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廊布满大小不一的画框,画上光影被切割成几何图案,给人一种天然的艺术气息。
许羽书一幅幅看过去,在看到其中某幅时不由得停下驻足。
画中是两个穿校服的初中生,一男一女,正在追逐打闹,眉眼间充斥着童真稚气。
两人脸上均洋溢着笑,氛围好到出奇,以至于许羽书有一瞬间的怔愣,恍然想起那张保存的照片。
也许是今天太冷了,冻得人头脑发昏,她居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将那张照片拿出来,和眼前这幅画对照一下的冲动。
可直到身旁的人影变变换换,走了又来。她始终保持着仰脸看这幅画的动作,再无其他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许羽书才倏然回神,愣愣地转头。
裴知欲穿着挡风外套,浅灰色让他一贯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感,侧影看起来安和淡然。
他目光落在这幅画上,似乎有片刻的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许羽书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也回想起了高中的某刻场景。
可当他转过头来,眉眼平静地看着她,无波无澜到一丝情绪都无,她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许羽书慢半拍问:“……你怎么在这?”
裴知欲安静一会儿,才说:“陶冶一下情操,感受一下艺术的魅力,这个回答可以吗。”
许羽书:“……”
也许是人流量变多,拥挤得让人感到烦躁,又或许是和他共处一块空间天然让人感到不适,许羽书心情忽然有些闷。
她径直走到旁边的一幅画上,这个位置接近出风口,空气瞬间流畅无堵,却也因此变冷了不少。
许羽书不由自主缩了下肩膀,余光瞥见裴知欲似乎往这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也走了过来,裴知欲说:“冷不冷?”
许羽书:“不冷。”
气氛陷入沉默,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在这片寂静中,裴知欲忽然问:“听说下周你班长生日?”
许羽书看他一眼:“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而已。”裴知欲耸耸肩,“以你和顾朗这么亲近的关系,肯定不会缺席吧。”
许羽书皱眉,扭过脸看他:“什么叫我和他这么亲近?”
“我说的不对吗,”裴知欲说,“你和他不亲近?”
“……”许羽书一噎:“你说是就是吧。”
“噢不对,”裴知欲好似想起来什么,唇角忽然弯了起来,“高中时好像是咱俩比较亲近吧?”
许羽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鬼话,下意识反驳:“谁跟你亲近。”
“忘了高中谁给你讲题了?整天大把大把时间往自习室跑,午休全拿来给你讲题、梳理知识,我那么多时间就这么白费了?”裴知欲懒洋洋道,“许羽书同学,做人得懂得感恩知道吗。毕竟给你讲题的是我,而不是你亲爱的班、长。”
许羽书哑口无言,倍感无语地看着他。
这人满肚子歪理,最喜欢混淆是非,她说得过他才怪。
“你这什么表情,”裴知欲挑眉,“我说的哪里不对么,污蔑你了?”
许羽书:“……”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把嘴皮子磨得这么刻薄。
许羽书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成功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说起来,她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始终贯彻着躲人的原则,碰见不想看见的人躲,说不过别人也躲。
世间如此之大,茫茫人海中,磁场不合的人数不胜数,不想看见躲就是了,比如梁悦。
但说不过别人的情况在许羽书这里,几乎没有过,除了碰上裴知欲的时候。
许羽书磨了磨牙,既然说不过,那她躲还不行吗。她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扭身就走。
按照料想中的场景,她会走得飞快,稳稳当当如履平地,连背影都透着股冷酷无情。
但……幻想毕竟是幻想,而现在是现实。
所谓现实,就是总和想象中的场景天差地别。
谁能想到,就在她推开门的前一刻,好巧不巧进来个人,以至于许羽书厚重的木门不仅拉了个空,还被反弹回来的门迎面怼了下。
许羽书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肘撞到了桌角,刚好能借力反撑,不至于摔倒,脚却不受控地扭了一下。
裴知欲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想要检查一下情况:“脚崴着了?”
嗓音依然不冷不热,但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出现了幻听,许羽书居然听出了几分急躁。
“我没事。”许羽书推开他,“不用你假好心。”
这一胳膊牵扯到腿部的肌肉神经,疼痛感细细密密传来,许羽书更是觉得无法忍受,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她真怀疑她跟裴知欲命里相克,否则怎么一遇上这个人,她就变得倒霉至极。
裴知欲皱眉问:“你还能走?”
“……当然能。”许羽书舔了舔唇。
“能是吧,”裴知欲站起身,散漫地往旁边一靠:“那你走一个我看看。”
许羽书:“……”
第24章 涂药 难不成你想我抱你?
许羽书硬撑着小幅度地动了下脚, 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红肿的脚掌僵在半空,根本着不了地。
裴知欲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是能走?”
许羽书唇线紧绷, 咬着牙作势要不管不顾地放下去, 这时眼前忽然一暗, 裴知欲毫无征兆地往她身上扔了件外套。
许羽书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穿上。”裴知欲说:“我背你。”
许羽书皱眉:“说了不用。”
她知道这时候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背她。
但不知怎么搞的,她面对裴知欲时,总较着一股不想轻易认输的劲儿, 会萌生一种她一旦松了口,就会跌入无法回头的境地的错觉, 这种不确定性因素让她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许羽书,”裴知欲缓缓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裴知欲面无表情地靠在那里,整个人一如既往的冷淡, 只不过细看的话, 眉眼间又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急躁。
脱去外套后他身上只剩了件薄线衫,劲瘦宽阔的脊背贴上画板,像是和要画里的场景融为一体。
许羽书语气看似平稳地反驳:“谁怕了?”
“不怕啊,那你这么抗拒干什么?不让我背,那难不成——”裴知欲忽然偏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想我抱你?”
空气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忽然间烟消云散。
裴知欲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烦。
两个颜值出色的人本就惹人关注,更别提其中一个姿势怪异,弓着身子扶着脚,过路人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点八卦探究的意味。
“……”许羽书如芒在背, 咬牙说,“你给我转过去,立刻,马上!”
裴知欲慢悠悠在她身前蹲下,转头提醒:“外面冷,外套穿好。”
“知道。”许羽书披上外套,狠狠砸了上去。
她以为自己用劲十足,但裴知欲其实压根没什么感觉,稳稳地拖着人大步往外走。
刚出店门,一股湿寒的冷风迎面吹来,无孔不入地钻进骨头。
许羽书下意识裹紧外套,她虽然身材高挑,但身上其实没几两肉,浑身上下瘦的仿佛只剩骨头,裴知欲宽大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衣摆甚至还能盖住他的大半身子。
裴知欲腾出手又往下扯了扯衣角,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团团围困。
许羽书鼻尖盈满了清冽又好闻的味道,她眼睫颤了下,鬼使神差问:“顾朗生日,你会去么。”
裴知欲反问:“你不去?”
许羽书毫不犹豫说:“我当然去。”
裴知欲嗯了一声。
-
到了家门口,许羽书当着他的面输了密码,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隐藏的屋内设施展露出一角,裴知欲却冷不丁停在原地不走了。
许羽书:“?”
裴知欲冲屋内抬了抬下巴,说:“这次能进了?”
“……”真是喜欢翻旧账的小气鬼,许羽书忍气吞声道,“你进不进?”
“进,怎么不进,起码得进去看看你的黄金屋吧,”裴知欲用眼神示意了下从门口到沙发的这段距离,“再说了,我要是不进,你总不能爬过去。”
“……”许羽书真是无法反驳。
裴知欲进门后直奔客厅的沙发,把她放到了上面。
明明是被背的那个,许羽书却仿佛比他还累,一头瘫倒在沙发上,倒是没忘悬空受伤的那只脚。
反观裴知欲的外套,早已被她抛诸脑后,胡乱挤压成一团,最后又滑落到地毯上。
裴知欲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沙发上躺尸的许羽书,一边不紧不慢捡起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一边打量着房间的构造。
两室一厅的格局,由白、蓝两种颜色构成主色调,风格温馨又和谐,家具样样不落,每处都彰显着生活过的痕迹。
裴知欲环视一圈,点评道:“装修得不错。”
许羽书一听他出声,才想起她还没让人坐下。
她竭力坐起身,捞起一个抱枕扔给他,又抬了抬屁股想要给他挪个空。
裴知欲看她一眼:“脚崴着了还不老实,想干什么?”
“……”许羽书无语,“你不坐?”
“用不着你挪地。”裴知欲示意了下地毯旁边的脚凳,“我坐那。”
“……你不嫌矮就行。”许羽书又说,“茶几上有干净的杯子,想喝水直接倒,不过热水得你自己烧。”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裴知欲把她背来的,许羽书扪心自问,做人还是得有点良心,起码最基本的招待得到位吧。
何况以裴知欲小肚鸡肠的性子,回过头反咬她一口,说她招待不周,也都是有可能的。
许羽书当然要从源头上杜绝这种可能性。
许羽书给方苏真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后者闻言,话语间的关切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飞过来。
“行行行,你待在家别乱动啊,我马上过去。”方苏真焦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许羽书安抚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你来的时候路上开慢点。”
挂断电话后,许羽书一下下抛着手机,留意到站在客厅给助理发消息的裴知欲,有些心神不宁。
某种程度上来说,刚才裴知欲主动提出让方苏真过来照顾,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晚上裴知欲真留下来了,先不提他住宿的情况,光是两人接下来长时间的相处,就会让许羽书倍感压力。
在她发愣的这几秒钟,裴知欲不知从哪找出来她家的医药箱。
他翻出一支消肿药,挤出一点抹到棉签上,单膝屈起点在沙发上,弓着身子朝许羽书俯首。
男人气息像汹涌的海水一样四面八方袭来,空气里的压迫感几乎要掩盖不住。
“!”许羽书还有些天马行空的脑子瞬间警铃大作,如临大敌一般:“……你干什么?”
“你脚不疼?”裴知欲捻了捻手里的棉签:“给你抹点药。”
“不用你抹,一会儿真真来了她帮我上就行。”许羽书没受伤的那只脚胡乱蹬着,吓得一直往后缩,无奈身后就是沙发靠背,避无可避。
整个人像是炸了毛一样的猫上蹿下跳。
裴知欲似笑非笑道:“上个药而已,没必要搞得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吧?”
许羽书双目圆瞠:“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
“放心,我这人可不像你,最喜欢恩将仇报,虽然我时间一向宝贵,但做件好事的时间还是有的。”裴知欲说。
他用手肘压住许羽书不停动弹的那只腿,然后另只手不由分说往下。
沾着药膏的棉絮强势地抵在脚踝,丝丝缕缕的热意无限蔓延,许羽书不知为何却倒吸了口冷气。
裴知欲一顿:“疼?”
说不上疼,就是……很痒,肌肤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挠。
许羽书抿唇:“还好。”
裴知欲观察了几秒她的表情:“疼就说。”
他放轻了动作,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红肿的脚裸,手腕变换着角度,将药膏一圈圈细致涂在上面。
裴知欲接了杯凉水,灌了两口,忽然说:“你给方苏真打个电话。”
许羽书:“?”
“让她来照顾你,”裴知欲笑了,“不然你想我留下来——”
许羽书立马打断他:“你想多了。”
“我可没有那个时间。”裴知欲慢悠悠说完。
敲门声猝不及防响起,咚咚地顺着空气传进耳膜。
许羽书慌乱地推他:“肯定是真真来了,你快点去开门。”
裴知欲没动:“还没涂完。”
敲了半天才想起来许羽书脚受伤了,方苏真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拧开把手径自进来了。
方苏真进门刚抬头,就不由得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难以言说的一幕。
男人半伏着身子,单膝跪在沙发上,宽厚的脊背挡住大半往里窥探的视线,只能看见从底下延伸出来纤瘦笔直的一双腿,以及在腿间的动来动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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