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闹,原本昏睡过去的几个普通人也醒了过来。知道露宿荒野,遇到了妖怪,是这些仙门老爷救了自己,于是连连道谢。挨个问过庙观,发誓要去他们庙观里祈愿。
夏小余道:“不对吧,最后救了你们的是这位吧?”他指向洛颜。
几个戏人都觉得洛颜不过是个小姑娘,不相信她能打跑那么厉害的妖怪。以为夏小余胡说,又向长卿门弟子求证。没想到长卿门弟子竟然点头,这十人觉得出力的是洛颜,可答谢时却没把洛颜带上,心中有些惭愧。
戏人只好再问洛颜门派。
洛颜哪敢说,连忙摆手说不碍事,又岔开话题:“荒村不安全,你们别住了。”
那年长些的戏人道:“我们也没办法,当今世道乱,妖兽横行,大家赚点钱都不容易。本来有了点儿积蓄,买了几套行头,却没想到遇到一伙儿山贼,把银子抢了个空。本打算露宿荒郊野外了,却找到几间荒废的屋舍。本以为是喜事,没成想,哎,我们是真的倒霉吧。”
长卿门弟子面露同情,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们一下,就听见夏小余道:“合该你们倒霉。”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瞪向他,年长戏人身边有个少女,站起身问:“郎君何出此言?”
夏小余看都不看她,翻动着手里的戏本子:“你们随意编排别人,这就是原因。要知道恶意是会反弹的,今天,你怎样诅咒别人,明天,诅咒就会怎样落在你身上。”
他指尖戳着戏本子,快把纸戳破。那页纸上都是洛河神女的戏份,讲的故事离谱,神女因为憎恨白月光,所以讨厌白色和有月亮的夜晚。看见月亮就要跑出来杀人,月圆之夜杀人最多。
长卿门也是她屠杀的,因为长卿门里有一人穿了白衣裳,买了“白术、白芷、白薇、白果”几味药,触发了关键词“白”,激怒了神女。
这剧情把长卿门的人都看笑了,写戏本子的人大概不知道白梅圣手七十二门下真的有“白术、白芷、白薇”这三门,按照这个逻辑,洛河神女应该先屠杀这三门才对。哦,对了,白梅圣手也有个“白”,他还喜欢种白梅花,也不能放过他。
大概是写戏本子的人不敢,很多戏人是白梅圣手的崇拜者,戏中甚至没有尧山老祖,把圣手当作主角。谁敢把圣手写死了,那些戏人第一个不答应,说不定会把这戏人拉出去反复斩首。
夏小余指着那十人:“他们就是长卿门的,也算救了你们,你们这么编排他们,能安心吗?”
年长戏人:“这......”
夏小余:“这样吧,要是想谢他们,就把这段改了,现在就改。”
女戏人道:“外面都是这么演的,而且这戏本子不是我们写的......”
夏小余无情打断:“我不管,你们长手了就能改,别人演什么你们就演什么,没点儿新意,活该赚不到钱。”
女戏人被夏小余骂得脸红,还要反驳,却被年长戏人拉住:“算了阿桥,人家救了咱们,咱们要知恩图报。”
女戏人小声叫了声“师父”,算是答应了,伸出手指在年长戏人手背上摩挲,像是安慰,年长戏人反手握住她:“你写字漂亮,师父研磨,你来写。”
洛颜却被这一声“师父”叫得浑身一震,对夏小余道:“别这么凶吧,谁都有难处,大家互相体谅一下。”
夏小余看着她:“那怎么没人体谅你?”
洛颜挠头:“没事啊,我不太用。”
“她更不用。”
洛颜无奈:“那娘子那么漂亮,你怎么都不懂怜香惜玉?”
夏小余没立刻回答,他低头掏出袖子里的锦囊,捻起两片薄荷草叶子来嚼,一股凉气撞头,让人清醒了不少。
“她没你漂亮。都穿白裙子系红腰带,她比你差远了。”
洛颜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刚吐了血,又在地上滚了几圈,现在基本看不出衣服原本颜色。那女弟子和自己相同打扮,一身衣服现在还是雪白的。
正不解他为什么这么说,却看见那几片薄荷草叶子上,猛然想起来这人一直跟自己连轴转,好久没休息了,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已困得不行,全靠草叶子提神硬撑。便道:“哦,你是困了吧?睡一会儿?”
夏小余深吸口气:“我在外面睡不着,地硌得慌,睡醒了头更晕。”
洛颜换了个姿势:“那你倚着我吧,或者枕在我腿上,躺一会儿也好。”
夏小余迅速躺下,把头枕在洛颜大腿上,动作快得像是生怕洛颜反悔。这一串动作完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被哄好了。
他躺下了也不闭上眼,似乎发现了观察洛颜的新角度,看个不停。还是洛颜伸出双手,把他眼睛捂上的。
捂上眼睛,整张脸的攻击性就没那么强了。可那高挺的鼻梁,清晰的唇峰还有下唇饱满柔软的弧度却和那个人更加相像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随便怀疑人。被误解的痛苦自己还不清楚吗?
也不能是他。因为那个人从没说她漂亮。她喜欢红色和白色,但那个人却讨厌,他说,红色让他想起大渊国灭国时血流成河,白色让他想起父王母后下葬时漫天的经幡和纸钱。
都是他最憎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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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已经搞完了,故事可以圆上,别担心!白月光是不是真的存在啊,老祖之前到底喜不喜欢颜颜呀,嗯哼,敬请期待吧!还有虐男主什么的,我们这可是追妻火葬场啊!想要他几分熟,你们说了算:p
第20章
长卿门弟子趁此机会打坐休息,渐渐恢复了一些法力。
月色静谧,茅屋内其他人分作两拨,一拨是那一对戏人,女弟子拿了干净纸张,铺展在箱子上,提笔落墨。男戏人便给她研磨,瞧见她衣袖要粘在未干的墨迹上,赶忙帮她提起。
另一拨是洛颜和夏小余,夏小余看样子睡着了,她枕在洛颜腿上。洛颜兀自打坐,似乎已经脱离了俗世的纷扰,自成一个清净的小世界。
她坐的地方有几块凹凸不平的碎石,碎石缝隙里钻出几颗小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夏小余没睡多久就醒过来,这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似的微光,那两个戏人忙了一夜,也差不多改好了戏本子。
女弟子呈给夏小余,夏小余却不看,只对她道:“多念善言,好运自来。”
这女弟子此时心情一片宁静,敛裙朝他行了一礼。
洛颜问:“你们要走了吗?”
那几个戏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不住荒村,就要露宿大街。荒村还好,没人看见,露宿大街,万一被人看到了,登台演戏的时候,下面的人就会念自己的笑话。
洛颜摸了一遍衣袖,掏出来一堆碎银子递给那些戏人:“我就这些,你们先紧两天,我再想想办法。”
这把碎银子有大有小,像是东拼西凑来的,一个个孤苦伶仃,又肩负重任——它们要去救济更加孤苦伶仃的人。
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不怎么体面,但世道所困,谁又能活得那么体面?那女戏人犹豫着,想要接过来。
她还没碰到洛颜的手,却被夏小余拦下。夏小余解下了腰间玉佩递给那女弟子:“别拿她的,拿这个。”
这块玉佩有成年人巴掌大小,沉甸甸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玉的纹理细腻,上面雕刻着西王母种核桃救瘟疫的神话故事,人物的发丝和核桃树上核桃纹理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块值钱的东西。和那些碎银子一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
把玉佩拿去当了,能在城里的客栈住好久。
洛颜心中不安,她的东西,怎么拿都没事,但这是夏小余的东西。
却架不住夏小余非要给,他一只手就能把洛颜两只手连带那些碎银子包裹住,等到女戏人收了玉佩,他又对洛颜道:“这笔合该我出,就当是我找他们改戏本子的钱,是这个道理不是?”
戏本子里讲神女不好的情节改了,钱还让别人出了,好处全让自己占了,自己还没出半点儿力。洛颜道:“那谢谢你了。”
夏小余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那几个戏人收拾了东西,欢欢喜喜地走了。女戏人和她那位师父走在最前面,师父见自己的弟子不停摆弄那块玉佩,心里有些吃醋,便道:“你瞧那小子生得年轻俊朗吗?”
女弟子“啊?”了一声,看了师父两眼,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呀,他是生得俊朗,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那么俊朗的人。但是呢,即便他那么俊朗,在阿桥心里,他也比不上师父。”
男戏人这才露出笑容:“你刚才就在摆弄这玉佩,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女弟子从玉佩下面抽出一张纸条,因为这玉佩太大,递过去的时候把纸条完全压住了。其他人没看出来,只有女弟子一人知道。
男戏人神色一滞:“他专门给你的?”
女弟子摇头:“不知道啊,但他递纸条的时候戳了我手背一下,应该是要让我拿着。”
男戏人:“哦,那他肯定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你快看吧。”
女弟子却笑道:“你当是个人就有话对我说吗?他想对我说的话,比不上他想对那位白衣裳妹妹说的话万分之一。师父没瞧出来,他们两个才是一对吗?”
男戏人真没瞧出来,他喜欢阿桥,就觉得阿桥是天下第一美的女子,别的女子站在阿桥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别的男人当然也都喜欢阿桥。
阿桥一脸无奈地把纸条展开,上面没写几个字,阿桥看完却大惊失色。她立刻叫师父也来看,看罢,二人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阿桥像是做梦一样喃喃道:“那白衣裳的小妹子……师父,你醒来的晚些,没看到,最后确实是那白衣裳的小妹子把那妖怪打败的。”
此时几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男戏人愣了会儿神,大叫:“咱们快回去!”
茅草屋。
那几个戏人离开后,长卿门的弟子反倒难以平静,不知是昨晚听了长卿门故事的缘故,还是亲手抓了已经化作丧嫁女的紫荠师妹,一些屠门前后的事在脑海里涌现。
一弟子抚摸着手里的葫芦,看着葫芦里紫荠师妹的面容,叹道:“长卿门被屠发生在紫荠师妹结契的那一日。师妹结契,各门派都发了请帖,知道还有些没有门派的散修,只要愿意来,门主一律不拒。本是热情好客的好意,却让一些妖魔鬼怪得了机会。”
当时有一个鬼怪名叫喜宴丧镜,外形是一面镜子,真身是一对婚宴上枉死的恋人。
这对恋人是师徒关系。徒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娘子,师父却是个教书先生。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但他颇有才华。他比小娘子大不太多,面容又生的俊朗,几日相处下来,小娘子便对他芳心暗许。
但小娘子的父亲嫌这教书先生穷酸,当时为了拉拢一位富户,决定把小娘子嫁给富户老爷为妾。
小娘子抵死不从,成亲当日,打碎了梳妆镜子,用镜子碎片割破手腕自.杀了。
教书先生得知后悲痛欲绝,悄悄跑进小娘子府里,来到小娘子房间,拿她割腕的那片镜片化开了自己的手腕。
生不能在一起,死不愿再分开。
这二人含怨而死,已是不详。二人死后,富户想要敲诈小娘子家一笔,声称这二人生前通.奸,男先生跑进女弟子闺房就是证据,谁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谁知道这种事发生多少次了。胆敢送一个残花败柳给自己,瞧不起谁?
按照小娘子当地的风俗,婚前通.奸的女子是要和奸夫一起当众受鞭刑的。但这二人已经死了。富户却不管这么多,命人抛开坟墓,当众鞭尸。
二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鞭子下去就把小娘子拦腰抽成了两截。据亲眼所见的人讲,那场面当真惨不忍睹。
二人怨气更重,冤魂双双进入割腕时打碎的梳妆镜子,当晚便杀死了富户一家五十余口。
妖镜吸了血,法力更强,滋生出了一种妖怪,名叫丧嫁女。这只丧嫁女带着妖镜出现了婚宴上,夺取新嫁娘性命,又制造出许多丧嫁女。
“我们猜测屠门是洛河神女所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喜宴丧镜。喜宴丧镜杀人后会在现场留下特殊的碎镜子片,长卿门当时就有这样的镜片。喜宴丧镜曾经被尧山老祖收服了,但天裂时又被洛河神女抢走。那段时间,镜子应当在洛河神女手中,神女,你怎么解释?”
洛颜道:“我是拿走过,但后来被偷了。那时不在我手上。”
长卿门弟子问:“好端端地你偷镜子干嘛?”
洛颜低头不语。有弟子道:“我听说是和那位白月光有关。喜宴丧镜虽然是个凶物,但经老祖炼化后,也能做一件法器。当时白月光出了事,老祖正准备用喜宴丧镜去救她,神女不答应,就把喜宴丧镜给偷了过来。”
其他弟子看洛颜的眼神带上戏谑,洛颜耳朵发红:“不是这样!”
却没什么信。其实,真相不一定是人们最愿意相信的,相比之下,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一个自己认为合理的揣测。
在长卿门弟子再次开口前,夏小余拦下:“我有一点很奇怪,你们总说尧山老祖的白月光,这位白月光难道没有名字吗?”
长卿门弟子对视一眼,他们还真不知道白月光叫什么名字。其实她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单是“尧山老祖的白月光”这个称号就能盖过她所有的荣耀,她之所以被人们关注,也是因为她是老祖的白月光。
但处于好奇,还是有人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眼洛颜,盼着她能记得昔日这位情敌的名字。洛颜道:“她叫洛思思。”
“姓洛?她也是黑熊岭一带的居民。”
洛颜点头:“嗯。”
黑熊岭一带的居民都姓“洛”,这是因为初代洛河神女洛秋螟。洛秋螟曾是和尧山老祖齐名的修士,不仅修为境界高,人也善良,经常帮助当地居民,人们称其“神女”。人们认为和神女拥有同样的姓氏是一种荣耀,也能保佑自己平安顺遂,于是都改姓“洛”。
后来洛秋螟成亲生子,再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只有洛颜知道,她的母亲在她七岁的一天夜里从伊阙的山崖上跳了下去,坠入洛河里,被河底的碎石撞死了。
洛颜声音平静:“她曾是、是他的徒弟。”
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尧山老祖开创了尧山派,也是尧山派的掌门。但他直到飞升前只收过一个弟子,就是他的那位白月光。
长卿门弟子没想到洛颜知道这么多事,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亢奋得不行。
这段三角恋每次被人提起都叫人无比兴奋,奈何其中大多故事都是揣测。眼下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当事人,还不趁机把细节挖个透。
“神女,听说白月光和你长得很像,身形也差不多,你是按照她的模样化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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