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目标,不定时间,她想试试随波逐流的感觉,命运将她推往哪里,她就去哪里。
关上了电脑,她下楼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和赵越视频聊天,赵越看着她把院子打理的这么好,人手也充足,说:“阿辛,借给我两个人?”
“借谁?”
“腿子和付春北,年后想让他俩过来搭把手。”赵越说了她那边的情况。
上次赵越、陈美鸡跟着商陆来她们村取景时,腿子和付春北帮了不少忙,尤其是在组织群众这方面,赵越看上了腿子身上的江湖气,也看上了付春北身上的组织协调能力。
赵越想到年后的几个拍摄还要去类似的村子里取景,如果能带上这两人一起,他们的拍摄将会变得很顺利。
“我们的制片也挺好的,但只限于在城市里,到了乡下,制片和我们都不太擅长和村里人打交道,组织不起来那些村民,如果腿子和付春北能跟着我们几个一起拍摄……”
付之幸懂了赵越的意思,她在心里算了算现在的项目进度,研学课程处于课程框架搭建阶段,暂时还不需要腿子和付春北的拍摄,让他俩跟着赵越跑跑剧组,了解大企业的制作流程,也挺好的。
尤其是付春北这个人,他本就有着鸿鹄之志,让他接触下冠创,他看到更多更广阔的地方,说不定有新的方向。
在当老板这方面,她知道自己不是市场流通的“好老板”。
老板都会让员工围着自己转,为自己的事业鞠躬尽瘁,榨干员工的每一点价值。而付之幸想的是,如果付春北想飞走,她会让他飞,且为他设计好飞行的路线。
所以,她注定当不了资本家,做不成大生意,发不了大财,因为她不够狠辣,对待世间万物都有慈悲心。
在花城那几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善良的、慈悲的,因为那代表着好欺负、圣母、软弱,她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绿茶婊、软柿子,所以她羡慕罗珠。
现在呢,她想明白了,这就是她的性格,这就是她。
她的善良不是好欺负,是她生而为人的馈赠,就像她高敏感的性格,困惑她的过去,影响她的现在,也终会成就她的未来。
她与自己和解了。
希望你也能走到与自己和解的那一天。
她对赵越说:“行,赵姐,到时候我的两个徒弟跟着你学习,你可要不吝赐教呀!”
“放心吧,我肯定把肚子里的货都拿出来。”赵越笑着,“我按外派的指标高标准给你开单结算,价格绝对公道。”
“那就谢谢赵姐啦!我先和两个徒弟说一声,晚点回复你。”
她寻求了腿子和付春北的意见,腿子激动坏了,一个劲儿说:“我要去姐介的公司跟着姐介的老师学习?”
付之幸纠正他:“不是我的公司,是我曾经的上家。”
年底时,又到了带妈妈去复查身体的时间,她回家扶着妈妈出门,付春北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了。
她本来想自己买一辆车的,谁知道霍香直接给她配了一辆车。
霍香问她对车有什么要求,她说舒适就行,于是霍香给她配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行政风,开在路上她有一种自己是公务员的错觉。
她不会开车,驾照也没拿到,付春北成了她的司机,付之幸和妈妈在后座坐着。
车子跑了一天,上午到省肿瘤医院,下午到省中医院。
她和医生说了妈妈的情况,身体虚弱无力,贫血严重,白细胞低,下肢水肿,胃口也不好。
西医看着妈妈的病例皱眉头,她让付春北带着妈妈出去走走,妈妈一离开诊室,西医才说:“让你妈开开心心的过吧,肿瘤又长大了,她身体不能化疗,保守估计最多半年。”
中医说:“油尽灯枯了,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
拿完药回家,路上,她没和妈妈说这些情况,只是告诉妈妈让她别担心,医生说没大问题。
一月份的夜晚,鲁南的冷风无孔不入。
她推开家里的门,搀扶着妈妈坐在沙发上,妈妈说看不好就不治了,她不怕死,她只是想让两个闺女幸福快乐,自己不要拖累两个孩子。还问付之幸她死后能不能埋姥姥旁边,和妈妈的妈妈挨在一起……
她安慰了几句妈妈,让爸爸陪妈妈一会儿,然后说还有点事要处理,匆匆忙忙的出了家门。
门刚关上,她的眼泪就留下来了,热泪划过脸颊,瞬间被冷风吹凉。她走出院子,一个人沿着昏暗的街道走。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漫无目的的走。
二十岁的时候,她心中有一个阴谋论。一定是有未来人防止人类毁灭,所以在人类的文化和基因中加入了某种基因锁,或是某种思想钢印,让她爱她的家人。
三十岁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思考这种天马行空的事,只是遵循自己的感受,她爱她的家人,不管这个爱是怎么来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湖小院。
年关将至,十二名新农人已经各回各家过年了,只有她的三个徒弟还在。
一楼窗户内,姜甜正在办公,看到她来了给她打了个招呼,姜甜指了指楼上,示意腿子和付春北在楼上。
天色已晚,付之幸推开门,说了句早点回家,然后自己又开始漫无目的的走。
她沿着街走,路灯被冻的光线黯淡,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冷风味道。
她站在路灯下,遥望村里最长的街,看到路灯的光晕一团一团的照在地上,隔一段距离就是一段黑暗,接着是一段惨白黯淡的光晕。
她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猫叫,顺着猫叫声走,看到不远处的路口,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围着灰色围巾的男人蹲在路灯下,背对着她,正在喂猫。
猫咪是流浪猫,胆小怕人,试探了好几次才慢慢爬过来。它吃了几口地上的罐头,警惕的回头跑了几步,回头见男人没有什么恶意,又返回来小心翼翼的吃。
男人伸出手,想摸猫咪的头,猫咪警惕的叫了几声,他就把手收了回来。
他没戴手套,修长的手被冻的有点僵硬。
收回手,站起身,把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转身的瞬间,看到付之幸站在他的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说什么好呢。
付之幸不想陷进去,她选择了闭嘴,转身,离开。
商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没有上前。
他是在第二次被她拉黑后才渐渐明白,他对她造成了困扰,不管是他大张旗鼓的捐款、取景拍摄,还是恳求她再考虑考虑她、给她发短信道歉,都对她造成了困扰。
她困扰他的出现动摇了她的心,她怕再次陷入与他的那段不安全的感情中,让她现在的努力毁于一旦。
虽然他曾经是希望能最大程度的动摇她的心,让她回心转意,但他一直忽略了付之幸的感受。
真正的爱人会给她选择的权力和对爱的尊重,让她深于情而不困于情,而不是让她全然的满足自己的需求。
商陆人生三十多载,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明白后,他再也没利用外界的身份给她压力,而是自己默默地来了几次。村支书付亮说要给他放鞭炮,要给他搞欢迎会,他说不用,他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随便走走,看看。
所以,当下,看着付之幸转身离开,他没追上去。
他看到付之幸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光团,身上忽明忽暗,夜色中像个精灵,她停在了一条小路口,身子一拐,隐入黑暗中。
商陆朝前走了一段,看到付之幸走到了她家的大门口,推开门,进去了。
他这才转身离开。
付之幸回到院子里,她爬上了房顶,目光移到马路上,看到商陆孤零零向远处走。
刚才喂的那只小流浪猫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空铁罐。商陆走过去,把罐子捡起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插着兜继续向前走。背对她。挺拔的身姿显得那么萧瑟。
蓦然间,所有的路灯光晕都在发出细碎的闪光,付之幸伸出手,下雪了。
细碎如钻的小雪,落在了两人肩头。
两人都想起了什么。
付之幸拍拍冰凉的脸颊,爬下了房顶。
路边,商陆停住了脚步,他在飘扬的小雪中转身,看了看付之幸家的方向,什么都没看到。
雪就这样下着,一直下,下到新年。
白色覆满村庄。
一日晨曦。
一日暮色。
第110章 迟来的礼物
新年那晚,雪停了,但没化。村子的房顶、地面积了几公分的雪。
付之幸依旧和三个徒弟在自己家吃饭,包水饺、煮水饺的人从妈妈换成了付之安和付之幸。
饺子出锅,热气腾腾的,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付之安跑出去看,然后在院子里大喊:“姐!姐夫来了!”
付之幸从窗户向外看,张择锐从车上下来,提着好几箱礼品、补品,笑着看着她。
妈妈很高兴,说:“妮子,再拿个碗。”
付之安接过张择锐的礼物,跑进屋里,经过她身边时小声说:“姐,那老板在大门外面站着吹风。”
付之幸哦了一声,招呼张择锐去洗手,她自己去厨房给张择锐拿了双新的碗筷。
室内十分温暖,饭香四溢,一群人聊着天,放着电视,听着外面的烟花炮竹声。
付春北吃着水饺,说:“今年没有土豪放烟花了,去年有土豪三箱三箱的放。”
付之幸想起了商陆,晚上温度在零下,他还站在她家门口吗?
她放下碗筷,说出去透透气。推开门,穿过院子,走出大门,朝着门两边看了看,没看到商陆,只看到门右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红色的礼盒。
雪地上,有一排脚印从礼盒向着马路外走去,她跟着脚印,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看到了商陆。
他靠着他的车,插着兜,低着头,用脚踢着一块雪球。
听到动静,朝付之幸看了一眼,确定是付之幸后,他站直了身体,眼里有瞬间的惊喜。
“新年快乐。”他说。
付之幸忽然想到,曾经他说,他们家从不过年,因为他的母亲死在了大年夜。
她回了句:“新年快乐。”
狭窄的小路上,两人面对面站着,旁边有户人家在门口挂了红灯笼,大片的红色光晕映照在两人半边的身上。
付之幸看着他一半红光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车,车上落满积雪,挡风玻璃前也有雪,看起来这几天都没开过的样子。
难道最近他一直在这里吗?她怎么没听到一点他的消息?
这几天他怎么休息的?村里饭店都关门了他怎么吃的饭?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穿这么少……
付之幸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些。
商陆看着她后退的举动,说:“回去吧,外面冷。”
她没走,一直想问他冷不冷。
商陆见她不是很开心,他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不回去的话,来我车上坐坐?”
说着拉开了车门。
果然,付之幸转身走了。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商陆在后面大声的喊了一声:“记得拆礼物!”
付之幸回到家门口,张择锐在门口等她。看着门口的大礼盒,她犹豫了一下,拎起礼盒,和张择锐一起进屋里了。
室内暖和,她脱掉外套,张择锐递给她一杯热茶暖手。
付之安看着姐姐拎进来的礼盒,好奇道:“姐,这个我拆了?”
“拆吧。”
付之安和腿子一起,把礼盒拿到茶几上,好奇的拆开了。
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个蛋糕。
奶白色的奶油上是一个个的红色的巧克力爱心,点缀着银白的珍珠,最顶上插着卡通角色,是一个女孩和两只黑色的小猫。蛋糕旁边立着一个小立牌,手写着:“祝你天天开心,永远幸福。商陆。”
蛋糕做工精致,散发着阵阵奶香,正在玩球的小黑闻到奶香味,喵喵叫着围着蛋糕转。
安安拿出几支蜡烛,疑惑道,“谁家过年吃蛋糕,又不过生日。”
付之幸看着蛋糕顶上的女孩和两只小黑猫,心里忽然一热。她喝完手里的热茶,说:“你们吃吧,我不吃。”
“我也不吃,我减肥。”姜甜说。
见其他人都不吃,腿子乐呵呵的说:“我不客气了,你们都不过生日,那我今天就是寿星!”
说完,他把生日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付之安配合的给腿子播放了一首生日快乐歌,腿子乐呵的过了一个生日,还有模有样的吹了蜡烛、许了愿。
蜡烛发出耀眼的光芒,小黑好奇的看着,一直想用爪子摸,被付之安制止了。
腿子切了蛋糕,切着切着忽然咦了一声,说:“里面有东西。”
他挖开蛋糕,从蛋糕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盖子一打开,一条刺眼的项链便露了出来。四叶草形状的项链,镶嵌着钻石,在灯下闪闪发光。
原来这才是礼物。
腿子举着那条项链,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姐介,这也是我的了?”
旁边的付之安抢了过来,拿给了付之幸。
付之幸仔细看那条项链,金黄色的细链子,四叶草上镶满了钻石。好像曾经和商陆在某个大牌柜台时见到过类似的,但又不是很像,他说她脖子上缺一条项链。但是因为她对品牌、首饰没什么感觉,就没让他买。
当时商陆说:“我给你定制一个。”
付之幸说不要,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她回忆了一下柜台里那条类似的项链的价格,记不清具体多少,只记得价格牌上有很多0,像串糖葫芦一样。
她拿着那条项链有些不知所措。
张择锐在旁边说:“不想要就退回去。”
她点点头,将项链收好。
吃完饭,张择锐说要带大家放烟花,他们在院子外面的马路上放,烟花一发一发的升天,付之幸挥着仙女棒,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举起了手机拍照。
路的另一边,一条交叉的昏暗小道上,商陆站在那里,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中。
他站在暗处看着他们的欢乐。
他看到付之幸拿着仙女棒转圈,张择锐给她拍照片。听到腿子大声的喊:“姐夫你太不厚道了!居然只给姐介拍照片!”
然后一群人开始堆雪人,付之幸从家扛出一个铁锹,三下五除二就滚了一个大雪球,没一会儿,一个孩童般高的雪人就堆在了小路口。
他一直悄悄地听着、看着他们,最后很晚了,他们才散去,各回各家。但是张择锐的车依旧停在付之幸家门口,商陆等到付之幸家的灯全部灭掉,也不见张择锐出来。
他想起付之幸之前说,年后挑个好日子,她要和张择锐结婚,鲁南办一场,杭城办一场。
86/95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