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热热烫烫,就如同我心中的五星红旗。
——是饭团!!!
我很少用震撼去形容一件事。
但我抱着这个三角饭团,甚至还好心地帮我加热好,要知道食堂的微波炉排队的人超多,本人心情相当震撼和感动。
“你居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什么叫「居然」,我本来就是。”
“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啧,知道就好。”
我非常期待地想打开包裹饭团的塑料薄膜,但手指突然停止,把它放在一边。
我是一个会把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的人,披萨会先吃没味道的披萨边,最后吃披萨的中心。
宫治看到我的动作,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不吃?”
“那个当作晚饭。”
“为什么?”
我指了指便当,又指了指饭团,抬头颇为歉意地看着他。
“我吃不下那么多,也不想浪费。”
“……哦?”宫治托着下巴,“你今天居然还带便当?就对我这么不信任。”
“明明是你昨天一副我死都不会给你带饭的表情,让我误解。”
“居然怪我?你可真没良心。”
我没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本人非常引以为豪,毕竟我是看过七遍甄嬛传的女人,我的良心早早就埋在那句菀菀类卿之中。
宫治又打开他的布袋,从里面拿出同样的一个饭团,撕开塑料纸,大口地咬下,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他像一只狐狸。
不是故意提到这个生物,而是因为这个生物是稻荷崎的象征。
稻荷崎不管是什么社团,应援物都是狐狸,篮球社是打篮球的狐狸,足球社是踢足球的狐狸,文艺社是读书的狐狸……我们吹奏部比较特别,因为乐器太多,都想让应援物拿着,据说在建校之初声部长们开了三天会议吵架,最后是弹钢琴的狐狸。
问题是,吹奏部根本没有钢琴。
说回正题,我觉得吃东西的宫治很像一只狐狸。
这对全校有名的双胞胎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形容有些好笑,但我发现他们比正常的日本人眼睛更大更有神,因此看上去很傻很天真。
吃东西的时候,宫治会把眼睛眯起来,开心又满足,嘴角还带着笑意,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狐狸。
我筷子上的饭顿时不香了。
我的厨艺还可以,中游偏上。
中游是因为我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全靠自学成才。偏上是因为我是留子,没有留子不擅长做饭,虽然卖相不佳但口味绝佳。
但与之相比,显然宫治的饭团看上去更好吃,还飘过来超级香的辣味,是那种干辣椒或炸辣椒的的香味。
我默默地合上便当盒,把筷子收回布套里,悄悄把手伸向我的战利品,以最快的速度撕开塑料布,大咬一口,米饭和内馅尽收嘴里。
“好吃哎。”我热泪盈眶,就是这个地道的味,“我宣布这是7-11最伟大的单品。”
“7-11?”宫治疑问。
“你不是从7-11买的吗?抱歉,难不成是罗森?”
“……”
“我懂了,是全家对不对?”
宫治的声音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这是我亲手做的。”
“……”
我这才发现宫治带的饭团比便利店带的要更大,有我的巴掌那么宽,而且没有商标。
这个男人还会做饭团??
宫治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瞬之间变得无比高大威猛。
“哇。”我特意放下饭团鼓掌,“你好厉害。”
“谢谢。”他很受用。
“你明天还会给我带吗?”
“嗯。”
“谢谢爸爸。”这句用的是中文,致以一个留子最崇高的敬意。
“什么意思?”
“你好帅。”
“……怎么和昨天的发音不一样。”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宫治瞪着我,似乎在思考我是不是在骗人,但他无计可施,虽然国文课会教授很多中文字,但不会教发音。
我转移他的注意力:“明天,我可以点菜吗?”
“你还想点菜?”宫治咬了一口饭团,因为嘴塞满所以声音喃喃,“给你做就不错了。”
“但只有三次机会能吃到宫大人的手作饭团,我想好好珍惜。”
“……”他哼一声,算是松口,“你想吃什么口味?”
“鱼香肉丝!”
“啧。”宫治烦恼地想,“你们中餐好麻烦。”
他今天上午就为了炒辣子鸡,去中华商店买了干辣椒,结果差点辣得眼泪都流出来。
“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这么厉害,还这么擅长做饭,女子力超棒的!”
“……”宫治一看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断的赞扬令人发愁。虽然听上去不走心,但主要量大管饱,他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句,“我试一试。”
鱼香肉丝在日本还算出名,但被不幸地本土化。为了防止宫治做得不正宗,我立刻向他要来Line,转发一份完整又地道的老林家传菜谱给他。
他懒洋洋地把靠在护栏上,一边吃饭一边翻阅,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又长又细致的做法。
“料酒是什么?”
“呃,料酒就是料酒。”
“一句废话。”
“那你说味淋是什么?”
“味淋就是味淋。”
我摊手,表示我就是这意思,宫治烦躁地瞪我一眼,继续阅读菜谱。
“那适量又是多少?”
“适量就是适量。”
“……你要不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加油!凭感觉随便放,我相信你!”
“……真有你的。”宫治吐槽道,“我晚上还得去一趟中华商店。”
我立刻又给他发了一个链接:“这个商店最便宜,还经常打折,你去这家。”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个链接,防止他继续出错:“要买这个牌子,这牌子味道最香。”
“……”
“花椒油建议你自己做,我再传授你一个花椒油小秘方。”
“……”
宫治说我真麻烦,但我强调所有人都对食物报以虔诚之心,每顿饭都要认真制作,他反过来骂我的便当做得那么垃圾还好意思说他不虔诚。
“我这辈子只再能吃你两顿饭了,你就让让我吧。”
“林,你真是过分。”
我仔细想想,确实有点过分,对于仅见过几次面的人,确实剥削得太明显。
我迅速妥协。
“宫大人可以随便做。”
“……我才不随便做。”
“哇,你真好心。”
“我发现你一理亏就会夸人。”
“哇,你真聪明。”
最后我和宫治协商出了一个结果,我会带他去中华商店,需要的调料由我来买单,而他会用这些调料做出地道的鱼香肉丝。
这真是我最大的让步,毕竟我是个省钱狂魔。
虽然父母在国内给我足够的生活费,但每次看见超市里价钱的数字,我都会忍不住换算成人民币,然后默默省吃俭用。
但钱应该花在刀刃上。
我觉得宫治就是一把锋利的好菜刀。
由于高中就来留学,也没去当地的语言学校,没有交到留学生小伙伴,导致我一直没机会傍上一个好厨师。
而现在机会来了。
“那晚上六点学校门口见。”
“六点半可以吗?”
“好。”
第002章 辣条
定在六点半是有原因的。
虽然日本高中下午三点就放学,把时间交给学生自由发挥,非常空闲,但我的情况比较复杂。
首先,我是学生会的,我希望能够有朝一日统领整个稻荷崎的日本人,需要尽心尽力地去主动揽活并积累声望。
其次,我还是吹奏部的,稻荷崎的吹奏部很出名,和那些风生水起的运动社团一样出名,监督老师是位名师,不允许任何人缺席训练。
虽然可以请假,但不能天天请假。
上个月稻荷崎吹奏部刚刚县里的金奖,接下来是关西大赛,只有三个出线全国的名额,正是最重要的时刻。
所以不过我们的声部长是个很好的人,知道我的情况,会为我打掩护。
这件事还是部长默许的,有自己人安插在学生会,吹奏部能批下来更多经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事。
因此,我的最后一重身份就是超级间谍。
一边在学生会给其他社团降经费,一边偷偷给吹奏部加经费,让我们吹奏部成为稻荷崎背后的掌权者。
为了完成上述艰巨任务。
我每天六点半甚至七点才能回家,放学后吹奏部完成统一训练,大概四点多开始是各个声部的训练,再到五点半声部长会让我偷偷早退,赶去学生会做每日的日常工作。
而落下的训练就要自己回家补回来,所以每天必须扛着乐器包回去。
今天稍微晚了一会儿,学生会上个月账目不平,虽然只差一百日元,但这却是最难搞的,导致部长、副部长、书记和我为了查出错漏花了好久的时间。
我从教学楼出去,远远就看见门口的黑发男生,非常抱歉地小跑过去。
“抱歉晚了。”我拍宫治的肩膀,看见这张脸,突然愣了一秒,“怎么是你?”
“不是和我约好了吗?”
“……”我后退一步,在胸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和我约好的可不是你。”
“怎么不是——啊!好痛!”
校门的墙壁后又探出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重重用拳头地捶他兄弟的头,毫不留情。
“阿侑非要跟上来,我甩不开他。”宫治叹气,“抱歉林同学,他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
为了伟大的鱼香肉丝,我愿意先退一步,并且希望他们也退一步。
“你们得帮我提乐器包。”
“好。”
我和宫兄弟走在路上,引得许多路人回头。
我挺理解这件事,毕竟双胞胎不常见,长得如此相像的双胞胎更不常见。
这两个人像是等比例复刻一样,从头发丝到脚跟几乎没什么不同,我入学的时候也好奇地到隔壁班围观过。
乐器包是宫治拿着的,他显然比我想象得更有良心和道德,而且相对而言很安静,比他叽叽喳喳的兄弟强。
宫侑一直好奇地围着我问东问西。
“林同学居然是中国人。”
“嗯。”
“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我日语比较好,而且名字很日本。”
我的名字是林结衣,在日本一花瓶砸下去,能砸出千百个“结衣酱”。
“那你怎么学的日语?”
“看动漫、电视剧和综艺。”我想起了一件事,“你们知道月曜日夜未央吗?”
“那个搞笑采访节目。”
“第93期的第39分钟——是我。”
宫兄弟很震惊,他们估计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高中生居然能上节目,甚至比他们这种明星选手还更早登上电视台的大荧幕。
“你们不觉得我的灵魂超级有趣吗?”
宫治笑了一声:“是挺有趣。”
而宫侑没接话,他忙着翻Youtube,势必要找出那个视频和那个片段,才会相信我的话。
我们三个站在路边等列车道的栏杆放行,一起埋在宫侑的手机上,观看我的成名影像。
这段我能倒背如流,光是自己就看了不下二十遍,是主持人采访在日的外国人,问他们对日本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35亿,还当众表演了这段经典台词——咳咳,大家好,我是职业女性(笑)。久美酱,快点工作啦。什么?忘不了前男友,所以没法专心工作,真是不行(笑)。忘不了前男友(笑),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一直嚼没有味道的口香糖吗(摇头)不想来块新的口香糖吗?男人和口香糖一样,没了味道只要再找一个就行了,你知道世上有多个男人吗——(笑)
“35亿。”在视频的高潮,我的情绪也被视频里自己的演技打动,高傲地扬起下巴,跟着屏幕里的自己说,“还有5000万人。”
“……”
经典永不过时。
我当时采访的时候还担心这么大长串的内容会被无情剪掉,但剪辑老师估计也被我逗笑,居然一刀没剪,让我能靠着这个经典曲目成为那一期月曜日的主角——不愧是我。
要是旁边再有两个帅哥脱衣服,那么这段视频将成为下一个油管百万播放,战胜知惠美的原版视频和一系列明星的翻版表演。
宫治看着这个视频不停地乐,宫侑更是笑到直不起腰。
“林同学,你以前是长头发?”
“是。”
“怎么剪短了?”
重点是这里吗?我对他们两个很失望,这段视频的高明之处难道不是我有趣的灵魂吗?
我叹了口气,解释自己在开学前剪发的原因。
“因为斩男不如斩女。”
黑长直估计是大多数男人最喜欢的方向,但我偏偏要剪一个非主流的鲻鱼头。
不得不提,樱花妹真的超级卡哇,情绪价值拉满,会围着我大夸特夸,会喊“结衣酱卡酷一”,令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只恨我不是女同。”我捶胸顿足,“太可爱了!想娶一百个回家!”
“……”
宫家的双胞胎难得心有灵犀地双双无语。
无论是这个视频,还是这个视频的主角,都让他们觉得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就对了,当留子哪有不疯的。
“话说,这是什么乐器?”宫治举起他提着的乐器包。
“双簧管。”我回答。
“哎,没听过。”宫侑转到另一边,想抢宫治手里的乐器包,但被他的兄弟狠踢一脚,“林,你吹给我看看嘛!”
“别对人家提无理的要求。”宫治又踹他一脚。
我当然婉拒了哈。
当众表演搞笑段子是一回事,当众正经奏乐是另一回事。如果要表演双簧管,我还是希望能在端庄大气的舞台,而不是在街头。
我的初次街头表演还是想留给二胡,虽然目前还不会,但我真的很想戴墨镜翘着腿,满脸悲伤地拉二泉映月,还要放一个破碗收集硬币。
“如果我选上吹奏部正选。”我没有把路都堵死,和他们承认,“到时候在看台上,你们就能看见我吹双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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