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太想见到宫侑,但他直接了断地表明来意,言行都很坦荡。
或许是被这种坦荡的情感触动到,对视过后,你松口答应给他十分钟。
“我——我……”
来之前宫侑提前在心里打过腹稿。其实也不能算腹稿,这段时间他白天照常上课训练,夜深人静一躺在床上脑海里先播那天的纪录片,播完了就开始映后访谈,尤其还被你二话不说地删了好友,那些无人可说的话就翻来覆去在脑子里滚。
现在你就站在他面前,目光泠泠。宫侑从来都是越逆风的局面越亢奋,无数次站在赛场上铸就那一颗强心脏,难得产生这种犹豫。
“啊!”他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态度闹得很张扬,话语又透露出另一重意欲,“我是要说,无论我还是阿治,我们都没有任何一点要戏弄你的意思。”
“那你要我怎么理解,我男朋友的双胞胎兄弟假扮他来和我约会这种事?”
“也不算假扮吧……约你的人就是我。我给你发了照片,是你没有认出来和你对话的人不是阿治。”
你真的气笑了,他怎么敢说这种话?等一下……你面色一变:“照片?”
他强装镇定:“很奇怪吗,那种照片阿治也给你发过吧。”
你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失语。宫侑到底也不完全是未被社会驯化、不通人性的物种,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来,拿深灰色的眼睛偷瞄你,“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阿治他……这段时间真的很伤心。”
尽管表现得视而不见,但你和宫治每天都坐在一个教室里,又是刚刚分手,不可能注意不到他的状态。你抿了抿唇,还是冷下声音。
“你觉得宫治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吗?”
没有宫治的默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宫侑可能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站在你面前的姿势看起来有多老实,不仅仅是因为身高差,他此刻面对着你就是眉眼都耷拉着,任谁都看得出来刚刚全是虚张声势。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我的原因吗?”
你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亲密关系具有排他性,你和宫治应该是最理解的人。”
宫侑的眼神有所松动,很快又再次变得倔强。你在这种隐形的对峙中清晰感受到双子的差异,宫侑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他眼神里的倔强是一种对自我的绝对坚持,并不会因为谁的反驳改变。面对这个人,你必须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我介意的不是你,而是宫治会因为你的言行从而忽略我的心情,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亲密关系。”你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膛:“我和宫治,宫治和你,就像被两条线连接在一起的三个点。”所以,无论哪条线产生波折,动荡都会蔓延到另一条线上。
宫侑没有说话,仿佛在竭力消化你说的内容,就当你准备在此结束这场对话时,宫侑忽然抓住了你的手,眼神凝实,一点火光噌的从中燃起。
“那你也喜欢我不就好了。”
“……什么?”
“只要我和你之间也连成一条线,那就是三角形了吧?这可是最稳定的形状。”
太荒诞了,你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宫侑紧紧抓住不放。他笑的时候眼睛很明亮,带着点孩子气的洋洋得意,用眼神告诉你他是认真的。
他当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三角形具有稳定性,难道你该夸他一句小学数学学得好吗?
“你——”你都说不出话了。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你神情有片刻慌乱,随即抿唇看向宫侑,反握住他的手。
宫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你连胳膊带人按着脑袋塞进了讲台底下,措手不及。
什么,不是,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啊!?宫侑咬着牙抬头,撞见一截包裹从筒袜里延伸出来的小腿,纤细、莹白,他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是该顺应内心还是顺应理智。对青春期男生来说,这实在是很令人挣扎的一幕。
裙摆在他面前微微一荡,宫侑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直接撞在柜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低头看了他一眼,往前一步挡在讲台前。好在只是社团的同学遗落了东西,对方直奔目标,和你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小插曲结束,跌宕的心情也在这个空档缓和下来。你弯下腰去,看见宫侑那么大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缩在讲台下,整个人气得脸都红了。
“你就这么不愿意被人看见跟我待在一块儿吗?”
还不等你回答,脚步声如同故意跟他作对似的靠近,你再次直起身来。这次宫侑认出了对方的声音。
“你现在准备回家吗?我正好要去街上一趟。”
“还要再留一会儿,你先走吧。”
天杀的,是角名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特地来找你一趟,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一句拒绝,目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兜了一圈,他又开启新的话题来转圜这场对话。
“说起来,那对双子最近训练都心不在焉的。”
“怎么,你还准备帮他们俩当回说客?”
你往前迈了一步,鞋尖就顶在宫侑手边,他甚至没有躲开的意识。宫侑听着你话语里的熟稔,神情越来越不对劲。
“难道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不站在你这边,下次等着我的就不是免打扰、而是拉黑了吧?”
“算你有觉悟。”
角名伦太郎笑了一声:“我等你一起走吧。”
“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或许是因为宫侑就在讲台底下的缘故,面对着角名伦太郎使你有些紧张,可是——你为什么要紧张?
“嗯。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本来想约你慢慢聊。”角名伦太郎定定地注视着你,可能是将你的拒绝理解成一种表态,他干脆问道:“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和我拉开距离了?”
听懂了言下之意的宫侑恨不得当场咬碎后槽牙。宫治就算了,为什么角名伦太郎在你这里也有戏份?
你立刻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顾忌着宫侑在场,不知该不该回答。可是角名伦太郎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也不想回避或者糊弄他。
“不记得有没有对你说了,那天的比赛,你表现得很帅喔。”你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片缕怅然,重新看向他,“角名伦太郎,你很喜欢排球吧?”
被你郑重其事的称呼全名令角名伦太郎觉得有些不安,他抿了抿唇,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你看,你可以很笃定的回答你喜欢排球,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却迟疑了很久。那天比赛,看着你在赛场上整个人满身是汗却又无比兴奋的模样,我忽然意识到你真的很喜欢排球。”
你朝着他笑了笑,一瞬间发觉,原来曾经辗转反侧的少女心事可以这样轻松地表达出来。
“我不觉得你会比喜欢排球更喜欢我。”
角名伦太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不得不握紧了拳,“……你那个时候有感觉出来,我也喜欢你了吧?”
这个问题太狡诈。你呼吸一顿,偏过头,像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但自那以后,就算是你跟宫治交往了,就算你说恋爱后就不会再回我消息,我也还是在喜欢着你。你觉得这算什么?”
讲台下的宫侑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在噔噔噔的脚步声里停摆了,然后,另一双腿进入了他的视线。
角名伦太郎大步来到你面前,双手捧住你的脸颊,声音带上几分压抑的恼怒:“你把我当成什么?”
你茫然地注视着他。无论这算什么,无论你把角名伦太郎当成什么……“你先放开——”
话没有说完,角名伦太郎低下头,在你额头上亲了一下。再硬的嘴在亲吻时都是软的,哪怕带着点气性的吻并不温柔,也让你睁圆了眼睛。
角名伦太郎当然也在注视你,看着喜欢的人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神情柔软下来,拇指抚过你面庞上氤出的红晕,“总之,我们之后再说。”
“……”
“回答呢?”
“……我知道啦!”
走到门边,他刻意停下来叮嘱你,“不许再给我设置消息免打扰了。”
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带着笑,被这样注视着,让你的心脏产生前所未有的战栗,就好像裹着砂糖的奶油块融化开,绕道而行的春风姗姗来迟。
角名伦太郎一走,你用手背挡着额头径直蹲下身,心跳得异常快。
宫侑瞳孔颤动着,恨不得立刻追上去给那家伙来一拳,“他亲你了,是不是。”
“这不关你的事。”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额间,你把宫侑的脸从自己视线中移开,“你该走了。”
他愤怒又委屈地追问:“为什么他亲你你就不生气?”
你深呼吸,在复杂心绪的驱使下,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你那天又为什么要亲我?”
“当然是——”宫侑没有迟疑,他像是无法再忍耐下去,将写在眼神里的心情理所当然地宣泄出来,“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尽相同。角名伦太郎会说来找你偷情,会问你是不是感觉出来他也喜欢你。宫治会牵着你的手,把你拢在怀抱里,珍惜地亲吻你。
其实在这三个人里,唯独跟宫侑你是真的不熟。可也只有宫侑,注视着你的眼睛,大声而直白地对你说出喜欢。
一时间情感好像错位了。
宫侑太坦荡。坦荡到,话语好像变成软乎乎的肉垫,毛茸茸的爪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在你心脏挠了一把。
他一只手撑在顶板上,敝塞的空间迫使少年不得不倾斜脑袋,令从脖颈到肩轴的肌肉线条紧实而优美的延展开,喉结、手臂、大腿,韧性的眼神,全都在向你展示蓬勃的自我。
这人可真是……在心中懊恼的同时,你揪住宫侑的领带,一点也不温柔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就算宫侑毫无防备,一米八多的男生也不是你想拽就能拽动的,唯一的解释只有,宫侑在顺从你。
他回望着那双俯视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引力捕获的小行星,一点点靠近,然后,唇面相触,短暂的一秒钟。
你吻了宫侑。
被松开领带的宫侑跌坐回讲台下,眼睁睁看着你直起身,以指作梳理了理头发。他也想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事实上宫侑完全卡机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片刻的触感更长久保留在回忆中。
而你甚至颇为余裕地朝他一笑。
“那现在我们扯平了。”
第006章 野兽失格
《野兽失格》
宫双子x你x角名伦太郎|野兽失格·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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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宫治负有不可推卸的的责任——宫侑这样认为,如果不是宫治在他认识你之前就率先跟你交往了,事情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身为双胞胎的我们会喜欢上一个人这很正常,但你先一步和她建立恋爱关系就是不公平竞争!”
“……”
盛夏的晨光如刀刃斜插进走廊,两人刚刚结束晨练,又在楼道分道扬镳。宫治被他这步回马枪杀得一愣,随后整个人都气笑了:“你确定要在学校,在我们班,跟我用这个音量讨论这件事吗?”
别忘了这段三角恋情的另一位主人公可也是跟宫治一个班级。
宫侑瞬间噤声,眼睛脑袋左右呈九十度来回摆动,好在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视线在教室里兜了半圈,状似不经意地往心上人那边落下。好消息,四目相对了。坏消息,你冷淡地移走了目光。
清晨的教室是最放松悠闲的青春校园AMSR,少男少女三五簇拥成群,言谈间笑语连珠、神采飞扬,唯有他们处在情感的旋涡中,人厌狗嫌的年纪撞进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热闹里,足以让酸涩情绪撬开少年人的心房。
宫侑的肩膀被狠狠一撞,再失魂落魄的人被来这么一下都是要立刻痛到灵肉合一的。
对方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恶人先告状:“挡在我们班门口干嘛?”
宫侑哪里受过这种气,尤其是面对和你关系匪浅的角名伦太郎,火气蹭蹭蹭直往上冒。只是,被你皱着眉头瞥过来一眼,他再次噤了声。
要问你的想法,那就是男生真幼稚。
身边的友人见你频频将目光投向那边,揶揄着把脑袋凑过来:“哎呀,是在看上一任,还是在看下一任呢?”
想到发生在活动教室那两个意味深长的吻,你抿唇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你看谁像我的下一任?”
“这不是你最近跟角名又重新玩在一起了嘛。啊,不过宫最近也总是在你身边转悠,说起来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别说这个了,还要做两年同学呢。”你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修学旅行投票的结果出来了吗?我们一起住吧。”
“不然你还想跟谁住!”友人做恶霸状:“结果还没出来呢,LINE上大家讨论了很多地方,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和歌山,可以看海、可以泡温泉、还有花火大会呢!”
“听起来很不错。”你嘴上回应着,心思却已飘向别处,不再关注门口的闹剧,打开班级群往上刷历史记录。班委们尽职尽责做了旅行规划的文档,其中详细罗列了不同地点的特色,附上了精心搜集的照片。不知怎么你心里乱糟糟的,字也进不去眼睛,抬起头,已经回到座位上的角名伦太郎正看着你。
“想去哪里?”
“嗯……和歌山吧?”
角名伦太郎点点头,你低头看向屏幕,【和歌山】的投票选项后多出了一个代表角名伦太郎的藏狐头像。
从稻荷崎高等学院到和歌山的温泉旅馆,车程大概在三个小时,出发那天你才知道2组的目的地也是和歌山。限载80人的巴士混搭了两个班级的学生,你早早上车选了个靠中后段的位置。角名伦太郎跟在你身后,无声接过你和友人的行李将它们送进高处的行李架,你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车窗外的阳光为丁达尔效应塑上金粉,他坐在过道对面,与你一臂之遥。
双胞胎上车的时候引起了一阵轰动,尽管宫治和宫侑分在两个班,可很多人会觉得认识了一个也相当于认识另一个。那两张引人瞩目的脸还是如出一辙,只是再往上——两个人染了不同的发色,现在不会再有人弄混宫治和宫侑。
看来他们以后玩不了“猜猜我是宫治还是宫侑”的把戏了。
友人震惊地晃你的胳膊:“咱们班那只是哪个颜色?”
……好吧,看来还能玩最后一次。你正想回答,染了一头金发的少年停在你们身边,角名伦太郎很是嫌弃的“啧”了一声。
“离我远点,车上这么多位置。”
可是只有角名伦太郎身边这个位置一扭头就能看到你啊。
他微微躬身,正大光明地看向你,语带抱怨:“你看,他好凶啊。”
支在前座椅背上的胳膊就悬在你眼,线条漂亮得勾起隐藏在讲台下的回忆。你跟他背后的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眯着眼,这是他惯常的动作,但此刻眉峰抖得跟教导主任的二郎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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