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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微末靠在石头上，换了一身全新的战斗服。
“你可以吗？”萧端问她。
“你俩加一块都打不赢我。你呢，休息得怎么样？”
“不会拖后腿。”
不可能再恢复了，但也不会急转直下地恶化。
孟乐知只是默默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插嘴。
只短短几天的关押经历，他们好像已经很熟了。
而且听起来，萧端的重伤至今没有恢复。可陈微末并没有和自己说这一点。
虽然安静，但其实有点走神。陈微末拽着他袖子晃了几下他才反应过来。
“这次你不能直接用精神力攻击了。”陈微末非常认真地叮嘱。
用精神力干扰和控制是寻常指挥的基本能力，但强行攻破人的神经防线而致死又是另一种概念了，对攻击方的大脑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这还是她问了伊尔才知道的，孟乐知一直想开发自己的潜能，但开发路径却和联邦训练的主流逐渐不一致。
从两年多前寻找可以用来共享情绪的石头，再到后来对他人神经的攻击，他的路子越来越野了。
伊尔开玩笑说，他觉得孟乐知在研究修仙成神。
“当然，我面前有两个伤病号呢。”孟乐知笑了笑，没出声回应，却暗中勾连了她的感知。
这次陈微末的抵触竟然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只是有些突然，接受得也很迅速和自然。
“孟上校。”萧端看着孟乐知，郑重其事地说道，“等这次行动顺利结束，您可以和我细说意识侵占的事吗？”
“当然。单打独斗的效率自然比不上并肩作战。”
“多谢，虽然我一直追查的是自由科技易灵那一分支的行踪，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如果不整体分析，好像有什么东西始终被漏掉了。”
陈微末在做靠近堡垒的准备工作，她爬上一块石头，从空间折叠器里掏出一架一人长的粗枪，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说一切她来搞定，剩下两人就乖巧在旁边等着。
萧端隐藏惯了，突然要诚恳地和人敞开心扉地交换信息，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
为了不冷场，他又主动问道：“听上校的意思，你似乎并不认为那个意识真的已经湮灭？”
“他既然可以做到在很多地方全面同步，那复制进我脑中的那个，即便消亡了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孟乐知时不时盯着陈微末单条腿却十分灵活的行动，一边又对萧端知无不言。
“那当时您对他的压制没有得到丝毫反抗吗？”
萧端并不知道孟乐知的精神力等级又得到了提升，他只是好奇，在陈微末的描述中，为什么那个意识祸害了那么多人，到了孟乐知这里却溃败得如此干脆？
“因为他身体好。”
还没等孟乐知回答，陈微末趴在上面接了一句：“你们俩往后稍稍，别站在风口。”
萧端神情一滞，表情带些微妙，又透着点恍然大悟。
反而是孟乐知更不自在。
两个人听话地躲进石头缝隙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白。”
陈微末一直在等风来。
这个沙漠的气候不能算恶劣，但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风非常有规律性。
几乎没有微风，但定时会有一阵猛烈的拂动卷携着砂石向前，整个世界都短暂地变得危险无比。
她就需要这个可以迷惑视线的自然力量来达到她的目的。
她看准时机，在风沙推进的一瞬间，按下发射器。随即她从石头上滚了下来，躲到下面避风。
当夜晚重归寂静，她透过望远镜看到那个堡垒的墙壁上有她发射的小装置，她就知道一切准备就绪了。
“我们过去吧，但是可能会有点晕，你们忍一下。”
她一手揪住一个，按下启动的设定，三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在堡垒外墙的最下方不起眼的角落，三人又悄然出现。
这个短程的空间传送带来的恶心的感觉比连续穿越多个虫洞的还要强烈。
“你平时…就是这么干活的？”孟乐知还没见到过这种小型的穿越装置。
自从之前被自由科技算计，他倒是去找了安置虫洞的设备，但还没延伸到个人应用的领域。
“这个不可能给你。”
“…”
萧端默默地给墙壁开了个洞，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见识到她徒手扯断手铐，今天又有他没见过的装备，难怪当初希泊力排众议也要吸纳她，独立军区的军士长也愿意为了她而破例。
他们已经知道里面的构造，按照计划，他们要一步一步暗中推进，争取在不惊动整体的情况下把这里的人全部解决。
而陈微末，因为身上带着血腥气，她不能接近关押那些生物的地方，只好先去上层把那些工作人员搞定。
安防和监控室通常是这种建筑里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可这是她的专业业务，熟能生巧，只要所有目标人员进入她的集体打击范围，她就可以不给他们留任何反应时间地瞬间出手。
转眼间尸身满地，她悠哉地坐下来，看着整个堡垒里的实时监控。
孟乐知和萧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反而，她见到了几个眼熟的人。
都是自由科技从各处吸收来的疯子。
不是毫无伦理道德把同类生吞活剥的怪才，就是制造出毁天灭地型武器的战争罪魁祸首。
这个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孟上校，孟上校，听到请回复。”陈微末联系上孟乐知。
“少装模作样。”
她无声地嘁了一声：“帮我逮几个活的呗。”
“人员照片发给我。”
她又单独联系了萧端：“你那边怎么样？见到下面的活物了吗？”
“见到了。而且…”
“而且什么？”陈微末不觉得萧端是个会欲言又止的人。
“你自己下来看吧。”
虽然心里好奇得紧，但陈微末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位置。
等孟乐知那边又传来消息，她才出发去到了最下面。
萧端站在了可以俯视所有生物的高台上。
这里的内部空间极大，陈微末在下面远远地看去，萧端的身影只是一个黑点。
她将眼球上的微型屏幕放大了一些，可以看得更清晰。萧端现在脸色已经不太好了。
身体还是勉强，可他就是坚持不带任何帮手地来和自己合作。
他的周围漆黑一片，陈微末看着，黑暗中忽然有一个光点闪烁，而萧端并未来得及动作。
可下一秒，一个身影无力地飘然倒地，甚至都没碰到他。
萧端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的精力不济，现在的确有些迟钝，后面的动静让他生出一些后怕的感觉。
他回头看，一个拿枪的人脖子几乎断裂，倒在了血泊中，而墙后出现了另一个人。
这人眼睛的位置是一片暗色的显示屏。
第125章
“这都没发现？”
萧端还没出声，左云先嘲笑似的走了出来。
“你是谁？”萧端并不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下面那位的帮手。”
左云朝陈微末比了个大拇指，陈微末也做了回应。
“你是什么时候在这的？”萧端问。
“我？比你们早一天。”左云笑嘻嘻的，扔给他一个营养液，“跟你们联邦的不太一样，但是对脑子好。”
陈微末一瘸一拐地慢慢走上来，对上萧端的视线，她无奈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怕你坑我，所以提前过来踩个点。”
萧端刚刚就明白过来，但他并没有不被信任的背叛感。
这是理所应当的，他的提议本来就很突兀，而且他们之间其实没有那么熟。
“踩点结果？”
“你的情报属实，所以她就从防备变成了保护。顺便把这里的自毁装置都拆了。”
陈微末向萧端挪了一步，靠得更近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想因为自己的伤而被别人特殊照顾，但这是事实，你不在乎，可我得保证和我共事的人一起来、一起走。”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但现在我也不想耽误时间。”她看向下面，却没有真的在看什么具体的东西，“我有个朋友，也是个改造人，他有次受了重伤，身体就恢复不了了，而且痊愈速度还不如个普通人。”
萧端在听，后面的左云身形也忽然停住。
“我一开始没把他当朋友，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救了他。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受了伤就草草了事，继续剧烈地拿命拼。”
萧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眼眸却像不见底的黑洞。
“时间长了，我意识到我根本不想他死，我也和他直说了，但来不及了。我什至想过，会不会是我的话加快了他的死亡——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知道该做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直接用命来换了一个…我自己也搞得定的东西。”
陈微末无意识地捻着手指，指尖微微泛白：“他的前半生活在无感和伪装的模糊界限里，最后那点时间又经常神志不清，这个世界对他一点也不好。”
“所以他活得很痛苦吧。”萧端忽然说道。
“我想也是。”陈微末嗓子有些发涩，“可我真的很想让他活下来。你知道最后…他死掉的样子，我都凑不齐一个完整的人…你猜我抱着那二两重的骨头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
“就一瞬间，我想，他就算毫无尊严、遍体鳞伤，他也要活下去。但是几乎是立刻，我意识到我是希望他为了我活下去，我可能只是不想难过，我可真是个自私的人。”
“…很正常，情绪寄托在别人身上，当然就希望这个别人能遂了自己的意。”
“所以我后悔啊。后悔当初和他说希望他活下去的时候，死鸭子嘴硬。”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是开心的。”
陈微末轻轻摇了摇头：“他死了我才说他是朋友。”
“他明白的。”
“不是的。”她呢喃了几次否认，“放在心里好像深刻一点郑重一点，但说出口对他而言就是很重要。也许其他都是一团糟，但我是想让他开心的…”
“…他会的。”
萧端的步伐似乎有些沉重，他绕过陈微末和左云，一个人走下高台。
“行啊陈微末，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左云等萧端走远了，过来和陈微末勾肩搭背，小声耳语。
“你再帮我盯着他，别让他出事。”
“知道啦，我把这都摸透了，没什么危险了。”
“最好是。”
孟乐知拖着一串昏迷着的人也走进了这个巨大的仓库，和萧端撞了个正着。
“上校。”萧端打了个招呼，又辨认了一下地上的人，除了有一个脑袋炸开的，剩下的好像…见过其中一个。
“他们是？”
“负责这堆生物的研究的。”孟乐知的语气微不可查地染上些凝重，“我问过了，有点复杂。她人呢？”
萧端抬头示意，却发现陈微末单手吊在了高台底部的铁架上。
“…她在做什么？？”
“…应该，在看对面墙上的东西。那个角度的确更好一点。”
陈微末歪头观察，表情越发凝重。
她又荡了上去，跟左云说了什么，然后直接跳了下来。
孟乐知本就惊讶的脸上迅速泛起惊慌失措，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可陈微末快要落地时，忽然滞空，随后缓慢踩到地面。
孟乐知再一次忘记，她的衣服上有微型推进器。
“帮我看看，这不是心理暗示吧？”陈微末给他看刚刚她拍下的几张照片，“我怎么感觉它们在墙上划出了字？”
刚刚萧端就应该看出来了，所以他才让自己下来亲眼确认。
逃，死，杀…
大部分是一些不太积极的单字，在一些角落里还有零零散散的符号，相对于这些生物庞大的体型来说，能划出这么精细的痕迹已经很难了。
而萧端在一旁终于认出了他刚刚觉得熟悉的人，是五年前被联邦通缉过的柳归，他曾因恶意改造用在战场上的武器，导致敌我双方都遭受了严重损失。
这种人跑去自由科技倒也正常。
只不过，刚刚孟乐知说，他审问过了？
那个尸骨不全的，死相有些眼熟。前不久他才见识过一次。
陈微末朝那几个被绑住的人走来，并没注意到萧端对孟乐知的探究。
她只看到那个死了的人。恐怕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上次我以为那只是个能源基地，所以率先对所有人下了手，没留活口。”孟乐知难得觉得自己冲动了，“这次问了一下…”
他特意看了眼陈微末：“自由科技内部的确有一部分人在把人的基因融合进星兽，并且人的意识也被复制了。”
“…他们是…人？”陈微末忽然茫然失措。
那上次的那个…
“他有说筛选人的基因的标准吗？”萧端问。
“某方面比较突出的，比如意志力这种主观能力。他们将星兽自身的构造进行了强化，再融合他们认为优秀的人类基因，如果到这一步成功了，他们会把那个人的意识复制进去。”
“…可这么做的意义在于？”整个流程过于繁琐，而且最后的效果好像并没有很出众。
孟乐知沉声：“我的理解是，像是某种对照组，目的是为了研究神经网络的极限，当主体条件被改变和限制，那么这个意识有可能向什么方向发展。但我还没问完，他脑子里的触发机制就又启动了。”
“挺哲学的。”陈微末接了句话，“可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他们抓不住高维生物和意识体，只能捏软柿子的同类。”
她发现她没有那么惊讶，她设想过很多可能，自由科技这波人的行为不像是局限于创造更强的生物。
或许他们追求的目标，就像是伊尔的情绪干扰，或是孟乐知的直接神经控制及破坏，又或者，他们想要突破个体的偶然性，来创造一类高傲的普遍性。
“所以，他们的上级，又成功藏身了。”萧端看着地上这几个还没醒的就觉得头疼。
问又不能问得彻底，那留着就没用了。
“不一定。”孟乐知看着萧端，“你现在的精神力还能用吗？”
“…勉强，S级的水平。”
“足够了。”孟乐知知道这比之前的水平差了很多，他也不是非得需要萧端来帮他，可现在，似乎有了必须用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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