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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店铺的装修看起来已经接近尾声，并没有太多的动静，巴亚德看了眼装修的工匠，走上了楼梯，能隐约听到从三楼传来的笑闹声，他知道那是米娅请的编织女工。
上了二楼，巴亚德就看到了走廊上新安装的门，是和他家的房门一样的款式，但因为太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巴亚德打开门，走了几步就到自己的卧室了。
他很久没有在自家住过了，每次都来去匆匆的，但卧室被打扫的很干净，一切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只有窗边的桌子上多了一个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束带着芬芳香气的花束，花瓣已经有些打蔫，看起来不是今天摘的，但也不会超过三天。
在自己的房间里闻到花香，巴亚德还有些不太习惯，但也正是这束花的缘故，以往进门时总是掩盖不了的那种属于无人居住的房屋内散发的略带霉味的空气被花香所掩盖，让巴亚德有种自己仿佛并没有离开这里太久的错觉。
穿上的床褥都是铺着的，上面铺了一层防尘布。
他摘下配件和手套，掀开防尘布，解下披风脱掉鞋子躺在床上，取过披风往床上一盖，就闭眼睡了起来。
米娅一直睡到中午，玛莎上来叫她吃午饭，她才醒来。
其实从昨晚到中午，她差不多也睡了十一二个小时了，但制作技能物品耗费的精力不是按照熬夜时间算的，这十个多小时的爆睡虽然让她恢复了大半精力，但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萎靡，甚至因为过久睡眠而有些头疼。
等她打理好自己出现在人前，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像是经历风雨后，虽然侥幸没有被打落，但也难免受到磋磨的花朵。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三个成年人心中如此想着，看着她的目光也越发怜爱起来。
米娅没想到会在餐桌上看到巴亚德。
她和玛莎夫妇问了好，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巴亚德，见他不像是刚刚赶回来的样子，就问到：“日安，巴亚德，你是一大早就回来了吗？”
巴亚德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嗯，你的信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不回来我怕睡不着。”
米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隔了一天，她也觉得自己昨天的想法有些冲动了，但要说后悔，那是没有的，只是：“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吧。”
巴亚德闻言，笑容一收，正色道：“别这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见外了，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他不希望米娅因此自责，虽然这件事的开端是米娅，但她也是好意想要救人，换了巴亚德自己，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同理，玛莎也没有什么错，只是她们小看了他人的卑劣性。
巴亚德同样能看出莱曼医生所谓友好之下隐藏的恶意，不管他本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点，这都是无法辩驳的，那样一位能够为各种官员贵族诊治的人，难道会意识不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吗？甚至连米娅这样的小孩子都发现了，他自己会不清楚？
反正巴亚德是不相信的。
他一边吃着面包，一边说起正事：“觐见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安排，不过你是否想过另一种方法？”
同样开始享用早午餐的米娅疑惑追问：“什么方法？”
巴亚德用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你把配方递交给皇后殿下，虽然后续她可能还会召见你，但应该会比你直接送去觐见比较好。”
米娅知道巴亚德绝不是贪功，她很清楚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对药方的作用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认知，皇后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无法生育的问题也早就在和皇帝相识之前就落下了，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是东拜帝国最好的医生也没有把她治好，只凭借几张来历不明的药方又怎么可能呢。
何况皇后会没有查过卡佳的事情吗？之前她给卡佳的药方，莱曼医生也一定给皇后尝试过了，可她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这不就更是证明药方无用吗？
――所以，莱曼医生真的就像他自己所说，是觉得米娅手里还有更合适的药方才请求他们帮助吗？不是的，米娅觉得他是想找到那位开药方的医生，转嫁危险而已。
可惜天不从人愿，根本没有什么医生，而米娅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她一个小女孩只要说自己不知情，其他人也不会继续追问她，毕竟有理智的人都知道，那些药方既然是针对产后妇女和身体不好的幼儿的，那么作为使用者的米娅，当时一定也只是个小宝宝而已，她又怎么可能知道父亲在国外遇到的医生是谁又在哪里呢。
总之就是，既然之前给卡佳的药方都没有治好皇后的问题，那按理米娅就算有其他药方，估计也不一定有用。
所以巴亚德想帮忙转递药方，不仅不是贪图这份功劳，反而是帮米娅挡了一波事后可能会有的，来自皇后的责难。
想明白的米娅很感激他的好意，其实她就是把这份功劳都给他，米娅也不会不舍得，但她只能拒绝这份好意：“其实我需要亲自见过那位皇后殿下，才能确定哪个药方更适合她。”
在餐桌上三位大人不解的目光中，米娅低垂脑袋，收敛了目光，不让他们注意自己的表情：“其实，母亲过世之前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也许是病得太久了，她也渐渐从那位医生赠送的手稿和药方里学会了不少医术，还教给了我。”
“虽然我不像母亲那么厉害，但多多少少也是会一些医术的。”
说完自己编造的谎言，米娅还打了个补丁：“可惜母亲去世以后我就没见到那些手稿和药方了，好像是被父亲拿走了，科慕宁律师帮我带回来的书里面也没有这些。”
商人爹的情人太多，去的地方也多，要是有人想找所谓的手稿，那就让他们去找吧，反正是找不到的。
巴亚德却想起之前商队遇袭的事：“也许是被那些强盗一起拿走了，当时有一部分财务被他们处理了，也许手稿就在那里面也说不定。”
书籍是很珍贵没错，但强盗们并不一定能懂其中的价值，如果觉得是不值钱又可能暴露的东西，直接被他们当柴火烧了都有可能。
哦哦，感谢好心的巴亚德，又帮她想好了一个理由。
“可能吧，那些手稿是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写的，我也看不懂，都是我母亲手把手教我的，不过你们放心，虽然手稿没有了，但药方我母亲都让我背下来了。”
玛莎和约翰恍然，心道难怪米娅只是看一遍药材就能记住它们的样子和药性，原来是学过。
玛莎欲言又止：“那你母亲怎么还……”
米娅依旧低着头，语气悲伤又遗憾：“她得的是心病，治不好的。”
其实这点她没有撒谎，记忆里，小米娅的母亲身体确实不好，但也不到英年早逝的地步，她确实是因为对自己的丈夫过于失望，才会郁郁而终的。
玛莎想说抱歉，让她想起了伤心事，但巴亚德提前开口，转移了话题。
“那看来只能让你去觐见皇后殿下了，那么等吃完了饭，我教你觐见礼仪吧。”
米娅没想到自己的觐见之旅最大的困难不是她怎么才能见到皇后，而是礼仪。
东拜帝国的觐见的礼仪并不算复杂，但对现代人来说是极为具有屈辱性的。
――当然，对许多觐见皇后的贵族和高官来说应该也是。
因为那位皇后对那些贵族和高官都不怎么友好，她十分喜欢戏耍他们，为此她特意要求所有觐见者都必须遵从最严苛的觐见礼仪。
不止是下跪那么简单，觐见者都需要在皇后面前先鞠躬，然后跪下，再全身匍匐在地面上，脸颊贴地伸展四肢的行大礼，并且最后还要亲吻皇后的脚。
也就是俗称的吻脚礼。
第43章
虽然吻脚礼在罗马时期就已经有了, 但一般来说普通的见面场合就算是皇帝也不会要求贵族和官员行这个大礼，只是到了狄奥多拉皇后这里就是不管什么场合都必须如此了，所以大家都说她是为了戏耍那些看不起她的贵族和官员。
听巴亚德说完觐见礼仪的米娅当时脑子都是懵逼的, 她连下跪行礼都要做一定的心理准备, 只当自己是在跪西方人类的老祖宗了, 可吻脚就实在是有些不能接受了。
但她又不可能现在说不去觐见了，这个礼她还必须学。
巴亚德看出她的排斥,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他们到教堂里去膜拜神明雕像的时候，用的也是差不多的礼仪，所以吻脚礼对他们来说很正常――但还是安慰道：“你不喜欢吻脚礼也没有关系, 其实皇后也只是针对那些她看不惯的人而已，你并非其中的一员，又如此的年幼, 皇后殿下大概率会在你行礼的途中就把你叫起来了, 不过该学的还是要学。”
他都这么说了, 米娅还能怎么样？只能学了。
吻脚礼虽然让米娅感觉很不好，但这也没办法，谁让是她自己想去觐见的呢，而且苦中作乐的想一想，至少她现在只需要学这个, 换到华夏古代, 去一趟后宫要学的规矩还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不是说吻脚礼好，她才不要吻别人的鞋子和脚，多脏啊！
因为只需要学吻脚礼，加上米娅的抵触太明显了, 所以巴亚德也只是给她示范了两遍，然后就让她自己记住：“只要大致的动作记下来, 到时候你跟着我做就行。”
米娅：“？”
巴亚德没再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他骑着马匆匆赶回了一区，先去骑士团的驻地换了一身干净的宫廷侍卫装，才前往大皇宫求见。
他在等候室里等待着皇后的召见，这个等候室是皇后特意让人准备的，是一间无窗的小房间，狭窄又闷热，每一个要求见皇后的人都需要在此等待，而等待的时长就视皇后的态度二轮了，如果是那些让她讨厌的贵族和官员，他们基本上都要在这里呆上许久才能见到皇后。
但巴亚德是个出生平民的骑士，又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后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没多久，就有宦官引他去见皇后了。
巴亚德进来的时候，这位皇后正在欣赏音乐和舞蹈，那些来自异国的美艳舞娘们动人妖娆的舞姿并没有让她投入多少目光，她慵懒地躺在在长榻上，闭着眼睛享受着侍女们的按摩服务，对巴亚德的来访没有任何回应。
巴亚德目不斜视地跪在长塌前，心想要是米娅觐见时，皇后殿下也是这副样子，那吻脚礼确实可以不用了。
“参见皇后陛下。”
是的，虽然私下里大家更习惯称呼皇后为殿下，以此区分她和皇帝，但面见的时候，正式称呼却是皇后陛下，因为这是皇帝本人亲自承认的，皇后是帝国的女皇巴西丽莎，拥有和他一样的地位和尊荣，是名副其实的“副皇帝”。
而皇后本人也从来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政治手腕上，她甚至要比皇帝做的还出色，在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虽然皇帝能力很强，更善于打仗，但他本人的性格却是平易近人优柔寡断的，不然也不会让强势的皇后上位了。
也因此，老派的贵族和官员都不喜欢他们的皇后，甚至对皇帝都有不少意见，但皇帝是个实权派，他自己愿意纵容皇后，其他人的意见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起来吧。”
皇后没有为难巴亚德，叫起人后就懒洋洋地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狄奥多拉皇后很好奇巴亚德求见的原因，和别的那些想要讨好她而时不时会带来一些消息的人不一样，这位年轻的骑士还是第一次单独求见她。
“陛下，是有一些关于莱曼医生的事情需要向您禀告。”
巴亚德说了开头，就等着看皇后是否要屏退其他人。
听到这个名字，皇后睁开了眼，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乐声消失，偌大的宫殿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皇后淡淡地声调响起：“你都知道什么了？”
巴亚德只当做听不出她话里的寒意。
皇后过往的经历其实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当初皇帝可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改变律法才能娶到她的，不过她多次堕胎还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这事对皇后来说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但显然她不会希望莱曼医生把事情透露出去。
尤其还是透露给皇帝身边人，这就太过可恶了。
巴亚德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些，他低着头继续报告：“莱曼医生认为自己无法治好陛下的病，所以他去找了臣的长辈――就是那位把药方送出去的助产士。”
皇后从长塌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示意他站起来：“继续说。”
巴亚德起身，低着头也不看她，恭敬地继续说着，把莱曼医生找玛莎要更多的药方，以及询问开药方的医生在哪里的事情告诉了皇后。
皇后的态度平平，在请莱曼医生看诊之前，她已经派人查过他的事迹，自然知道他的药方来自哪里，甚至也知道巴亚德和玛莎一家的关系，这些负责调查的人都向她汇报过。
只是她对这些都不在意，她只在意莱曼医生能不能让她达成所愿。
而显然结果令人失望，不然他又为何要去找助产士一家呢。
而且他应该也没有找到那位医生，不然怕是早就来求见了吧。
“所以呢，你是带来了那位神秘医生的消息？”如果是这样，她愿意不去计较巴亚德是否知道了她和莱曼医生的对话。
虽然狄奥多拉觉得那个医生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到处乱说。
不过她也确实不在意他说出去，就像她当时说的，其他人都在这么说，多他一个不多，而且当时的情况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就算医生真的敢乱说话，只要她不承认，再多的流言也只是流言。
至于陛下那边，他连自己的过往都能接受，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医生的话。
可惜皇后不知道自己这次看错了人，好在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很抱歉，我们无法找到那位医生。”巴亚德把米娅说的关于那位医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到找不到人，而且唯一知道的商人也已经在几个月前不幸遇难，皇后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坐回了长榻上。
她有些意兴阑珊：“如果只是想汇报这个，那你可以下去了，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你那位长辈的。”
虽然听到的消息让人不高兴，但狄奥多拉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她找来莱曼医生是因为听说他治疗好了好几个产后虚弱的妇人，甚至让原本不再能生育的人恢复了过来――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些据说已经恢复的人还没有再次怀孕，但她们的身体确实是变好了。
而莱曼医生也确实让狄奥多拉的身体好转了一些，所以她才会升起这个念头，想让莱曼帮她成功怀孕。
但从他当时的反应，狄奥多拉就知道自己的期许怕是要落空了，现在不过是更加证实了这一点罢了。
狄奥多拉以为巴亚德是为了那个助产士来求情的，不过她本就没有迁怒的想法，自然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卖个好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骑士。
她的丈夫她知道，查士丁尼最喜欢提拔平民出生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巴亚德就是典型，而且他不仅年轻，还聪明，打仗的本事也很强，好好培养，以后就是一员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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