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欢牵着希尔斯小小的手,感受到一股股比风暴更加汹涌狂乱的生命力正在反复冲刷着这个空间,以她的歌声为媒介相互碰撞、缠绕、融合又粉碎。她们原本站着的土地,或者说那个巨大的炼金造物正在一层层飞速收缩,下面原本的土地正在准备涌现。
李侑欢一手抱着希尔斯,一手拉过露丝,三人一起坐在了漂浮起来的小橘背上,被李侑欢临时支撑出的结界护住,避免被空间中的异变伤到。
小雪妖的歌谣已经结束,但是四周的整个空间仍然在因为风暴而动荡不休。李侑欢出神地看着花海在风暴中收起的过程,整个时空的重构在她的眼中慢放,分解成种种复杂又融洽的法则。这种魔法跟她在魔导书那里学到的魔法体系相似到极点,但却又精妙到超越了从前她所学习到的一切。
很多原本理解浅薄或疑惑的问题在法则简洁却有力的演示下被瞬间解决,让李侑欢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类似顿悟的状态中。脑海中庞杂的魔法理论知识在重新组合分解,重新被排列成一个更加完善、更加贴近本源的体系。
风暴结束后,原本发着光的整片花海连同刚刚被卷起的花瓣都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物体悬浮在三人面前。
李侑欢伸手轻触了一下半球。
下一刻,整个球体突然顺着她的指尖幻化成一种类似水流的液体形态,滑过她的手掌,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它变成手链了!”希尔斯惊讶道。原本占卜水晶球大小的球体微缩成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小球,坠在半透明的乳白色手链下端。李侑欢试着伸手扯下手链,却发现摸上去还略有弹性的手链会在她试图扯下时会猛然缩紧,根本无法取下。
“这怎么还取不下来了?”她好奇地抬起手观察手链,又让露丝和希尔斯也试着触碰,结果仍然没有反应。
“好奇怪。会不会是要等整个花海完整之后才能取下来?”露丝猜测道,“幸好刚刚我们采了足够的冰绒花。”
李侑欢专注地凝视着球体里悬浮的小朵冰绒花,它似乎在应和着某种节奏摆动。她望着望着,脑海中突然流淌出刚刚小雪妖歌唱的旋律,然而,只轻声哼了一句,手链就有暴动复原的趋势。李侑欢赶紧停了下来。
“看起来,应该只要再哼那首歌谣就可以了。”确认了手链的拿取方式后,三人终于安下心来。
接下来,三人通过传送法阵顺利通过空间坠点,回到了雪原之上。
之前肆虐过整片雪原的暴风雪已然停歇,闪亮到有些刺目的阳光低低压在众人脸上,让李侑欢觉得眼睛都一时有些睁不开。
“我们终于出来了!”露丝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又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原特有的冰凉气息,“这次也多亏了欢在呢。”
“你如果不是因为陪我,又何至于陷入这种境地。”李侑欢看着她脸上如释重负到夸张的表情,也忍不住眼眉弯弯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雪妖却显得有些严肃,她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思考了一小会,抬头对两人道:“我决定了,我要带你们回雪妖族地。”
她的声线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对于雪妖族来说,这是一份阔别百年的信任。
“谢谢你呀,希尔斯。”露丝温柔地搂住她的肩膀,用另一只手帮她扶正头顶的花冠,“你真是个好孩子。”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李侑欢也冲希尔斯安抚地笑,“你的族人们还等着冰绒花救命呢。”
她再度挥动起纯白色的魔杖编织藤车,藤蔓在空中快速飞舞组合,在雪原中创造出一道道复杂缠绕的风声。
不消片刻,一个能由小橘来拉的新藤车就做好了。
李侑欢照旧在车身和小橘的身上都附上风系魔法,引着两人跟她一起坐上车,又在车上打开防风升温的结界。
“你来指路吧。”她在空间戒指里寻找了片刻,很快找出一根深绿色的大羽毛来。
“这是巡风羽,把你的魔力输入进去,它就能按照你的心意在前面指路了。”李侑欢把羽毛交给小雪妖,教她使用的方法。
希尔斯依言接过羽毛,小心试探着输入进一些魔力。蓬松顺滑的羽毛立时不安地在她手中扭动起来,随着希尔斯的放手一下子窜到半空中,尾端笔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真的是族地的方向!”希尔斯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抚摸雪原中这一抹显眼的绿色,“它好厉害。”
深绿柔顺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斑斓的色泽,在希尔斯的夸赞下骄傲地扭动几下,如箭般射向了更远的地方。
“小橘,去追那个羽毛!”李侑欢见状也赶忙指挥小橘跟上羽毛,车子嗖地跟着羽毛一起飞速奔驰起来。
开阔的雪原上,一道橘色火焰急速略过,与其后坠着一道深绿色的暗影一起向更深处前进。
车上的氛围却是平稳又轻松,看着离到达雪妖族地还有一段时间,李侑欢拿出一些杏脯、栗子和牛肉干跟两人分食。
杏脯是之前从精灵族地里拿来的特产。精灵们在森林里采摘饱满的野杏子剥去皮,在天然百花蜜中浸泡数日,然后再悬挂风干,最后制成色泽金黄、饱满酸甜的杏脯。
李侑欢第一次吃到精灵们制作的杏脯,就被这种酸甜口味和特殊口感俘获了,这次出行也是带了满满一大袋。她一口咬下半个杏脯,天然花蜜的清香甘甜混合着杏子自身的酸意,来回冲击着每一寸味蕾。
一旁的小雪妖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口咬下去,瞬间被酸得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又被花蜜的清香滋味俘获,脸上露出些许沉醉的神色。
露丝则在一旁剥着李侑欢用魔法加热过的栗子。栗子没有加糖,只是简单地炒熟,但是由于用料扎实、每一粒都饱满香甜,也是吃得人停不下来。
而当李侑欢开始在车上用小石板烤牛肉干的时候,就连在前面勤勤恳恳拉车的小橘都忍不住想要回头了。
第106章 雪妖族地 这地方好冷清啊
牛肉干是用之前东符山里的蛙皮牛肉烘烤、干制制成的, 制作时选的都是肥瘦相间的牛肉,还带着些许筋膜。李侑欢将大块的牛肉干条块放在垫着小瓷炉的石板上细细地烤,混着坚果香气的肉香开始在车内飘散。
她将烤好的大块肉干逆着纹理掰成块, 递给露丝和小雪妖。晒干又烤过的肉干因为浸了油脂, 并不十分硬,反而有种炸物般的酥脆感。粗糙掰开的肉干截面上满是蜂窝似的孔洞, 一口咬下去, 瘦肉的部分酥脆到像吃了一口牛肉香十足的薯片。牛油和筋膜也是这种肉干好吃的关键,筋膜提供了更丰富坚韧的口感和香味, 被热到恰到好处的小块牛油裹上料粉,一口下去满嘴油香。
蛙皮牛偏好觅食坚果类食物,因此不但肉质油润, 还会在咀嚼间隐隐尝出坚果香, 为肉干又增加了一种特殊的风味。李侑欢还在每块肉干上细细撒上多种香料调制出的调味粉, 让肥瘦相间的肉干香而不腻、滋味十足。
就连早已见识过李侑欢厨艺的露丝都有些被这口牛肉干惊艳, 更别提本就鲜少吃到雪原外食物的小雪妖了。她在惊讶之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里分到的肉干, 然后嚼着杏脯眼巴巴地望着李侑欢手上正在烤的另外几块。
李侑欢一边分给几人肉干, 一边也没有忘记正在辛苦拉车的小橘。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大块虹鱼肉扔向空中,然后迅速用风系魔法刃切成几块薄片, 烤在了牛肉干周围。
石板上顿时响起滋滋的烤鱼片声, 听得希尔斯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虹鱼油脂丰富, 切成薄片后很快就被烤熟,被李侑欢一片片扔给了前方的小橘。最后剩下的一片,她随意撒了些胡椒和盐, 用小铲子铲起递给了希尔丝。
“尝尝吧,这是东符的虹鱼。”李侑欢笑眯眯对小雪妖道。
小雪妖看看李侑欢,又看看露丝, 最后才从李侑欢手中小心地接过了小木铲。
“呜!”她小口咬下,瞬间有混着油花的甘甜汁水从鱼肉中渗出,然后品尝到的是胡椒的微微辛辣香气,丝毫没有海产品的腥味。
希尔丝觉得自己的眼角都快要泛起泪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难道人类都是这么会做饭吗?比起来,她想起自己曾经生吞过得那些冰绒花和被熬到滋味苦腥的肉汤,第一次有了认同人类的想法。
上次,欢做的麻辣拌也很好吃……她舔了舔唇角,回味着之前吃到过的那种滋味。
李侑欢吃了半晌零食,嘴里开始觉得有些咸,于是又从戒指里摸出了三杯葡萄果茶和一碗灰业果。果茶被取出时仍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冰沙状态,上层是香浓的芝士奶盖,中间是用葡萄汁和果肉冻结又打散的冰沙层,下层则是用冰元素溶液萃取的红茶和整颗去籽的葡萄果肉。这种果茶不仅清新美味,冰元素溶液还能起到补充魔法元素的作用。
灰业果则是东符火锅店院内那颗巨大的灰业果树所结的新果,也是保持着刚摘下来的鲜嫩状态。李侑欢用略冷的水稍一清洗,就分给余下两人吃。
小雪妖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海洋里,被李侑欢拿出的层出不穷的美食深深折服。李侑欢和露丝则在一边低声聊着离开雪妖族地之后的计划。
随着胃慢慢被零食填饱,三人已经进入了更深的雪原山林之中。附近已经不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逐渐上升的山坡。被厚重积雪覆盖的松林沉默矗立,只从枝头和树顶露出一点厚重的深色绿意。
天色也渐渐晚下来。一直到暮色四合,小橘终于载着三人来到了雪妖族聚居的洞穴口。
“就是这里了。”希尔丝闭上眼,又仔细探查了一下族人的气息,确认道。
“辛苦小橘了。”李侑欢下车摸了摸小橘的头,喂给它一瓶能够补充魔力的果茶。这一路虽然有风系法术加持,但也足够消耗小焰尾狮的体力。
希尔丝拨开洞口的杂乱植物,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狭窄洞口来。
“这里,是你们的家?”露丝有些诧异地指着洞口问道。
“是的。”希尔丝点点头,“开头这里会比较窄,走过这一段就好了。”
李侑欢伸手让小橘缩小跳进她的怀里,然后跟着希尔斯钻进了山洞。
与其说是山洞,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道通向山体内部的狭长裂缝。入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李侑欢用魔杖变出了一盏小灯为三人照亮。
通道四周的岩壁和普通的山洞略有不同,看起来圆润光滑,是一种乳白色的质地。灯光照射到某种特定角度时,会泛起珍珠般的色泽。
李侑欢把手指贴上去感受,触感十分柔滑,类似……
“这是被强行吸走魔力的魔晶石岩壁。”看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希尔丝出言解释道。
“如果用特殊方法强行吸走某片魔晶石矿脉中的魔力,就会留下这样的东西,我们称之为魔晶石残石。”说到这里,小雪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语气有些无力。
李侑欢和露丝此时也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人吸走了矿脉中的魔力,沉默地点点头,继续跟着希尔丝往前走。
在走过第三个分叉路口之后,她们的面前终于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居然有这么大!”露丝吃惊到张大了嘴,四下打量着这个空间。这里的大小和李侑欢曾经去过的那个时凝秘境的大小大致相当,都属于山体中掩藏的一部分内部空间。不同的是这里并不与外界联通,因此四周只有一些魔法造物和看不出是什么的发光昆虫在一盏盏小灯内提供着光源。
四周的房屋很多,但是大多都只有一层,是用和岩壁一样材质的魔晶石残石砌成的。房屋的样式十分古拙简朴,从外面看只能够看到一个门洞,没有门扇也没有窗子。
山洞内比外界要温暖一些,但却并不生长什么正经植物,只有少量能够忍受这种阴暗的生物能够存活。而一堆堆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更加暗淡的魔晶石残石,更让这里充满了衰败又阴冷的气息。
虽然气温并不冷,但是露丝仍然忍不住在李侑欢身旁打了个寒颤。
“我带你们去我的家吧,可能会比这里看起来舒服一点。”看到两人惊讶又略带不适的神情,小雪妖苦笑了一下说道。
“现在族内有力气行走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这里才会看起来比我走之前更加破败。”希尔丝一边引路,一边为沿途的光源补充魔力,“我们之前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来维持光明了。”
沿路的屋舍沉默地迎接着异族客人的到来,用黑洞洞的屋口注视着新来者,看上去毫无生机。
李侑欢用尽力气才把坟墓两个字从脑海中挤出去,再一抬头已然是希尔丝的家门口。
被希尔丝一路点亮的魔法灯在她们身后形成一道长长的曲型路径,路径的尽头则是一个一层小屋。她熟练点亮了小屋内的灯,带着两人进入了客厅。
这间雪妖小屋里一共有四个房间,希尔丝让两人一狮在客厅的长凳上坐下,自己则开始在一旁的炉灶上熟练熬起冰绒花溶液。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要去确认一下姐姐的情况。”她确认溶液开始熬制后,又匆匆准备前往内室查看家人的情况。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李侑欢问道。
“你们……也可以一起来看看 。虽然姐姐如果苏醒着,看到人类会吓一跳。”希尔丝想了想,点头道。
她没有点亮内室的灯,只是拿起一盏小油灯样式的魔法灯照亮,引着两人一起进入内室。
希尔丝家里的摆设也非常简单,内室中只有一张床、一张小石桌和一把木椅。床上隐约显露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凑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看起来比希尔丝大上一些的雪妖少女。
她的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呼吸也十分微弱。据希尔丝介绍,族人们现在长期用这种低消耗睡眠的方法来抵御晶石化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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