫诺可以预见，但季粤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这是承潮安排的，所以不想要吗？
闫诺给季粤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
联系了季粤身边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他们也在找季粤。
他失踪了，从解约之后到现在，已经失踪了两天，连粉丝偶遇都没有。
闫诺慌了，想到杀青那晚季粤和她说的故事，他的状态，她担心他会不会接受不了旧事重提，所以干傻事了。
闫诺让自己的工作人员帮忙找，去他老家找，去烟花厂旧址，去他妈妈住的医院找，又过去了一天，依旧音信全无。
手术的日子，承潮给她发了消息，说睡一觉就好。
【你不来吗？】
她真的想看看他，想抱抱他，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应对办法，电影已经杀青了，事情还看不到一丝转机，他之前说的有办法解决算什么？骗她吗？
收到这条消息时，男人站在医院楼梯内，黑色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透过楼梯门缝隙，看向病房内换了病号服的女人，满眼心疼。
他的计划里，这件事应该在闫诺手术结束，站上舞台之后才会出现，他可以在她手术的时候陪着她，然后看着聚光灯下的她，看着欢呼声里、缤纷彩带中的她，说一句功成身退。
但现在，事情提前了，他连握着她的手，说我在手术室前等你出来，说加油，说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机会都没有。
承潮压了压鸭舌帽，没回复她消息。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他拿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等手术中的灯亮起，他这才发过去。
翌日，闫诺醒来，身旁是苗苗和赵琪，没有想看到的身影，她眼神暗下去。
突然有种预感，如果事情不解决，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承潮了。
身体恢复不少，闫诺拿起手机，点微信，看见了那条信息。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照片，推出手术室的照片，还有站在她病房门口拍摄的照片。
【我一直在。】承潮说。
闫诺眼角湿润，抱着手机，贴在心口，像是抱着他那样，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
承潮一定有办法的，她到现在还在相信他。
要跟着他的脚步走，一定会有机会的。
大不了，她退圈。
七年前她抛弃过他一次了，七年后，不能再让他一个人了。
这次，她咬碎牙也要熬下去。
一周之后，闫诺转到承潮安排的山庄静养，有医生专门照顾，每天检查声带，吃药，复健。
季粤还是没有消息，像人间蒸发。
【你说季粤会不会有危险？】闫诺问承潮。
承潮回：【不会，季粤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坚强。】
【你怎么知道？】
承潮打打删删，输入中的提示持续好久，才发过来一句：【我相信他。】
闫诺突然反应过来。
季粤说家里没什么亲戚，父母出事之后，他一直一个人生活，按理说，他那会儿才11岁多，一个人挺到现在，确实挺厉害的。
以及，承潮肯定不是后来才注意到季粤的。
难道从季粤11岁开始，承潮就在暗中保护他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季粤也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承潮才会这么笃定，季粤不会做傻事，因为他很了解他。
尽管如此，闫诺还是担心季粤。
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但一直没有回复，关机。
承潮的事情高热不下，似乎他一天没宣布退圈，背后推手就一直咬着他不放。
甚至有人翻出他的住址和资料，发到往上，称他手底下有多处豪宅别墅，就是不愿意给受害者赔偿。
【有命赚钱没命花！这种人怎么这么无耻？】
【为什么坏人总是可以过的很好？那些受害者家属，当初很多都是小孩子，家里没了顶梁柱，连上学都困难，现在生活肯定很拮据！】
【他要是把钱花在受害者家属身上也就算了，全放在自己头上，真不怕撑死啊？】
【他怎么还没滚出来说退圈？怎么还不滚出来道歉？应该开个发布会，给受害者家属们下跪道歉！】
……
舆论一次比一次激烈，更有人给他p遗照，往别墅地址寄恐怖的东西，狗仔翻墙进去拍摄等等。
每一次这样极端的消息出现，闫诺的希望就减少一分，似乎日子越来越暗了。
直到这天，消失了好久的季粤出现了，他上线发了一条视频微博。
“大家好，我叫季粤，是七年前承潮父母烟花厂事故受害者家属之一，今天，我代替各位受害者家属，来说一说我们的感受。”
视频里，他卸掉了平时的妆，没了爱豆的造型，恢复了19岁该有的青春气息。
他黑了一个度，脸上多了两丝疲惫。
“我花了半个月，跑了十多个城市，见到了当初所有受害者的家属，不出所料，他们的生活都很幸福，这件事在微博发酵之后，他们在网络上发声，称早已原谅了承潮，也知道他在娱乐圈工作，他们并不排斥。”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消息发出去没有浏览量，还会被强行删除、禁言，导致他们无法说话。”
视频里，季粤展开一张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烟花厂受害者家属联合签字】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字迹深深浅浅，各不相同。
“当初受害者一共38人，这上面签字的，包括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伴侣、子女，一共217人。”
“现在就让我来说一下，为什么当初的事情销声匿迹了，为什么舆论停止了。”
“事情发生之后，由于承潮父母畏罪自杀，没办法让他们坐牢，所以我们只能抓着他们的孩子――承潮，让他承担。”
“当时，承潮跟我们打包票，说赔偿的事情一定会让所有人满意，希望大家给他一点时间。处理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我们确实收到了赔偿款，按他所说的，一分不差。”
“但，就算他赔偿了，我们还是会恨，包括当时的我，恨他为什么不一起去死，花点钱就把我们所有人打发了，那我们可不可以花钱买他的命？”
“事实证明，他给了赔偿款之后，并没有消失。”
“我隔壁钱叔叔的妈妈腿脚不方便，承潮给她请了护工，家里有个院子，承潮就请人过来种树养花，弄成个小花园，现在靠打卡赚钱，收入不菲。”
“梁阿姨的儿子正在高考，承潮给他请了最好的家教，考上了重点大学之后，承潮承包了所有学费，毕业之后给了他实习的机会，现在已经是全国五十强企业的管理层了。”
“周伯伯的爱人腿脚不便，没了顶梁柱，家里没有资金来源，承潮给她开了一家小商店，现在变成了超市，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承潮的身影，包括赔偿款，承潮进入娱乐圈，赚了钱，又重新打了赔偿款，所以，我们每个人收到的钱，都是原来的两倍。”
“他没跟我们卖过惨，关于他父母离世这件事，他从未跟我们抱怨过，而是实打实帮到我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些人，我一一询问过，没有人再恨他了，如今舆论再发酵，他们都替承潮说过话。”
“当年，烟花厂的事情，承潮并不知情，事后，他也在积极补救。”
季粤拿起签字笔，在上面签上自己名字，又朝那个横幅笑了笑。
“包括我，我也不恨他了，当时，我是受害者家属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恨得最深的，我分不清谁才是罪魁祸首，我只知道他们全家都该死，自然也希望承潮能去死。”
“这段时间我在想，既然事情曝光了，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不在微博上踩他一脚？于是我打开微博，开始编辑，但第一个字就卡住了。”
“我为什么恨他呢？因为他是肇事者的儿子。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他竭尽所能去弥补，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包括我的妈妈，接受的也是最好的治疗，他不是神仙，不能起死回生，但他能给我们他能做到的全部。”
“每年烟花厂出事的日子，他都会回小县城，给受害者送一束花，这是我们所有家属都知道的。”
“第一年我们会把他的花扔掉；第二年，我们开始默认那束花是好的；第三年，见他回小县城，我们会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第四年，我们会提前一些过去扫墓，等他来的时候，问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第五年，或许是担心看见他，我们会伤心，他会刻意去得很早，不影响我们扫墓；第六年，我们达成了默契，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好好过日子，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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