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从怀里掏出来了几片肘子肉,喂给了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无趣的很。
裴子确都有点后悔跟出来了,好好的自己干嘛要来送夜香啊。
真是闲的。
喂完了猫以后,纪如月又抱了抱那只白猫,才又回到了板车前。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
“就为了喂猫?”
裴子确的声音似乎带了些嗤笑。
但是纪如月却毫不在意,似乎心情很不错。
“海棠它很久没吃肉了。”
嗬,这小白猫还有名字,还是个花的名。
说到了这里,纪如月又想到了些什么,又加了一句:“猫比人好的多,单纯。”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裴子确没听懂,但是好像有点说他不单纯的意思?
不过,他确实不单纯,在这个埋死人的地方,他最不单纯了。
两个人又经过了守陵卫的盘查,回到了这个冷冰冰的地下陵墓。
谁都没说话,就跟不认识一样。
办完了差事,纪如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凳子和一个很模糊的铜镜。
东西都用了三年多了,但是因为她很爱惜,看着不算太旧。
就算是被褥,她也是尽可能的洗晒干净,但是还是因为地下的常年潮气让被子不够蓬松。
盖在身上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但是纪如月却淡定脱下外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躺在床上。
三天以后就是休沐日了,就可以洗澡洗衣服了。
等她闭上眼,就开始睡前的冥想。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有些失眠。
不过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裴子确,她更多的是因为那只猫。
三年了,海棠还在周围守着,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吗?
纪如月的有点想姐姐了。
房间内密不透风,只有湿漉漉的墙壁和地面,就连看一看外面都是奢侈。
她听说有些地牢里面也是有个小窗户的,现在的生活真的还不如坐牢。
早上,没有阳光叫醒她,只有沉沉的墓中鼓声,揭开了新的一天。
纪如月下床叠好被子,穿好外衣,把散开的头发按照统一的样式盘起来。
她插木簪的时候,发现后部分已经开裂了,墓室里面的潮气太重了。
不过纪如月不会浪费钱买新的,如果真断了的话,她干脆就会再雕刻一个新的。
等她梳洗完毕出了屋子,就看到了几个人围在一间房子门口。
她没有往前凑,因为不用过去她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又想不开了。
不是她麻木不仁,是没办法做什么。
这种想不开的宫女,家里也要受到连累的。
尽管纪如月的亲人已经生日不明了,但是她并不想给他们多加一层罪过。
很快,崔大人就来了,他才过了不惑之年,就已经开始头发花白了。
他进去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很快就安排人处理了。
几个宫女看到了吓得直哭,甚至还有一个瘫软在地。
所以崔大人只能摆出来大人的架子说道:“不可学这般,祸及家人。”
然后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纪如月没有再多看,只是淡淡的独自走上去主墓室的甬道。
总是不能不干活的。
昏暗潮湿的青石砖上,纪如月的脚步几不可闻,但是裴子确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他突然从墙顶上面跳下来,想吓纪如月一吓。
但是她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只往后避了避。
面沉如水般的看着他的恶作剧。
“纪如月,你不觉得你很适合当个杀手吗?”
对他的话,纪如月只又后退了半步:“这世上没有鬼神,我又何必害怕,但是我不杀人。”
这话算是解释了她对他无聊恶作剧的看法。
她说完了话,就绕过裴子确,继续往主墓室前进。
不管他了。
吊儿郎当的裴子确却兀自笑了笑,跟在她的后面。
他想,若是能让她笑一笑,或者哭一哭就好了。
纪如月进了主墓室的门,就找到了炉子的位置开始进行今日的祈福。
尽管她不相信神明,但是祈福词她一个都没有念错。
就在她聚精会神的念诵中,裴子确突然打断:“既是不信鬼神,念这劳什子干什么。”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屋子中,十分突兀。
但是纪如月却连一点停顿都没有,还是继续诵念着。
她不信神佛,因为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不该让她的姐姐蒙冤而死。
自己的家人也不会流放,生死不知。
但是这都没什么好说的,一切或者都是命运的捉弄而已。
等她念完了祈福经文,裴子确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她说什么。
只能再另起一个话题。
“过几天我要出去,想让我给你带什么吗?”
这话纪如月愿意回答,不过她思忖了片刻,说道:“等肘子的事情都清了再说吧。”
她的意思就是,之前肘子肉的那一回还欠着呢,她不想越欠越多。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轴啊,这以后可以一起再算嘛。”
但是纪如月却表现的很明白,一定要上次的事情清了才可以说别的。
“我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不欠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欠她。
裴子确又觉得她很奇怪了,真觉得这个女人不应该留在皇陵中,送去去道观才最应该。
不过他也不走,随便的跳上了不知道谁的棺椁上面,大喇喇的躺着看她跳舞。
反正没人看,他就给点面子呗。
裴子确不会欣赏什么舞蹈,但是就是喜欢看纪如月跳舞。
因为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好像是会随时对着面前的人下杀手一样。
清冷,淡泊,有味道。
不知道他就是愣给看出来了一丝的杀气来。
明明就是一支柔美至极的舞蹈,他就是能看出来些与众不同的感觉。
裴子确觉得,下次应该带些酒菜来看才更合适。
纪如月丝毫不受他的任何影响,她专心的跳着舞,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就连转的那几个圈,也都是十分完美的。
等她结束了以后,裴子确拍了拍手,还文绉绉的说了一句:“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多多少少是一种调侃了,但是纪如月却礼貌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评价的认可了。
所以,裴子确觉得自己似乎是有几分了解这个女人了。
她喜欢别人夸奖她。
祈福完毕,跳舞完毕,就要去饭堂用餐了。
裴子确没有一起去,他可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他吃自己的小灶去。
本来还想着带着纪如月也可以的,但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想去的。
还是不想去碰瓷了。
纪如月到了饭堂,发现没几个人在,她们宫女和守陵的匠人们是分开吃饭的。
等宫女们都吃完了,才会换匠人来吃。
三个宫女有气无力的扒拉着饭菜,说着一些丧气话。
“我真是不想活了。”
“天天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呜呜,我想我家里人了。”
纪如月听见了她们的呜咽的说话声,但是脸色没有半点的起伏,她端起菜去另外一张桌子开始慢慢吃。
这让其中的一个小宫女不太舒服。
她斜着眼睛,对着对面哭泣的宫女说:“这位在这里待了三年了,看到死人都没感觉,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肉长得。”
声音不小,能让纪如月听到,但是她压根就没什么反应。
感觉?
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死人的感觉,她们也不会知道,只是宫斗而已会因此牵连多少无辜的人。
皇帝一怒,浮尸百万,并不是书里面随便写的。
能活着,就比任何事都要好了。
因为她的冷漠,让那三个小宫女把矛头对准了她。
她们开始说她的冷漠,但是应是让纪如月连个眼角风都没给她们。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纪如月收拾好了碗筷,离开了饭堂。
那双常年都带着湿意的鞋底,踩在冰冷室凉的青石砖上,往着她的房间方向走去。
一阵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阴风,漏出来她在袖子之中的小飞刀,上面还泛着一些独属于肉类的油脂。
看得出来,还没来得及清洗,是没多久之前用过的。
第3章 纠葛来了
回去吃了一些肘子肉,纪如月去提水打扫卫生。
这回那个时不时神出鬼没的男人没出现,她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真的不在。
裴子确不在,他临时接到了一项危险的额任务,就匆忙的走了。
他没必要跟她交代什么的。
纪如月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出来,或许这个男人会破坏她一直以来保持的平和宁静。
十八年的生活经验让她能知道,有时候变动可能会给她带来一些未知的危险。
现在那个男人,就是危险开始的预兆。
她又度过了平淡的三天,这几天她唯一跟之前不一样的就是,每顿饭都能给自己加点餐。
等肘子吃完了,她还把骨头仔细的洗干净,晾了起来。
以后要是吃不到了,那就算是闻一闻味道那也算是很好的。
她很满足。
等她晚上哭灵回到自己房间,在她打开房间门的一刹那,一股子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纪如月没有丝毫慌张,慢条斯理的走进来,然后关上门。
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关上门,就没忍住微皱了一下眉。
那张空床上面趴着一个黑衣的男子,他的一只胳膊垂下床来,正在滴答滴答的滴血。
纪如月是真的很不想管这件事。
但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给她肘子的的那个男人。
到现在,她都不肯多问一句他的名字,就是不想跟他有什么明显的瓜葛。
他不简单的,招惹他主动会冒险。
现在她需要权衡利弊。
血滴答的频率逐渐在变缓,青石板上面的一滩血已经越来越大了。
男人的脸朝下,看不清楚面容。
但是那身形,一定就是那个男人。
唉。
一声叹气,最终还是让纪如月不忍心不管他,而且他们还没有两清呢。
她走到床边,开始搜他的身。
把他身上的有用的东西给翻找了出来。
果然有一瓶贴着金疮药的小瓶子,和一个看起来像是面具碎片的玩意,和一包瓜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冒出来那瓜子是给她买的念头。
但是就一瞬,她就没再多想了。
纪如月拿来自己的针线筐,把他后背的布料给完全的剪开。
衣料破碎显露出来他劲瘦的后背,上面的肌理分明。
不过却有一条十分长且深的砍伤。
皮肉翻卷出来,露出里面的血肉,看起来都要露骨了。
纪如月的眼睛里面只出现了一刹那的惊骇,就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她之前看过医书,若是过于深的伤口需要缝合。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就拿出来针线,开始缝合伤口。
第一针穿过皮肉时候,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一针一针的,因为不清楚怎么缝合,纪如月缝的比较密,在缝了一半的时候,裴子确醒了过来。
他把头偏向了纪如月那一侧,然后虚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那个事不关己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他却笑了一下,果然没把她给吓到。
不然这么大的一个皇陵,他都不知道该去找谁帮自己一把。
然后他恍恍惚惚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醒来,自己还是趴着的状态,但是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在他的枕头旁边,摆放着一个馒头一碗水。
裴子确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屋里面暗沉沉的,但是应该是白天才对。
晚上的话,纪如月该回来了。
他尝试着起身,但是后背疼的厉害,而且后背还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紧绷感。
裴子确勉强的起了身,走到铜镜前,扭头照了照后背的的伤口。
镜子隐隐约约的映照出来一排密实的红色线痕,看起来有些滑稽。
裴子确嗤的一声笑了,然后心里想着,改日一定要请纪如月给他缝一个荷包。
连他的背都能缝的这么整齐,女红应该是做的很好。
他坐回床边喝了水,吃了馒头,然后又躺了回去。
这伤还是挺严重的,他需要静养几日。
虽然那金疮药就算是皇宫之内也很难弄一瓶,但是这刀伤却是入肉三分,伤筋动骨。
他闭上眼回忆起来那场暗杀,在他跟那一名身手不错的护卫刚刚厮杀完,趁他不注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突然就砍了过来。
一时不察,就被砍中了。
那少年的眼睛里面全是杀意,也用尽了自己的全身之力,但是他及时躲闪,并没有让他一刀毙命。
那少年看他没死,竟然是决绝的给了自己一刀。
看着他那仇恨的双眼,他觉得很像自己十岁的时候。
因为过于弱小,他就连拿刀都不是不肯的。
只能做了宫斗的牺牲品,当年他也算是死过一场的人,死亡的感觉其实似乎比活着要好。
所以,他每一次出暗杀任务都想着,若是这一次死了也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多活了十五年了。
那些十恶不赦的人,都被他先送下了地狱。
这样一想,也十分的好。
就在他闭着眼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
潮湿的石门,推起来带着些滞涩的摩擦声,在这个皇陵中格外的听起来难受。
但是在这里待久了习惯的话,便也没什么。
纪如月手里提着水桶,慢慢的走进屋,关上门。
她的头发还有些潮湿滴水,脸上带着一些刚刚洗过澡的白嫩,格外的好看。
少了一丝死气沉沉,多了一些少女的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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