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还琢磨着用什么战术跟他爸妈谈判提高生活费呢,谈恋爱又不是靠嘴巴谈,要不要给女生买吃的喝的?要不要送礼物?这样一合计,他的心立刻冷却了,“哥不是随便的人,不是谁来暗恋哥,哥就会动心的。”
隔着几张课桌,陈阔也能听到从那儿传来的动静,回头看了眼。
章韵宜正笑得开怀。
他没所谓地收回目光,摊开课本,右手拿着支笔,手指灵活地转着笔。
或许是睡了午觉,或许是这杯咖啡的效果,章韵宜第一节课完全不困,她学过的那些知识,都被放回了大脑的回收站里,她相信只是暂时删除罢了,只要她足够用心努力,迟早会找回来。
下课铃响起。
章韵宜眼巴巴地等着,生物老师前一秒走出教室,下一秒她就起身,轻盈地来到费世杰的课桌前,“费世杰,我那杯咖啡多少钱,现在给你。”
“好像是六块。”费世杰正襟危坐。
心里知道美女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对自己有意思,但还是很诚实地端正坐姿。
章韵宜正要从口袋拿钱,又听到费世杰说道:“不用给我,是阔哥给的钱。”
她微微惊讶,看向陈阔。
陈阔本来在看书,听到自己的名字,思绪暂时从题海中跳出来,余光不经意地瞥见撑在课桌上的一只手,很白,能看到手背薄薄皮肤下的细血管,他抬起眼眸,触及章韵宜那明亮水润的双眸。
章韵宜都准备掏钱了,突然灵机一动,手又收了回去,“我没零钱,这样吧,班长,我晚自习前给你!”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离得很远,但中间会有很多个点,以笔尖勾勒,一点连接着另一点,最后建立起一条线。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说“好”,那晚自习后她就有理由来跟他继续尬聊。
他说“不用”,那下次在小超市碰到了她可以回请嘛。
切不可过分谄媚,细水长流才是正经事。
陈阔确实很想说“不用了”,他对班上的同学不算很热心肠,但如果在小超市碰到了,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会主动请喝水。很显然,他也想起了那瓶已经被他喝完的矿泉水,没有婉拒,嗯了声。
“班长,谢谢你啊~”
章韵宜又飘回自己的座位。
费世杰扭头看她,又看看陈阔,有点怪,但哪里怪他说不上来。
“看什么?”陈阔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一阵恶寒,皱眉问道。
费世杰笑嘻嘻地:“看我儿子啊。”
这话自然招来陈阔的一记手肘撞击,两人开始“斗殴”,你一拳我一脚,也是课间十分钟的一种娱乐方式。
一杯咖啡让章韵宜硬生生熬过了两节生物课,想到后面还有物理课,她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仍然悲从中来,知道的是在上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熬鹰。
章韵宜啊章韵宜,你的名字叫命苦。
这一天最快乐的时刻竟然在食堂度过。
她也记起了上辈子这时候吃得也特别多,吃了一份物美价廉的盖浇饭,又拖着戴佳去了小超市买零食。戴佳都被她带动着买了两袋干脆面。
今天天气很好,教室外的走廊全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大自然才是最厉害的画家,这一幕美得让人震撼。
陈阔帮班委拿测验试卷,从教师办公室走来,长长的走廊上,女生弯腰伏在栏杆上,露出一截细白腰身,下巴枕着手臂,正悠悠地看向远处的天空,绯色晚霞映照着她的侧脸。
他静静地挪开眼,托着厚厚一沓试卷,进了教室,放在讲台。
傍晚时分,气温也降了几度。
教学楼的窗户里陆陆续续溢出灯光,学生们的嬉笑打闹声不绝,校园里也回荡着广播站播放的歌曲,章韵宜的emo时间结束,回到自己的座位,双手托着脸,神情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宇宙大事。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乱晃。
几秒后,折返回来,看向陈阔的背影,记起自己还欠他六块钱,赶紧从口袋里搜出一卷钱,五块钱有些皱,她用力将它抚平,又在笔袋里找到一枚硬币。
起身走出两步又回来,手伸进桌肚,恰好摸到了零食。
“班长!”
陈阔正低着头专注地玩手机赛车游戏,被这一声惊得手指顿住,操作失误,他缓缓抬头,由于他坐着,章韵宜站着,以他的角度来看,她仿佛逆着光。
“咖啡钱。”
章韵宜甚至拿出了去领导办公室送资料的态度,将六块钱放在他的课桌上。
陈阔点了点头,随意道:“好。”
他低下眼眸,想继续玩游戏,这一局都快废了。章韵宜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但当铃声响起,他克制地退出游戏时,瞥见五块钱纸币上有一根脆脆鲨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下意识地,陈阔转过头,看向章韵宜。
她正在跟徐诗诗聊天,聊得开心时笑得前俯后仰。
“哪里来的?”
今天是费世杰值日,他跟同伴提着垃圾桶出去,手洗了不下五遍皱着眉头回来,瞟到陈阔桌上的脆脆鲨,还是觉得很稀奇。
班上有人找陈阔办事,有些机灵的也会买瓶饮料什么的,但他几乎都不会收。
对他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都知道,他不爱吃零食。
陈阔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想吃给你。”
费世杰拒绝:“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这玩意了。”
话音刚落,老师进来,没一会儿,教室里安静下来。陈阔的位置比较显眼,他整洁的课桌上的脆脆鲨更显眼,没等老师看过来,他已经一把抓起往运动裤口袋塞,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无奈。
试卷从前面传来,章韵宜拿笔写上名字后就卡住了。
一题一题地审题,如果现在谁能听到她的心声,她肯定在哀嚎: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
还有更苦的在后头。
这种测验就是让学生做题,开卷闭卷全靠自觉,但她不自觉,她时不时翻一下书,扎马尾的发圈都被她薅了下来,一节晚自习结束,她有气无力地去洗手间。
她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否则很难不被人怀疑她尿急尿频。
不然怎么会有人每节课都要往洗手间冲呢?跟去厕所打卡似的。
入夜后,洗手间两边也没教室,光线有些昏暗,走出几步,听到还算熟悉的男声,她才察觉到,前面离她很近的男生是老板陈阔。
“江老师怎么回事。”一道带笑的男声传来,“是不是把卷子搞错了,题都好简单,没意思,浪费时间。”
章韵宜:“?”
陈阔兴致不太高,但也应道:“可能知道我们还没收心。”
章韵宜:“??”
哈哈哈哈哈!
跟你们拼啦,豆沙了!!
“怎么了?”
陈阔单手插着裤袋,摸到了那根脆鲨鲨,肩膀一顿,“没什么。”
最多也就是有点好奇,她究竟找他办多大的事。
请一节早自习,还是晚自习的假?
高三了,最好有像样点的理由,不要像以前一样,只会面色红润地说“我不舒服”。
第8章
在老师讲题的时候,章韵宜只庆幸这只是随堂测验,如果是月考或者期中考试,她在班上一定垫底。
十点十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上学不一定积极,但放学如果不积极,那就是态度有问题。章韵宜后来当社畜的那一年里,即便陈阔还有几个高层领导尚且保留一丝光辉人性,加班给加班工资,可她也不太情愿赚这个钱,还好加班的次数不多,公司氛围很好,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早已经看穿了,离下午六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着手准备下班事宜。
在公司多待一分钟,都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治愈自己。
放学也一样。
就算是戴佳这样的乖乖学霸也不乐意在教室里久坐,收拾好课本,跟章韵宜挤在人群中,如一尾鱼般灵活,从楼梯间出来,跟比赛似的往宿舍跑。
宿舍有独立卫浴,但六人间。
如果排在最后一个,等上床时可能都快十一点了!
章韵宜都没发现,她其实进入到学生的状态很快。二十四小时不到,她虽然还是满腹怨言,但已经不再做能回到二十七岁的梦了。
“慢了一步!”
两人奔进宿舍,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章韵宜扼腕不已。
戴佳拧开水壶,喝了口水顺气,“肯定是周安琪。”
如果是周安琪,她们也只能甘拜下风。
这姐高中三年每次运动会都会报名女子八百米长跑,次次都会捧回奖状来。
章韵宜和戴佳歇了会儿,身体自动进入争分夺秒模式,来到水池前刷牙洗脸,戴佳还很小心地将刘海打湿,挤了点洗发水在掌心搓洗,高中生就是这样,洗一次头管大半个星期,油了就把刘海洗洗,还可以再撑两天。
周安琪很讲武德,没几分钟,带着一身水汽推开了门,“热死了!”
洗个澡跟蒸桑拿没区别!
戴佳还在冲刘海,含糊不清地说道:“章韵宜,你先洗。”
“嗯嗯!”章韵宜拿起睡衣就往里钻。
周安琪站在阳台晒洗好的内衣内裤,“什么时候能凉快呀,受不了了。”
戴佳失笑:“估计要国庆之后啦。”
章韵宜拿着莲蓬头,任由热水冲刷一天的疲倦。快乐是需要痛苦来衬托的,她想人们为什么后来会怀念高三,大概就是这样的时刻显得弥足珍贵,比如食堂香喷喷的饭菜,比如广播里的流行歌曲,又比如这一刻。
人的阈值不断提高。
二十七岁的她也过得快乐,但需要特别特别快乐的事,才会让她升起如同此时一般的感受――
好幸福哦。
她的沐浴露的香气比起十年后用的,显得廉价,过于甜腻,这窄窄的洗手间,都像极了被捏爆的水蜜桃。
想着宿舍还有四个人没洗澡,她及时地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水珠,飞快套上睡裙。
她出来,戴佳进去。
热水器发动的声音一直没停,别想歇一秒。
章韵宜坐在桌子前擦乳液,顺便看了眼手机。她这部手机是她妈淘汰下来的,内存不大,不过该有的功能都有,而且它很坚固,摔了好几次,依然毫发无损。
现在的手机对她来说吸引力不大。
直到她看到李嘉越发来的消息――
【怎么不理我?】
【要不要吃泡芙,还是可可曲奇味的?】
【手机丢在宿舍了吗?】
【想你[亲亲]】
章韵宜皱眉:“……”
她都快忘记这一出了,是啊,回到十七岁,除了怎么写都写不完的试卷还有很久没见面的老同学以外,她的“过去”仍是“进行时”。
高二时有次她跟好朋友约着去玩卡丁车,在那儿认识了李嘉越。
他是另一所高中的学生,跟她同龄,学习成绩一般,但个子高,五官端正俊朗,人也很热心,她当时开的车差点跟他撞了,还好他反应迅速。
他本来有些恼火,取下头盔,大步来到她这边。
她也被吓到,赶忙道歉。
他却愣住,脸红了,“不不不不不!我的错,是我眼瞎没看路!”
除此以外,他还非要请喝奶茶赔礼,一来二去,她被缠上,就这样你来我往了一个学期,两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事实上,在高考后,他们也确实在一起了。
李嘉越对她很好,然而他太黏人,上大学后经常翘课来找她,怎么说都不听,因为缺课太多,他差点被劝退。还总担心她会被别人勾走,偷偷摸摸检查她的手机,恨不得将所有的异性全删掉。
当时有个摄影师找她拍照,对方其实是个女生,但名字乍一看会让人误会是男人,他不分青红皂白,记下号码,警告那人离她远一点,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绿箭在想什么,天天眼馋别人老婆,下贱!
摄影师收到短信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有什么误会,找到她,私下将短信给她看,她当时都气懵了。
就算那是个异性,是个男人,这事也不能这样干!
争过,吵过,她提了分手,他多次挽回,她也没答应复合,最后不了了之,有的感情就像便利店限定的商品,只能存在于校园。
…
那么现在呢?
她可以确定,自己对李嘉越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心思,绝不可能再走一遍之前的路。翻着之前的聊天记录,她立即做了决定,给李嘉越回了消息:【课很多,没时间看手机,有空的话我们周六见一面。】
无论如何,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会更好。
李嘉越秒回:【能接电话吗?】
章韵宜想起来,上辈子这时候他经常会跟她煲电话粥,也真是难为她的亲亲室友们了,决定星期天下午返校时买蛋挞给她们吃。
章韵宜回复:【要熄灯睡觉了,周六聊。】
李嘉越的文字里都透着满满的失望:【好吧,晚安[月亮]】
等没那么热了,章韵宜爬上上铺,她准备定一个闹钟,表情犹豫,手指再三游移,在五点四十跟五点四十五之间纠结不已,最后安慰自己,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细水长流,慢慢来。
闹钟定在五点四十五分。
她们都很珍惜睡觉时间,多睡一分钟就是赚到,十一点钟不到,洗手间也安静下来,室友们陆陆续续上床。黑暗中,章韵宜听她们闲聊,没几分钟,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是谁结束了话题,缓缓入睡。
清晨,章韵宜被枕头下手机的和弦乐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用惯了十年后的手机,现在这个还有点操作不熟练,没法闭着眼睛一秒钟关掉闹钟,等她将这该死的铃声摁灭后,人也清醒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章韵宜挣扎,认命,还好现在不是寒冬腊月,起床没那么难受。
她尽量放轻动作,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匆忙拿上课本走出宿舍。
戴佳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干嘛?”
章韵宜嘘了声,“我去操场。”
戴佳嘟囔了一句“你疯了吧”后又躺回床上。
确实是疯了,疯得可怕。章韵宜都在感慨,高考在明年,可月考就在眼前,现在不赶紧临时抱佛脚,她怕她爸妈看了她的成绩单心肌梗塞。
走出宿舍楼时,她伸了个懒腰。
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离得不算远,她走下台阶,见时间还早,准备先围着操场溜达半圈,没走出几步,竟然在小道上碰到了陈阔,他应该也是刚从宿舍出来,戴着耳机往这边走。
“班长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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