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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小琮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毫无畏惧，“嗨，这老头总是这样，出手没个轻重。你有没有受伤？”
青荷满眼疑惑，“我？我怎么可能受伤？我又没参加。”
“一月的月度考核你不参加？你有几个胆子？”
“师姐，你是不是真的伤糊涂了？昨天可不是初一。”
“不是初一？”梨小琮随意地坐在她以前经常坐的那张羊皮椅子上，一只脚架在前方茶几上，坐没坐相地挑了一个桃子吧唧咬上一口，“那我们为什么要考核？”
“啥考核啊。哪有考核会这么难？是门派中最后几位佼佼者的角逐。”
“角逐？”桃子香甜的汁水充斥口腔，梨小琮浓眉一挑，心中直打鼓，她内心深处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咬着牙问道，“什么角逐？”
青荷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自然是做掌门首席弟子穆师兄的贴身女官最后角逐呀，师姐，昨天的幻境考核实在太难，你也真是胆子大，才能勇夺第一……师姐，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青荷嘴里碎碎念，梨小琮完全没有听见，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青荷见状赶紧扶她起来，拉她胳膊好几次都拉不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腿软。”梨小琮想转出镇定的模样，可身体远比她大脑诚实，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青荷无比认真的眼睛，“也就是说，我又赢了？”
“是的，师姐，你昨天太帅了。但是你为什么要说又？”青荷无比崇拜梨小琮，“虽然你受了很重的伤，可你通过测试。你真是我们这灵阁里最最了不起的人物。”
“呵呵。”
“师姐，你别谦虚了，我们昨天高兴了一整晚呢。”
“小荷花，我给你个忠告，别高兴得太早。”
“为什么不高兴？我们玄冰门里所有女生都希望能做穆师兄的女官，只有你做到了，师姐。”
梨小琮长叹一声，“是啊，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没错，她重生了，重生到她通过掌门的考核，成为穆尘的贴身女官的那一天。一千年前的今天她有多么开心，如今她就多么痛苦。
当年她为了成为穆尘的女官，在幻境中豁出命去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弄得满身是伤，加上后来为了照顾穆尘……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的身体内不断有邪风入体，而她，这个没出息的恋爱脑，一心只想求得与穆尘朝夕相处的机会，对自己满身伤痛置若罔闻。
梨小琮闭上眼睛回忆起这一千年来的自己可笑至极，当年她怎会如此恋爱脑，这辈子她不能再重来一次。
一千年的舔狗岁月应该到头了。
“这辈子我要好好养伤。”
“师姐，你是不是身子还是不舒服？”
梨小琮很快就从自己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眼珠子转得飞快，现在事情还是有转换余地的，“小荷花，我有个问题……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把这个穆尘女官的这个位子让出来？”
“让出来？”青荷一时间都没明白梨小琮是何意，“师姐，我还是去请医师来看看你吧。”
“回来！我没生病，我只是忽然顿悟了，穆尘……师兄……”梨小琮咳嗽几声，“他是何德何能的人物……”算了编不下去了……“我去禀告掌门，让他重新安排一个弟子做穆尘的女官，没错，很多人都想要这个位子，肯定会抢破头的，到时候我就能安然无恙了。”
“师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做穆尘师兄的女官吗？”
“我？我是没长脑子还是脑子里长了霉？放着师父的大弟子不做，偏偏要去自降身份做穆尘的女官？”
青荷说道，“这可是掌门首席大弟子的女官！是我们三十六院里人人想要的职位，师父还说你是光耀门楣呢。”
“这门楣谁乐意谁光去，我反正不乐意。”一想到马上可以脱离穆尘的视线，梨小琮一股脑从地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师父去，反正掌门那灵阁的办事效率极其低下，名单不会这么早公布的。”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师姐，你慢点走，你身上还有伤。”
“放心，天天伤和一天伤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师姐怎么神神叨叨的，说话我都不明白。”
梨小琮熟门熟路，竟能一丝不差地记得去往太乙真人卧室的路，指尖轻触墙上的岩石，又微微弯曲不敢碰触。
没想到她真的是回来了。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不必再爱他。
梨小琮摸着自己的心口，破寒刺进自己身子的痛感还历历在目。这辈子她不用再疼了，这辈子她可以换一种活法。
一道晚霞照在梨小琮脸上，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连步伐也雀跃起来，如同一只刚刚离开兔妈妈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走进中殿。
或许是太高兴了，或许是被这晚霞迷了眼睛，她竟没注意到一席白衣飘飘的衣角从侧门与她擦肩而过。待她回头时已不见人影。
“师父师父，我找你有事。”梨小琮钻进中殿，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是小琮啊，”太乙真人和蔼可亲地朝她招了招手，“外面天冷，赶紧进来。”
梨小琮站在门口，眼睛里霎时有些湿润，她小声嘀咕道，“那时总嫌他啰嗦烦人，能再见到这老头真好。”
“噢哟怎么了小琮？是不是很快要离开我这儿有些舍不得？”真人花白胡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必哭吧？这多矫情。”
“呸！谁哭了！师父，我找你来是有正事。”
“你来的巧，我正巧也找你有事。”
梨小琮问，“你这老头能什么事？”
太乙真人抬起手就给了她一脑门，“你怎么说话呢？你啊在我这灵阁没规没矩也就算了，等到了穆尘的灵阁，你可不能这样没规矩。”
梨小琮抢先一步说道，“我找你就是这事。”
“旁的事你可以不用着急，先抓紧收拾收拾赶紧搬到穆尘的殿里。”
“你这老头怎么往外赶人呢？平日里说我是你最得意的大弟子，现在你最得意的大弟子要去给别人做佣人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难过？”
“梨小琮你要不要脸？是谁上赶着要去做穆尘的女官的？是谁半夜敲我门，逼我发誓要带着你通过掌门考核的？”
梨小琮什么都不太行，可耍无赖倒是天下第一，她捂着脸撒泼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反正我不管，我现在不想去了，你给我想辙。”
“胡闹！”太乙真人指着她鼻子骂道，“昨天掌门亲自考核你都通过了，掌门亲自认定的事岂是你说改就改的？”
“这有何难？反正这事要三日之后才公布，现在还有余地，我把位子让给其他人。”
“原本事情的确是应该这样，但有些事情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变化？”梨小琮眯起眼睛目露凶光地看向这老头。
“你做穆尘女官这件事已经对整个门派公布了。”
“什么！”梨小琮激动地站起来，还失手打翻了茶几上的茶杯，“师父你骗我，明明上一次要三天之后……”
太乙真人指着门口问道，“你刚才没有撞见穆尘吗？是他亲自来和我说的，因为他昨日接下掌门的任务，不日就要启程，希望女官这种小事不要大张旗鼓浪费他这么多时日。”
“他还嫌弃浪费他的时日？呸！”
“你这姑娘怎么这样激动，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太乙真人这辈子就怕这个大徒弟发脾气，“穆尘也有苦衷，如今民间日子不太平，掌门给他的活肯定不好干，他肯定指望你的那些手艺。”
梨小琮冷笑，和她猜想的不错，穆尘就是看中自己那点炼丹制药的手艺，所以才会催促师父赶快交人。
“自私自利，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太乙真人观察梨小琮的脸色，“我已经答应把你交出去。你要是想要反悔，怕是要和他去商量。”
梨小琮斜了自家师父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和他商量得着吗我？”
说完愤然起身，一条腿跨出门槛时，太乙真人慢慢地品了一口苦茶，缓缓道，“小琮，我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和以前的气息不同了。我很喜欢你现在身上的气息。”
“管好你自己吧，老头。”
第3章 、她不是重生的吗？
“去就去，谁怕谁！”
穆尘是掌门最看重的大弟子，别院的位置理应在最上等最显眼的位置，但他喜欢清幽，所居之所偏僻又安静，是个低调的灵阁。
梨小琮怒气冲冲地朝着穆尘的房间走去，还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离开一千年，这条路的记忆依旧清晰如同昨日才刚走过。
原本不知从何而起的满腔怒意已消失殆尽，心中酸涩，穷凶极恶的气势也去了大半，梨小琮自嘲地笑了笑，“路是老路，人却已经不是老人了。”
梨小琮慢慢蹲下身子，有一瞬的恍然，阶岩上残旧的刀痕和翠绿的青苔与记忆里的片段重合在一起，她死的时候看着穆尘冰冷的目光早就记不起一千年前的日子，可如今这记忆就如泉水潺潺灌入她脑中。
梨小琮踌躇了几步，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台阶，这扇大门与记忆里毫无两样，纤细的手指拉着门环又松开手。
破寒那一剑历历在目，刺得她心口太疼了。她不想见他，如果可以，这辈子永远不见。梨小琮叹了口气又丧气地走下台阶，抬脚离开就听见门后传来低沉又内敛的声音。
“既已来了，为何不入门？”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与你不过是主仆之谊，不过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已察觉你的心思之后还不知避讳。今日你寻过来也好，你我就此了了这缘分。
梨小琮，我告诉你我从不曾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梨小琮默默地闭上眼睛，这两句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喘不过气来，酸涩地情绪直冲鼻腔，一滴眼泪顺着长睫毛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后退三步跪在台阶之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才缓解自己沙哑酸涩的嗓门，“太乙真人门下梨小琮前来叨扰，打扰少掌门休息，还请真人见谅。”
一阵沉默，穆尘没有开口说话，梨小琮也没有起身依旧跪在那里。
穆尘说道，“平日连师兄也懒得称呼的人，今日怎想起叫我少掌门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真人见谅，小琮以后不会这么没规矩了。”
穆尘的确不是个在意称谓的人，他继续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我想请少掌门收回成命。要做您的女官必定要有过人之处，我才疏志大无德无能并不能胜任。”
“这事是师父定下的事，我无法更改。”
梨小琮冷笑，“是，少掌门一语道破，小琮愚钝，是走在此处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我这就去找掌门说清楚，告退。”
“师父今日上午已经闭关。”
“闭关？请问掌门何时出来？”
“师父闭关之期，我等如何问？”
哈？老天爷是不是真的和她梨小琮作对，既然答应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又要和她过不去？
“那……那请真人多等几天，等掌门出关，我再去禀明此事，想必掌门一定能为您寻一位德才兼备的贴身女官。”
“我还真想问问太乙真人平日是如何管教徒弟的，竟能让自家徒儿这般嚣张狂妄。梨小琮你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区区女官还需要让我等上几年？”
梨小琮头皮发麻，“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父今日已经公布你是我灵阁的女官，你昨日满口答应如今却私下推脱，是不把师父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穆尘音量不高，却掷地有声，梨小琮深知他虽平日沉默寡言，内心却是重利重权之人，他此时在玄冰门已是掌门钦定的下一任接任者，岂能让自己挑战他的权威。
梨小琮手掌撑地，目光向下，开始思索搪塞的借口，“当然不是。少掌门误会了，我只不过是一觉醒来幡然醒悟，觉得实在是配不上您，也难当此重任。”
“昨天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胜任，今天又跪在这里说不行，梨小琮，你是真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要不这样吧，我找个资质比我高的师姐先代替我，待掌门一出关，我必……”
此言一出，大门之内没有继续说话，梨小琮暗暗窃喜，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见门内的声音响起，这嘲讽的语气她太熟悉不过。
“没想到太乙真人门下弟子竟这么不懂规矩，师父说出去的话对你而言说改就改。”
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你够了穆尘，你说我就说我，好好的你三番两次说我师父干什么？”梨小琮从地上爬起来，“老子不愿意干也不行吗？你这掌门大弟子、玄冰门未来掌门人的女官就这么让人垂涎三尺吗？别人稀罕我不稀罕。”
门内又一次安静下来，一阵寒风吹过，梨小琮毕竟曾是堕魔道之人，虽然这一世内力不够，但还是察觉门里人一丝波动，梨小琮提着一口气战战兢兢地站在那。
“可以。”
梨小琮说道，“那……你早说我也不至于发脾气。”
“根据门规，徒儿犯错，师父受过。只不过太乙真人有点麻烦。”
“你这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这么卑鄙呢？”
门内并不反驳。
不行，以她侍奉穆尘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若是和他硬碰硬，到头来吃亏的只有她自己。梨小琮敷衍地作了个揖，扭头离开。
“是，少掌门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不给师门添麻烦。”
“你不是一直想学剑。”
原本潇洒的步子僵在原地，上一世梨小琮想学剑，可玄冰门的剑谱心法并不适合她炙热的体质，加上她眼里只有穆尘，一心只想炼丹制药为他所用，奈何一心不能两用，她毫不留情地放弃学剑，后来堕入魔道才重新拾起剑术，魔族太子说她资质天赋很高，若是能从一开始便堕入魔道，剑术必定大有所成。
“是学剑还是让你师父替你受罚，你自己选择。”
“我还有的选吗？”
“作为我座下女官，守时是第一准则。明日还望不要迟到。”
梨小琮垂头丧气地走回灵阁，低头走路迎面撞见欢颜，“这不是梨小琮吗？”
梨小琮斜了一眼来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欢颜也是灵宗门下弟子，算穆尘的半个师妹，一千年以前论起最想做穆尘女官的人，梨小琮排第一，欢颜排第二，这个女人为了穆尘上辈子没少给她穿小鞋。
可是穆尘要求贴身女官必须善解人意识时务识大体，梨小琮那时总想既然自己已然成了穆身边最亲近之人，就不必在意他身旁这些莺莺燕燕。
想到这里，梨小琮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上一辈子窝里横，对至亲之人冷眼相待，却对这种货色不敢表达半点不满。可这一世又不是上一世，谁愿意受你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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