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的这只小狸花,黑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戒备,他们都还没什么动作,它又咻得溜回了湿淋淋的绿化带。
寂静片刻。
“不问问是什么事?”夏云端问。
也就是沥高盯成绩盯得紧,才让她稍微有了些紧迫感。
夏云端这才应下,回:【好的,我会去的】
“为什么不找对口的工作?”他忽然问。
就是性子不一样。
更没少被老师发现,让她罚抄卷子。
“哪有,”她只能干笑,“就是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梁怡悦?”
夏云端其实想不通,如果要这样安排,她又为什么非去不可?
夏云端没吐槽完,还想敲字。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灼烈的青草泥土香,夏云端一心二用,余光迈过一个水坑,手里敲键盘的动作不停:
甚至后来梁京云模仿得多了,一度以假乱真到她都难以分辨,有些作业她都怀疑是不是真是半梦半醒中自己做的,只是她忘了。
“你就嘴硬吧,我还不知道你——”
“所以你要去哪?”他挺执着。
夏云端心虚地揉揉鼻子,“连罚抄的卷子都是你模仿我笔迹交的。”
他倏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平静地出声:“因为像你。”
女孩声音戛然,没听清似得,眼睫飞快地眨了下,脚步也跟他一同停下来,“嗯?”
梁京云很快又收回视线,迈动步子。
“她被人堵着的时候,”
他想起高二时无意撞见女孩一人被三人围堵时的场景,缓缓道,“跟你当时一样。”
第51章 嘴硬
51
夏云端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不是自恋,只是陈述事实。
她的长相完美地结合了苏女士和夏先生外貌上的全部优点,而在体质上,她连吃不胖这点都继承了,被方绒嫉妒得不行。
没有人会美而不自知,那些或长或短驻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会暴露一切。
加之学校的各类艺术活动里总有她的身影,读初中时,夏云端就已经习惯随时会从某个陌生同学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夹杂在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口吻里。
夏云端在万众瞩目下长大。
所以随父母从谭北来到荔州转入沥高后,哪怕从根就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都接受了自己转学第一天就成为了焦点的事实。
沥高,沥水高级中学。
虽然称作高中,却是荔州唯一一所十二年一贯制学校。
这所学校的笑话名声在外,她没入学就有所耳闻,说,进了沥高这个大家庭,未来的亲人,可就由不得自己选了。
毕竟是整整十二年,每个人都从六七岁的小丸子,一同成长到到成年,随便拎两个学生,都可以说是对方的“青梅竹马”。
高中部的学生大多都是从小学一块念上来的,升入初中后,每个学期就会根据成绩重新分班,这样交换来交换去,升入高中部同学们就算有互相叫不出名字的,退一步也都能认出脸。
几个风云人物就是这样“口口相传”出来的。
而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夏云端出现了。
就像当初那般。
少年似乎只是经过,蓝白外套没拉拉链,松垮地挂在肩膀,脖颈间的卡地亚挂着枚莫比乌斯环,随性落拓。
“……”
在说完那句气死人不偿命的“付点演出费”后,他还真问她要了收款码。
“什么意思?”
夏云端气也不喘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躺在地上疼得泛泪花的女生,语气幽幽的,只说了句:
夏云端正低头回消息,凛冽的薄荷香倏然入鼻,她都没回过神,就被人环着肩揽到了一旁。
也就是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谣言盛世下,是方绒满眼兴致冲冲地冒到她跟前,问她“一打八个壮汉”的“跆拳道黑带”是不是真的。
简直就像跟她成了相斥的同极磁铁。
魅魔真的存在。
梁京云:“…………”
“很好看吗?”
小说源自现实。
旋即又重得连路边的鸣笛都盖过。
等传到她耳朵里时,已经成了浮夸的,她一个人打了八个壮汉。
她说不定会让梁京云当着全班的面给她道歉,或是提更过分的要求。
恍惚过去有多少个数不清的日子。
……
“你是说当时那个,‘高一新生一打八’的传言?”
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漂亮脸蛋,在这会笑起来有股子幽清的冷,唇角轻弯,眼底却透着漠然。
她又扯回正事:
有什么扯的。
有一阵方绒突然沉迷上小说,看到小说里那些什么“给命文学”都笑,还跟夏云端分享,说小说里的女主都是些什么魅魔啊,怎么什么都没干,男主就“命都给她”了,好扯。
从进电梯厅开始,就没人再说话。
夏云端笑了一路。
虽然每年每个年级都不乏有中途转来的新生,可顶着这么一张漂亮灵秀的脸,她成为众人的话题中心,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就这么进了小区。
“讨厌的小孩。”
也是唯一一个,数年都关系密切,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朋友。
好吧。
“我当时自己有能力处理,你站不站出来,我都不会受到伤害。”
夏云端不可思议:“你记到现在啊?”
“别拿手指指我。”
夏云端轻顿。
两人一言一语间已经走到楼下,梁京云在前面先替她推开了玻璃门。
梁京云缓慢道。
可没人能控制人心。
梁京云本来没觉得多好笑,然而见她笑得前仰后合,唇角的弧度也没能止住。
安静了一秒。
踩点进校扣分,校服不好好穿扣分,戴项链扣分,就连头发过长都扣分。
“嗯?”
夏云端瞅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感慨:“真羡慕你。”
“不想记性好的时候就是,”夏云端偏头,模仿他,端着腔,“‘喂,这位小姐’。”
“行,怎么不行。”
其实一开始没那么夸张。
梁京云步伐没停,但也不说话。
——这就是她跟梁京云的初见。
他冷脸低骂,也不知有没有迁怒的情绪在。
梁京云反问。
或是晨光熹微,或是黄昏日暮,他推着自行车,夏云端就是这样,在他前面笑着跳着,漫步慢步。
两人可是初见就结下了梁子。
夏云端装傻,叹了口气,“我也想有这种薛定谔的‘记性好’。”
她几乎怀疑,要不是班里空间有限,坐她周围的同学,怕也得把桌椅也搬离她一米远。
心脏毫无预兆慢了一拍。
眼见他看起来真要被自己惹恼了,夏云端连忙摆手,“跟你开个玩笑嘛。”
梁京云:“?”
“啊……那个月,我拍你身上的扣分单都有一打了吧?”夏云端踩着鹅软石小路,感叹。
梁京云脚步不易觉察地慢了半步。
于是,一个月后,夏云端的耐心也随着她的三分热度到了头,申请了退部。
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样拿手指她鼻子,更别说是推搡。
但他并不这么觉得。
她试图理解他刚刚说的话,“你是在弥补当时没站出来帮我?”
“而且,”她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上扬,“你记不记得,这事儿隔天传出去了,我还因祸得福,刚入学就立下了个不好惹的形象,给我挡了不少麻烦呢。”
梁京云不自觉轻蹙眉梢,果不其然,门刚开的下一秒,就有两个小孩打闹着冲出来,
还什么壮汉。
梁京云似乎想说什么,没两秒,说出口的却是一声硬邦邦的:
“一般。”
尤其是梁京云班里的同学。
可惜最后还是被教导主任逮着。
撞进来人泛着懒意的眼底。
所以,之后她也报复回去了。
她拖着长音,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声音缓慢而清晰,“就是,说话太招人恨。”
而夏云端,是新生里“声名鹊起”能“一挑八个”的奇女子。
“退一万步说,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因为你要是那天没路过,也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无端的,她在这会想起刚刚路上他说的那句。
一场隐形的校园霸凌在实力面前被轻而易举化解。
她回头时,微卷的长发也摇曳,他走过她的走过的路,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果香。
夏云端知道。
三个穿着剪改过的校服的女生盛气凌人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高个被喊着“辛姐”,化着浓妆,十根手指都涂了花里胡哨的指甲油,上来就警告她别这么出风头,叫她离谁谁谁远一点。
只是有几个零零散散的人神神秘秘地跟拿这件事当课间闲谈,说:“知道挺漂亮的那个新生吗?把辛姐打了!”
她听见自己头顶传来一声透着嫌厌的冷啧,连胸腔那点轻震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好奇占多数,起兴的不少,所以嫉妒也必然存在。
方绒得知真相,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有点可惜,只感慨女孩子果然还是得学点防身技,之后就自来熟地缠着让她教两招。
夏云端视线缓缓从他依旧扣在她肩膀的修长五指往上挪。
开学第一天,她放学就被人堵了。
梁京云显然也记得,睨她一眼,“托你的福,那个月老严没少找我谈话,让我跟你好好沟通。”
夏云端诧异,“你那会也没找我聊啊。”
梁京云回忆了下,似乎从脑海里翻出来些点记忆来:
她当下就笑了。
日落西斜的黄昏和意气散漫的少年都如潮水渐退。
她到底是有三头还是六臂,一个瘦弱的女孩能以一敌八。
患得患失地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得不到回应还盲目付出,无条件原谅到失去自我,这才叫恋爱脑。
“如果非要说你有什么错……”
梁京云修长的指骨按下电梯按钮,电梯正好抵达一层,门都没开就能听见里面小孩蹦蹦跳跳的吵闹声。
男人从嗓底应着声,回首落眸。
“……”
或许事实也是如此。
“怎么,”他扫她一眼,“不行?”
“我就是想说,其实你没必要太放心上,你当时是第一次见我,我们也不认识,你没帮我的理由。”
班主任不敢惹,能一打八的夏云端也不敢惹,后来,梁京云的同班同学只能看见她来就求她手下留情,还有拿零食饮料贿赂的。
她踉跄了两步,仓皇抬眼,从旁边看见两个小孩手里一人拿着一只风筝,兴奋地往外头跑。
按那会她的娇纵脾气来说,还真不一定。
就像夏云端当初蛊惑的那句“试试”。
她就像只是经历了一个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小插曲,也没等三人有反应,脚步轻快地穿过她们身旁离开。
当时周围人都说他恋爱脑。
方绒就是这样成了她转来沥高两天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
先斩后奏,他气笑,还只能替她收拾烂摊子帮她贿赂班长补假条。
这个谣言甚至泛滥到,第二天她走在校园里,分明能隐隐从同学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但往旁边看,以她为圆心,半径一米的整个范围里,硬是没人影。
……
对他们而言,最庆幸的,恐怕就是,这个学生会她没待多久。
扣班级分是影响文明班级评选的,文明班级又跟班主任的绩效挂钩,天天扣分,这跟在班主任脸上蹦迪有什么区别。
夏云端:“想记性好的时候就能记性好。”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总能精准拿捏他,叫他愿意做一切。
男人转头,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她这才知道谣言已经荒诞到这个地步了。
他在旁边看似在刷手机,实则注意力全在两人的对话上。那会他就想到了自己和夏云端。
还真是个死局。
向来自己都不写检讨的人,在那会一边盯着那头没回消息的聊天页面,一边咬牙切齿地模仿着女孩的字迹亲自上手给她写。
她还记得彼时梁京云墨色晕染的瞳仁里盛着的疏冷。
他气得拿出手机,才见她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一张演唱会的截图,一张坐在飞机窗边的自拍,还有一句话,就四个字:“宝宝爱你”。
夏云端在搞针对。
那会没人能想到后来他们两个会谈上。
体格强的男性她打不过,但反击她们还绰绰有余。
夏云端从回忆里晃神,慢一拍地跟上那个早已褪去青涩气质的挺拔身形。
开学学生会招新,她申请加入后,整整一个月,天天就盯着梁京云扣分。
梁京云:“……?”
他偷懒地单肩背包,双手闲闲地抄兜,和她对视间,唇角挂着并不上心的弧度,就连回复也漫不经心:
“还有这回事?”
她偏首,一歪脑袋:
她平时开会听他们讲那些有的没的都头晕,图书馆更是她的黑名单,她是真受不了一点。
她循声偏眸。
“……梁京云。”她叫他名字。
空气寂静几秒,有脚步声响起,每一步都踩在枯枝上,沙沙地响。
夏云端笑得乐不可支,“我知道自己能以一敌八,还是方绒跟我说的呢。”
梁京云喉结微滚。
余光见他也舒展了眉眼,夏云端才控制了下自己的笑意,“……所以呢,这件事我根本也没放心上。”
她都不知道那个谁谁谁到底长什么样,刚问出声,就被那人推了一把肩,指着鼻子叫她别装傻。
女孩轻眨了下眼。
并不愉快。
最后出来的母亲无奈地喊着他们的名字,让他们跑慢些。
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得正好,明眸皓齿的女孩笑得粲然,眼角的泪痣灼灼耀眼,迎着斑驳的光影走在小道,像笼了一层朦胧灿光。
“……夏、云、端。”
想起两人恋爱那会,他再怎么生气,夏云端冲他一示软一招手,他就好像什么都心甘情愿了。
直到走过拐角,女孩才缓缓慢下脚步,对着空气凉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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