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握紧手里剩下的那几张符纸,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这个只听其声未见其人的女鬼看样子对苗族和清净山有莫大的仇怨,她称宋竹是恶魔,称清净山的法术为邪术,还盗走蚩尤像,那他应该要利用一下这张符咒带来的身份,也好借此去找到宋竹。
盛川和刘欢欢都说这鬼穿着古装,陈朔想,这鬼估计也是游荡了几百年,与她有怨的肯定又不知道是哪里的先人,索性大声反问道:“是又如何?”
“哼,那你就该死!”
“慢着……”陈朔道:“你与清净山有仇,我也与他们有怨!”
“嗯?”
“他们只教了我这些微末的法术,却从我这里骗走了大量钱财,我找他们理论打不过,幸好遇到阿竹,是她帮我把他们的圣物蚩尤像偷了出来,就是想让他们上门求饶!”
“哦?”女声说道:“你和那个小巫婆居然想对付清净山?”
陈朔实在受不了她一口一个小巫婆,但此刻也只能忍耐,见女鬼有了兴趣,便继续趁热打铁:“你还不知道吧,那尊蚩尤像有神力,阿竹可知道怎么运用它。”
看这女鬼对清净山不依不饶的样子,她肯定会想运用这神力把清净山一网打尽。
她果然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把这神力发挥出来。”
“我跟你去就是。”陈朔毫不迟疑:“阿竹会听我的。”
话说完后,天空中的蓝色结界开始从边缘聚向中间变成一点,然后聚集在一起的蓝光又张开,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
女子眉目清秀,穿着古装,是些粗布麻衣的样式,看不出来自哪个朝代。
“没想到那个小巫婆肯为了你背叛她的族人。”女子道。
按这个女子的说法理解起来其实不难,她生前一定被清净山的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而清净山的掌门,正是苗族的大巫师,巴代。她死后估计是魂魄残缺不得轮回,带着怨恨一直待在小青山。
陈朔快走了几步到她身边:“这里那个无辜之人的蛊,你先帮他解了。”
女子斜眼扫视陈朔一眼:“你少跟我谈条件,你们清净山的人阴险狡诈,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打我什么主意?你们要是能把蚩尤像的力量给我,那个小子我自会给他解蛊。”
陈朔无奈,只能答应:“快走吧。”
女子转身带路,让他跟在后面。
“陈朔……”萧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一阵寂寥。
陈朔回过头看他一眼,平静道:“等我们回来。”
木子曦看他平静如水的脸庞,握萧浪的手不自觉用力:“让他一个人去,真的好吗?”
萧浪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紧盯着陈朔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茫茫黑夜。
……
陈朔跟着女子走了一阵,总算问到了她的名字,清秋。
一个温婉的名字配上蛮横的行事风格,不禁让陈朔对她生前的经历感到好奇。
但他并不想追问,只祈祷能早一刻见到宋竹。
他跟着女子走回小青山,然后在小溪旁的一个洞窟之中看见了蚩尤像。
可他却并没有见到宋竹,不由担忧地问道:“阿竹呢?”
“那个小巫婆会自己找过来的。”清秋满不在乎:“等她身上的蛊毒发作完之后。”
“什么!”陈朔听到她这句话怒不可遏:“你对她做了什么?”
清秋嗤笑一声:“她是个苗族小巫婆,自己中了蛊却不能自救,你怨我做什么,她的蛊可不是我下的。”
“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针对她!”陈朔的心都被提了起来:“还有,她叫宋竹,不是什么小巫婆!”
“哼!你们清净山有什么脸说这种话,当年屠村放火的是你们,别以为轮回了这些罪过就洗干净了!”清秋也急了,如果轮回就能洗清罪过,那死岂不都是一种解脱,对于恶人来说,太便宜他们了。
陈朔知道眼前的女鬼不可理喻,快步准备离开洞窟。
清秋怒喊:“你敢去哪?”
“我去找她。”陈朔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真是个疯子。”
清秋伸出手,她的手瞬间延长,直接套住了陈朔的脖子,然后把他一把推到洞壁之上:“不许走!”
陈朔后背撞了个硬的,咳了几声,他抬起头,却发现洞窟里面的蚩尤像正发出微微红光。
那红光之中,飘出来缕缕黑气,没有在龙门山时的黑气那么浓烈,却萦绕着蚩尤像不肯散去。
陈朔心里骤然一紧,怕那团心狠手辣的怨气卷土再来。
清秋看见他的反应,也知道蚩尤像此刻的情况有些异常,她走上前去,想把那石像端起来看看清楚,可手才刚触碰到那层红光,整个人就被反弹开来,瘫到了地上竟一时不能动弹。
她虽然没有身体,但自己的魂魄被这红光弹的有些恍惚,一时半会她还只能勉励维持着灵魂的聚集,是完全没有力气行动了。
陈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符咒,问:“还能不能动?”
这石像的能力他知道,虽然清秋这个人不可理喻,但毕竟是个可怜人,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像常柏一样魂飞魄散。
说完话,他就掷出一张符咒,符咒在他们面前逐渐变大,然后突然化成一道彩虹的模样,彩虹横贯在山洞之中,很美,如梦如幻。
但也仅此而已。
清秋气极反笑:“清净山就教给你这种本事?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拳头?”
陈朔的脸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符咒的用途他全然不知,还不是朱时方给了他哪些,他就随便用哪些?
“有功夫笑我,还不先看看怎么先离开这里?不然这东西一发威,瞬间你就魂飞魄散!”陈朔情绪紧张,这座石像跟了他们这些天也都好好的,怎么就今天夜里出了情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59章 青山怨04 有多少人爱他,便也有多少……
陈朔走后,卫生所的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萧浪叹了口气,拉着木子曦去和盛川他们进行了解释,他们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说着话,盛川和彭雪不得不信,几个人垂丧着脸。
医生诊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那个年轻的医生有些吃惊地探出头来:“你们还没走啊?”
他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对刚才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这样也好,没必要再解释一次。
“回去吧回去吧,留一个人守夜就行。”他又说。
但没有一个人想回去,能回哪儿去呢,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正常人都没精神。
这时,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萧浪回头一看,见两个男人正互相搀扶着进了门,年纪稍微大点的那个好像是脚崴伤了,年纪轻的小伙子扶着他。
小伙子还说:“太好了,没想到这小镇子还有医生值夜。”
萧浪蹙起眉头,紧盯着那个步履蹒跚的男人,喊了声:“石先生?”
中年男人抬起头,正对上萧浪打量的目光:“萧总?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石万里和他的助手黄景明。
萧浪不想说太多,反问道:“这话该我问石先生吧?”
“出门旅游,路过这里。”石万里倒是坦然,见萧浪盯着自己的脚,便解释道:“夜路太黑,摔沟里了。”
木子曦接着问:“石先生自己就是苗医呀,怎么还来这里?”
石万里慈祥地一笑:“木小姐太抬举我了,我身上又没有现成的药,脚踝肿得像个包子,不得赶紧来处理一下。”
年轻医生见状便道:“进来,我看看伤得如何。”
石万里没有伤到骨头,喷了些云南白药,再吃了颗布洛芬止痛,便坐到椅子上和萧浪聊起来。
盛川和彭雪自觉坐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和刘欢欢一起回了李浩然的房间。
两人聊的无外乎是天星山的探险计划,木子曦一开始还认真的听着,后来也觉得没意思,她实在不想回忆起那个叫辛的男人,借上厕所为由离开。
院子里平静无风,整个环境更是被漆黑包围,木子曦蹲在院子里,发现前方唯一的光亮就是那盏孤单的路灯。
等等!
她恍然大悟,月亮呢?今晚不是有轮半月的吗?
她跑到卫生所门口,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因为她就算是站在路灯下,就算打开手机的电筒,都照不清更远处的路,她的前面,只有一个漆黑的世界,没有半点路。
“萧浪!”她转过身就想往回跑,没跑两步,却看见萧浪从卫生所里跑了出来,还喊着她的名字。
一团黑气跟在萧浪身后从卫生所里涌现出来,然后汇成一条长鞭挥在萧浪的身上。
萧浪吃痛往前跌了一跤,木子曦也赶着上前。
她急切地想去抓住萧浪的手,可还是在最后的那一瞬扑了个空,周围的空间已经变化成另一副样子,变得无比荒芜。
……
太阳仍旧躲在云里不出来,天空和大地一片阴沉,北风呼啸,木子曦心里叫骂一声,知道她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她按照脑子里的记忆赶到村边的采石场,那里有零星做工的奴隶,他们是那么弱小的群体,即使在这样的北风天,依旧只披着粗糙的树皮衣,一步步利用树干做成的滚轮移动巨大的石块,朝着天星山的方向。
木子曦不算在这个世界里具备充足的五感,但也对这肃杀的景象有所感触,她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又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她急切地想在这群人里找到前世的萧浪,但很可惜,这次她没有找到。
她只能灰溜溜地回了村子,正好遇见村民们自发的集结成队,和她长得一样的阿瑶走在最前面,他们满脸欣喜地等待着什么。
然后,远处传来一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像是鼓声又像是号声,她随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看去,见到辛骑在犀牛上,后面追随着浩浩汤汤的队伍,看起来,他打了个胜仗。
辛长相俊朗,此刻的模样更是意气风发,他得意而骄傲地笑着,在天空乌云满布的此刻,就像化身在人间的太阳,散发着他的光辉,那种夺目的,以他为中心的光辉。
他自己拿着一支权杖,权杖的顶部被雕琢成蝴蝶落在枫叶上的形状,左边的护卫捧着她熟悉的蚩尤石像,右边的则拿着一把长刀,那把长刀像是蚩尤石像上那把长刀的放大版,看起来,是由金属锻造而成,这种程度的锻造技术不由让木子曦吃了一惊。
民众高喊着他的名字,还高喊着他们这个部落的口号,大意是要称霸一方,夺回中原。
阿瑶的脸上也是一副欣喜而陶醉的表情,辛第一个跑向了她,然后紧紧地抱住她,他们两个就在民众的欢呼声中接吻狂欢,接受祝福。
可木子曦却注意到,在别人都不曾在意的角落里,有个人正窥伺着这群欢呼的人群。
她想走过去看看,那个人却转身离开,她还只来得及看到他脸上的疤痕,是半张脸几乎被毁容的疤痕。
人群簇拥着辛和阿瑶离开,木子曦感受得到,他们两个还是很相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夫妻,原本她想象中的剧情并没有上演。
就这样等到天黑,一切都漆黑下来,被无尽的黑暗笼罩。
这里也没有月光,没有路灯,甚至没有手机的电筒,木子曦百无聊赖地待着,直到她看见一个火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燃起,然后往天星山的方向移动。
她跟了上去,那个举着火把的人正是下午她看到的那个半边脸被毁的男人。
他们一路到了天星山脚下,那里已经聚集了一批人。男人点亮那些人手中的火把,原本漆黑莫测的山脚升起一片光亮。
借着火光,木子曦甚至找到了那个和萧浪长得一样的男人。
她听到那个被毁容的男人称呼他“初水”,那个被毁容的男人则叫做“久”,而他们商量的事,居然是要推翻辛的统治。
木子曦着实吃了一惊,若像她见识到的,辛应当是一个不错的首领,他法力强大,受到民众爱戴,可就算如此,居然也有人在黑暗里窥伺,也企图想把他拉下泥沼。
或许有多少人爱他,便也有多少人恨他,站得高的人,自要承受这种风险。
所以,后世那些事究竟是谁搞出来的,木子曦觉得自己或许错怪了辛。
从久和初水的对话中来看,这个叫做久的男人,是辛的同胞哥哥,但由于小时候遭到毒瘴反噬,所以毁了容,也同时让辛展现了超乎常人的神力,被选中成为部落首领的继承人。
说起来,辛甚至都算是他的恩人。
初水和一众奴隶与久达成协议,久负责解决辛这个麻烦,初水则带领其他人镇压反抗的村民,他们会夺过辛手上象征权力的蚩尤像、蚩尤刀和权杖,然后拥戴久成为新的首领。
事情即将发生了,他们的行动会很迅速。
木子曦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辛即将发生的事,可就算她想泄露这些天机,她该怎么告诉辛呢,他们并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面前的人逐渐散开,久回村子,初水和其他人上了山。
木子曦的心情愈发沉重,然后,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她吓得弹了起来,往后跳了两步,问:“是谁?”
“小曦……是我。”是萧浪的声音。
熟悉到声音传来,木子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忙靠近了他一些,夜色实在太黑,他们几乎挨在一起,木子曦才看见萧浪骨骼分明但有些疲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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