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闻言,苦笑着摸了摸胡子,沾着灰烬的手将白色的瀑布染黑了。“那倒也没错,但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
斯内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衣袍一遍遍地擦拭着它。
“薇尔莉特上一次重生的原因,除了我们所了解的因素外,一定还有着其他无法探寻的环节……那些信息,如果她不愿开口,其他人是无法知晓的。而已知的那部分――西弗勒斯,你是否还记得,我曾与你分享的,不完整的血盟学说?”
没等对方做出回答,邓布利多便又接着问,“并且,你还尝试了,对吗?”
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猜想是,你的确因此救下了她,西弗勒斯……只不过不是以你预想的那种方式。她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生命的痕迹,我们起初都是这么以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她还剩下一滴血,在你身边,被很好地保存着。”
斯内普皱起眉,被迫回忆当日的情况令此刻的他承受了双倍的痛苦。“……那天,它的光芒,熄灭了。”
“――但并未消失,对不对?她失去了生命力,但存活的证据还在你手中。”邓布利多的语速快了起来,“告诉我,它现在在哪儿?”
“……那之后的第三天,我把它埋在了我们初遇的那棵树下。”
“再之后呢?你试着将它取回过吗?”
“……她的十二岁生日那晚……我指的是三年前,她失去记忆后的十二岁,”斯内普艰难地说道,还附加了没什么必要的补充,“我去寻找它,却发现它不见了。”
“那就对了!”邓布利多欢快地拍起了手,“啊,抱歉,原谅我的失礼……但它大概率就是使她重生的重要一环!被无法破除的血咒所保护的血液,那是任何外在力量都不可抹去的客观存在,而现在也一样――在她燃尽自己之前,你曾触碰过她的血液吗?”
斯内普却只是摇摇头,双眼无神地望向面前仅剩底座的雕像。“……不曾。”他轻声说,“她不允许自己的血落在我身上。”
“……什么?哎呀……”推断陷入僵局,邓布利多苦恼地再次折磨着胡子,“……也对,不管在何种场合,她都不愿伤害你……诶,这是……”
他的视线落在斯内普破了的衣袍左肩,深色的血迹难以察觉,但下方苍白完好的皮肤却随着手中擦拭的动作暴露无遗。“这是谁的血?”他问。
将巨蛋小心地翻转到另一面后,斯内普发出一声轻笑,像在质疑邓布利多为何会问如此没水准的问题――这不能怪他,内心的痛苦过于强烈,会让人忽略掉□□的疼痛――或者曾经有过疼痛。
于是,邓布利多只好换了种询问方式,“你的伤口愈合了,西弗勒斯……她在燃烧时难道还能分出精力为你治疗吗?”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否定了斯内普自救这一假设,依照对方目前糟糕的精神状况来看,反倒更像是巴不得自己也因失血过多而尽快死掉。
闻言,斯内普僵硬地扭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无半点受伤的痕迹。“不,她只是……”他喃喃地回忆着,肩上仿佛又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她只是伏在我的肩头,无声地流泪……眼泪……”
邓布利多当即了然地点点头,“眼泪――哦,对,当然是眼泪,她的眼泪治愈了你的伤口,和福克斯一样,和真正的凤凰一样……这可真是一项惊人的发现――”
“不,我是说,眼泪,”斯内普打断了他,语调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她的血,没有,但是眼泪……落在了这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此时正静静地躺着一颗金色的凤凰蛋。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邓布利多家族成员更了解凤凰了,如果有,那也只能是纽特・斯卡曼德。上了年纪的他捱不住通宵,在邓布利多离开前就早早地回了猪头酒吧的客房,谁知道刚睡着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他困得睁不开眼,但看到来人是邓布利多后(确切地说是邓布利多斜后方斯内普怀中的金蛋),两颗眼睛立刻便像深海探照灯一样亮了起来。
“凤凰蛋?梅林啊,这真是百年――不,三百六十二年难得一遇!”听了邓布利多的叙述后,斯卡曼德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接过金蛋东瞧瞧西看看,老花镜快悬不住了也不打算去扶。斯内普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邓布利多笑着在一旁调侃道,“放心,哪怕粗心地把自己从天文塔摔下去,他也不会让你的金蛋有丝毫磕碰的。”
“……我的,薇尔莉特。”斯内普一字一句地纠正道。
天快亮了,大部分学生还在魁地奇球场边淋露水,当邓布利多第三次催促斯卡曼德尽快给出建议时,他才终于不舍地交还了金蛋。“据我推测,和绝大部分神奇鸟类一样,把她放在温暖干燥的地方就好。”
温暖干燥……斯内普的心猛地一抖,自己的办公室和这两个词完全不沾边啊。
“不要大力撞击,不要用水清洗,不要在周围施放强烈的攻击性魔法。”斯卡曼德把老花镜推回了鼻梁,谈及自己专业的话题,他能一口气说道1996年,“还有,和猫头鹰这类鸟类一样,尽量不要携带她幻影移形――可能会影响她的心情。”
斯内普的心又猛地一抖,自己这个监护人未免也太不称职了。“……抱歉。”他低头小声说。
“你确定它听得懂你说话?”一旁看热闹的邓布利多――详细来说是阿不福思・邓布利多,怀疑地嘀咕道。
“当然!”赶在斯内普回答前,斯卡曼德高声抢了先,“尽量多和她沟通,斯内普先生!这样等她孵化出来,会与您更加亲近!”
“更加亲近……”斯内普抬起头,“……你是说,她会再一次忘记我吗?”
此言一出,两位邓布利多先生都闭上了嘴。斯卡曼德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只能在原地紧张又尴尬地揪起了自己的胡子(这大概是长胡子老年群体的通病)。
“无妨,只要她能回来。”斯内普却只是笑笑,“我可以等,等她想起我。”
由于一位裁判和一名勇士的离奇失踪,重启后的第一届三强争霸赛以一个不太圆满的方式宣布了结束;由于与勇士一起失踪的还有比赛奖杯,这一届三强争霸赛的冠军一栏只能暂定为空白。这一结果令所有人都觉得扫兴,但比起这个,大家更关心那名勇士的下落。至于被施了遗忘咒后才解了定身咒的福吉部长,本就对比赛没什么兴趣的他称自己一晚上坐得腰酸背痛(尤其是两只胳膊),客套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提前送走了友校的师生,邓布利多再一次召开了教职工及相关人员小型会议(出席会议的不包括当事人……啊不,当事蛋,她正于自己院长的陪同下在赫奇帕奇的温室里享受暖光)。参会人员对这一不符合魔法常识、甚至不符合科学常识的现象礼貌地表示了震惊,但片刻的讨论后便都又欣然接受了,毕竟,有离谱的第一次作为前车之鉴,更为离谱的第二次倒也显得异常合理。“……别再搞出第三次就好。”麦格教授微笑着摇摇头,其余众人也纷纷附议。
然而,薇尔莉特最要好的两位朋友并没有获得参会资格,他们各自的家长倒是分别找邓布利多进行了单独的沟通。在这之后,他俩在无人的有求必应屋合计着已知信息,具体交流情况如下:
“我妈妈在信里说薇尔莉特很安全,就是生了场病,让我发挥绅士风度多关心关心她……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关心她!?”
“诶?我妈妈没跟我说这些,她只说斯内普是个很靠谱的人……”
“……”
“……”
两人在魔药办公室门口蹲守了一天,发现连只小虫子都没从里面出来过,只能满学校地寻找斯内普的踪迹。“为什么会来问我?你难道觉得我和他很熟吗?”雷古勒斯・布莱克面对支吾的黛西,平淡地拒绝了帮助,黛西在心里咒骂他的同时不由得再次怀念起了好说话的卢平叔叔;“去,去!别惊了我的窝子!”穆迪直接没好气地驱赶着德拉科,出于报复心理,德拉科往湖里丢了几颗大石块后拔腿跑路,气得穆迪抡起拐棍就要把他打成鱼饵。
终于,在学生们离校的那天,德拉科和黛西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斯内普――换做之前,他们绝对不敢相信会在斯内普身上使用这个形容词。他仍是一身冷漠的黑色袍子,孤零零地站在站台,手里拎着一个和他的着装及气质完全不符的……雪白色毛绒绒小篮子。
“……那是什么?”德拉科悄声问。
“……按照我对时尚的理解以及看麻瓜电视剧的经验……”黛西惊恐地吞了吞口水,“……那是个婴儿提篮!那里面是个婴儿!”
没有人敢靠近斯内普,尽管所有人都对他手里的篮子充满好奇。毛毯和薄被把它塞得严严实实,如果里面真的是个人类婴儿,大概在登上特快列车前就会被缺乏经验的监护人活活闷死。
德拉科和黛西都不说话了,他们在沮丧、愤怒、担忧等多种情绪中疯狂徘徊,《女巫周刊》的狗血故事好像一夜之间被打入了现实。那个婴儿如果是薇尔莉特的孩子……该死,她自己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但如果它不是薇尔莉特的孩子……什么?斯内普竟然和别人有了孩子?!
无论哪种可能,“斯内普是个混球”这个论断已经在二人心中坐实了。登上列车后,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化悲痛为勇气,直接去混球的车厢和他当面理论。
“薇尔莉特在哪?”“篮子里是什么?”冲入车厢的两个人同时愤怒地质问道。
斯内普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放下手中刚翻开的诗集,起身为这间车厢手动上了锁。糟糕!德拉科和黛西紧张地对视了一眼,既然秘密被发现,他该不会想在这里把我们两个灭口吧!?
“你你你你不能杀我们!”德拉科挡在黛西面前,声音和腿一样抖,“我妈妈说你向他承诺了不会伤害我!”
“我只是说过会从那人手中保护你,”斯内普平静地说。他坐回座位,一手拿起诗集,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篮子里的毛毯上,“况且,那人已经死了,誓言没了意义。”
黛西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管篮子里是谁的孩子,都不该被如此草率地照看。“这是夏天!它会憋坏的!”她忍不住叫道。
斯内普抬眼,挑起一侧的眉毛,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是‘她’。”
“……啊?呃,她会憋坏的!”黛西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前自己动手,如果不是德拉科拦住她,她也差点就这么做了。
这两个小鬼实在太难缠,斯内普叹息着抽出魔杖,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只是施放了隔音咒。“不能告诉别人。”他低声说。
德拉科和黛西连忙点头,随着斯内普揭开毯子的动作忐忑地探头向里张望,却并没有看到婴儿憋得铁青的小脸蛋。
“这是什么?”“是龙蛋吗?”
“薇尔莉特。”
两人条件反射地惊喜地齐齐转身,哪里有薇尔莉特的影子?“别开玩笑了,斯内普教授!”黛西回头,生硬地说,“我们不关心这是什么,我们只关心薇薇!她是否还……”
“薇尔莉特。”斯内普又重复了一遍,卷起的诗集指向篮子之中。
“……什么?”
“薇尔莉特――这就是薇尔莉特。”
“…………”
没有“离谱的第一次”兜着底,两人原地宕机到特快驶离苏格兰,才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呃,她,为什么?”德拉科结结巴巴地问。
斯内普不得已暂停了读诗,“你们可以理解成,她中了咒。”他低声说着,又翻到了下一页。
说实话,在不骂人的时候,他的声音还真挺好听的……黛西盯着篮子里的金蛋,为好友的选择放下了部分成见。
“好狠的诅咒……连邓布利多都无法破解吗?”
斯内普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诅咒――这怎会是诅咒呢?对他而言,这明明是一份莫大的恩赐与垂怜。
见他沉默,好奇又焦急的德拉科紧跟着接连抛出了所有的疑问,“那她什么时候能复原?是破壳而出,还是直接变回原来的样子?如果被孵化出来……应该会是只鸟吧?还是别的动物?龙、蛇、鸭嘴兽?她还能变回人类吗?”
“德拉科!”黛西小声地喝止了他。
那本读不完的诗集被放在了一边,斯内普伸手认真地整理着毛毯,就像在为某位调皮的小姐整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复原,变成什么样子,龙、蛇、鸭嘴兽,或是别的动物……怎么都可以。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和她分开了。”他的声音低沉悠扬,仿佛仍在跟篮中沉睡的爱人吟诵诗篇。
……听上去的确挺靠谱嘛。黛西感动地又一次点点头,拽着没有眼力见的德拉科悄然离开了这节车厢。
担忧着空间波动会对她造成不良的影响,除了幻影移形,飞路粉和门钥匙等快捷方式也被斯内普列入了违禁名单。列车抵达了国王十字车站,他想要换乘其他的麻瓜远途交通,可刚下车就被老熟人拦住了去路。
“你该不会想带她搭火车吧?”西里斯・布莱克不赞同地看着他手中的纸钞,“鱼龙混杂,你真的放心?”
这不关你的事。斯内普原本打算这么回答,说出口却变成了另一句话,“……我会保护好她的。”
“……我知道你会。”布莱克将视线从篮子里移开,抬头笑了笑,“走吧,我顺路带你一程。”
斯内普权衡片刻,并未拒绝。二人来到车站停车场那辆隐蔽的摩托车边,他接过布莱克递来的头盔,低声道了谢,对着篮中的金蛋比划一番后,犹豫地皱起了眉。
“哈哈――是你戴,不是她!”布莱克爽朗的笑声响起,听上去不像印象里那么讨厌。他把另一个头盔扣在自己脑袋上,拉下护目镜,示意斯内普坐在旁边的位置,“放心,我稳得很!”
这趟行程确实极为平稳。摩托车在半空中匀速穿行着,并未有任何抬高或俯冲造成的颠簸,换做以前,布莱克大概会无聊得快要睡着了,但此刻他却比考取驾驶执照那天还要专注谨慎。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了位于奇切斯特的房子,路尼正在门口着急地走来走去,他已经从多比那里得知了女主人的遭遇。
“哦,斯内普先生,女主人……”他红着眼跑过去,伸出双手想要接过斯内普手里的篮子。
“不必,我自己来就可以。”斯内普委婉地拒绝了帮助,转身看向跨坐在摩托上的布莱克。进来喝杯茶吗?作为主人或许应该发出邀请……但与他的关系好像还没有那么亲近吧?
“走了,我还有别的事。”好在布莱克也没有过多停留的意图。他冲路尼友善地扬了扬下巴,点燃引擎之后,在轰鸣声中做着最后的嘱托。
“斯内普!答应我!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嗯,我会的。”
“还有!如果你不想照顾了!可以把她交给我!”
“……”冷静,冷静。斯卡曼德先生说过,不能在她周围使用攻击性魔法。
暑假第一个月,斯内普的生活平和且充实。上午,为晒太阳的薇尔莉特朗读《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时事新闻,福吉连任了部长一职,在风平浪静的时局中这或许也不算太糟;午后,为晒太阳的薇尔莉特朗读《女巫周刊》上连载的言情小说,《麻瓜王子与火辣小女巫的二三事》目前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男女主第一百一十六次误会的阶段,对比小说标题来看实在是严重的虚假宣传;下午,为晒太阳的薇尔莉特朗读《侦探漫画》中的内容――这有着很大的难度,他不得不详细地描述每一个分镜的内容以便她理解,同时还要用不同的声线模仿超级英雄们的声音以便她区分。有时候路尼也会来帮忙,声音尖细的他通常只能客串各种女性配角,或者罗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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